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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亭站在泉州的东门口。回头望去。太阳还没有出来,然而,巍巍的泉州已经笼罩在天光下面,有几道炊烟袅袅升起,慢慢的与天上的白云合在一处,分不清那里是云,那里是烟。
马车的车轮压过坚实的地面,发出单调的声音。他转过身,跟在十几位大汉的后面。大汉簇拥的中间,有三辆黑se的马车。天刚亮,这三辆马车便驶出了泉州,前面,有四十几位穿着银se铠甲的军士开路,中间,有二十名弓手,接着,才是马车。
马车的周围,全是这些身穿青se长衫的大汉,万将跟在后面,而他的后面,还有一百人组成的骑兵,保持着不远的距离。
乐亭跟着最后的一辆马车,缓缓行走。不是他一个人独行,还有四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妇女跟着马车,最奇怪的还是,最后这辆马车,左右竟然各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普通的衣服,跟着马车。最前面的马车里,没有人,然而,车轮粼粼而过,地上留下淡淡印痕。
老者没有说,乐亭没有问。乐亭背着自己的包袱,后腰插着柴刀,跟着队伍,慢慢前行。据说,泉州是距离京城最远的边境,这样走下去,也不知道要走多长的时间。不过,想到那些黄澄澄的黄金,他还是满脸笑容,任劳任怨。
马车里,老者一直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少女面对着老者坐着,有些心不在焉。走一走,她就掀起马车车窗的帘子,看一眼,那个肤se紫黑的少年。那个家伙,脸上带着笑,竟然与那几位妇女闲聊起来。
倒是会享受的很。少女嘿嘿冷笑。
马车走走停停,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他们从泉州出发,一路向北,据说,上京是北方最繁华的都市。乐亭充满向往。
不过,他有些厌倦眼前这种遥遥无期的安静。一月时间,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他尝试过几次,与那两位长得差不多的少女沟通,但是,除了一鼻子的灰和两双冷冰冰的眼睛,根本没人理他。
看来,京城里的丫鬟都不是正常人啊。
不过,乐亭也感到了一些变化,就是,队伍的周围,竟然出现了一些道士。他心中有些好奇,这马车里装着什么,道宗的人都出现了!那更好,自己什么也不做,白的六百两黄金,几次在路上,他想到美事,旁若无人的得意大笑。
又是半月时间过去,周围,隐隐约约的道士更多了。不过,这些道士似乎很有趣,像是捉迷藏一般,只藏在周围的暗处,默默注视着马车,没有一个人上前。这一行,变得越来越神秘。
这一ri,道路突然艰险起来。乐亭心道:终于来到五行山了。他在泉州生活了三年时间,对于泉州与上京之间的这座大山,道听途说了不少传奇。如今身临其境,少不了欣赏一番。他跟在八名青衣大汉的身后,明显的感觉到,青衣大汉全都jing惕起来,一位位身上冒出逼人的jing气,竟然个个都是高手。
官道经过一个峡谷,近山者得风,这话一点都不假。一来到这个地方,便有习习的凉风吹来,一阵惬意的凉爽。不过,乐亭却看到了紧张,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刻意掩盖着已经浮现于脸庞的紧张。
幽幽的峡谷,阳光照she不到,两边竖立壁刃般的岩石,略隐略现的青苔,带着森森寒意。如果要伏击,这里,确实是最好的地方。
八位大汉,更加紧张,乐亭看在眼里,鄙夷的一笑。众人虽然武功都在乐亭之上,然而,面对这种阵仗,经验明显的不足。他洒然的跟在他们的后面,并没有刻意戒备什么。一众人马,在枯燥的马蹄声中,走进了峡谷。乐亭看了一眼,旁边的一块大石上,刻着三个红字,虎跃涧。
到了这里,路径更显狭窄,有一道溪流,贴着一边的岩石缓缓流动,看着泉水清冽,却没有一个人离开队伍,去那里清凉一下。这幽深的峡谷,静的只能听到得得的马蹄声与车轮碾过石头路面的声音。
车队转了一个弯,便有潺潺的水声传来。众人心中一阵放松。乐亭反手摸向了柴刀。他凭着直觉,大喊了一声:“小心!”几个车夫,包括那几位青衣大汉都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异常的情况!乐亭却紧张起来,说不出那里不对劲,正因为如此,反而觉得所有的地方都不太对劲。
与此同时,黑se的马车里,也传来赫连不二的声音,“大家戒备!”这时,一边的峡谷上,飞起了一道红se的响箭。众人的脚下,大地一阵震颤!接着,峡谷两边,都传来一阵阵奇异的嘶吼,地面的震颤不住的加剧。
“快走!”乐亭大声喝道。他快步奔向前方,暗暗叫苦,原来,这一截的道路狭窄异常,根本走不快。
地面的震颤越来越大,有些细小的石子已经开始抖动。峡谷的一前一后,升起两股腾腾的烟柱,来势汹汹,根本不知道,烟尘中,到底有什么东西。
“围!”一个大汉喝道。八名大汉分作两组,围住了两辆马车。一众的弓手则护住了另一辆马车。前方,后方,同时传来十几声凄厉的惨叫声。惨叫凄凄,也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发出的,令人惊心。
乐亭奔回了队尾,他苦笑一声,黄金不好挣啊!看着眼前腾起的烟尘,手里的柴刀插回了腰间。双手互相握着,咯嘣咯嘣一阵响,接着,他放开了手掌,烟尘中,一头黑se的羚牛冲了出来,接着,第二头,第三头,它们赤着双目,发力怒奔而来。
一个骑兵连人带马给羚牛撞起,很沉闷的一声,骑兵和马撞击在旁边的岩石上,顿时,岩石血红一片,那个骑兵连声音都没发出,就成了岩石上面的一堆肉泥,兀自孤独的一点一点的滴落。腾腾烟尘如同突然出现的一道龙卷风,上着天,下挨地,带着奔雷一般的声音,飞速的卷了过来。到了近前,那些发疯一般的羚牛竖着头顶弯曲的大犄角,穿破烟尘,横冲而出。
狭窄的峡谷,如流水一般的牛群,带着野xing,带着疯狂,以激流奔海之势,眼看着,马上就要将这里淹没。
“刀!”一个大汉再喝一声,顿时,八位大汉合在一起,成了一个三角的队形,紧紧盯着飞奔而来的牛群。同时,后面的骑兵也三三合围,形成不同的三角形,与冲来的牛群短兵相接。
乐亭终于看清楚,原来,每只羚牛的尾巴上,都挂着一个火葫芦,一时间,硫磺味,烧焦的肉味,毛发燃烧的味道,充斥峡谷。他心中感到一阵寒冷。
羚牛本来是山野之中的庞然大物,这东西皮糙肉厚,一般的刀枪根本砍不透,可是,这东西野xing难驯,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竟然能一下找到如此多的羚牛,组成了这样一个火牛冲击!
平原上,这些羚牛都不好对付,更不要说在这样狭窄的峡谷里。转眼间,有六七只羚牛已经冲过骑兵,对着马车疯狂而来。看来,埋伏的人计算细致,狭路火牛,分明将他们已经置于死地。
乐亭首当其冲,他双脚用力,牢牢站在地上,看着第一只羚牛飞奔而来,闪电般的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两根弯曲的牛角。
大喝一声,将庞大的牛身直接抡起,狠狠的砸向后面奔来的牛群,还是有几只羚牛从他身边奔过,身后,青衣大汉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柄一柄的长刀,长刀挥过,乐亭的脚下,躺倒一堆牛尸。
“呼”的一声,他们头顶,响起一阵粗壮的破风声音。乐亭抬头,几根粗大的滚木顺着山势呼啸而下,对着的,正是三辆马车。
真是屋漏偏逢暴雨。他们,分明进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而此刻,竟然看不到布置陷阱的神秘人物,那些一直跟着马队的道士,也不见了踪迹。一切,显得更加诡异。
不过,乐亭顾不了这些,他首先要面对的,是必须活下来。盏茶的时间,前面的百位骑兵已经不到二十,羚牛缓缓源源不断的冲来,乐亭站在山路上,两只手毫不停歇,不断有羚牛被他抛起,然后,后面,不断有更多的牛奔来。
疯狂的羚牛,瞪着铜铃一般的赤红双眼,怒视着眼前的一切人,一切物,弯曲的牛角,黑乎乎的指向前方,用最野蛮,最无理的方式,肆虐众人。它们的屁股火辣辣的疼痛,它们想要找到疼痛,扑灭疼痛。然而,根本追逐不到。它们只有奋进,不断的奋进,以为这样才能减轻它们的痛楚。
这些羚牛,个个成年,虽然自己力气大,可是,羚牛千斤的体重,一波一波,他也受不了。就听耳边一声惨叫,匆匆回头,却是一位妇女被羚牛的角穿过胸口,她的口中喷着鲜血,犹未死去,不住惨叫。
仅剩的士兵,有的已经无力反抗,在这怒海一般的牛群中,他们的武器是如此的无力。一位骑兵跃马而起,挥起手里长长的马刀,向一头羚牛的脖颈狠狠斩落,刀刃崩裂,羚牛头一低,将他连马带人高高撞起,羚牛怒吼着摆动头颅,马的腹腔,冒出血箭,内脏哗啦啦落了一地。。
骑兵从马背跃下,他还来不及庆幸,整个人已经飞了起来,他双眼有些迷离的看着自己腾空而起,看着自己的胸口不断冒出鲜血,闻到了焦臭,看到了黑棕se的牛毛。他突然想到,这些牛毛,其实很温暖。他手里的马刀终于掉落,他伸出手,想要抚摸牛毛,然而,却没能抚摸到,他的身体,擦着峡谷边的石壁,瞬间支离破碎,那只断手掉落地面,给后来的牛群踏成肉泥。
滚木终于落下,带着黑se的yin影,挟持着呼啸的风。
马车旁,不知何时,多了十几位道士,只见那些道士纷纷发力出声,对着半空伸出双手。飞速而下的滚木给看不见的力量阻挡,带着一声一声的呼啸,从他们头顶飞过,滚落一边。
然而,陆续不断的滚木继续滚落,不计其数的羚牛继续冲来。又是十几声惨叫响起,原来,队伍前面,同样也有羚牛奔来。前面的弓手惨了,对付人,弓箭还可以,可是,对付羚牛,他们的羽箭只当是一只只的蚊子,须臾之间,惨叫声声,许多人给挂在牛角上,惨叫着,看着它们冲破了防线,羚牛飞速,眼看逼近了第一辆马车。擂木与疯牛,将马队已经陷入必死之地。
乐亭怒吼连连,他已经不知道甩出去多少头羚牛,可是,看着势如奔雷的牛群仍旧源源不断,心惊胆寒。他不由得想起了与淳于将军遇到的那一天。噩梦般的一天。
世间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战争。因为,战争中,人命没有任何的价值,战争中,会发生任何你想象不到的事情,瞬间生死,难以预料。
“乐亭,过来!”那声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乐亭朝后飞掠,牛群冲来,与八位大汉相接,鲜血飞溅,牛肉横飞。他扫视一眼,只见皮坚肉厚的羚牛,竟然被青衣大汉阻了一阻,那几位大汉,出手间,原力素迸发,竟然都是高手。
不知何时,最后一辆马车已经打开,老者拥着裘袍坐在那里,他的身后,少女惊恐的看着这一幕。乐亭一身是血,马车外面,血肉横飞,场中,不断响起愤怒的牛吼,夹杂着人类临死的哀呼,她顿时浑身无力。
“你待在我身边”!老者说道,他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然后,双手一拍,拍在了黑se的马车底板上。
“呼呼”两声,从黑se的马车中,突然飞出了两股白se的气浪,这气浪穿过自己人,这才慢慢成形,竟然化作了两只足足有两丈大小的白se巨拳。
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看到这巨拳之巨大与壮观,之前,鏖战的士兵只感觉到身后起了一股风,轻柔无比的风,瞬间便狂暴起来,风中,化出一只巨拳。
仿佛,这只巨拳乃是隐藏在空气中的无名大神,不堪眼前这一场鲜血淋漓的战斗,于虚空中出手。透明而又巨大的拳头出现,于是,风停了。
没有呼啸,而是带着不屑与无尽的轻视。巨拳与两边的山壁碰撞,空气呼啸做声,“碰碰碰碰。”一时之间,官道两边,不知道响起了多少声沉闷的撞击声,那些庞大的羚牛在这烟霞一般的拳头下,四分五裂,化作一团团血肉,飞溅在刚刚留下深深拳痕的青se的石面上、地面上。
一拳之威,可以开山裂地!这就是玄鉴境界,原力素全发的威力!一些士兵痴呆的站在马背上,带着敬畏,带着恐惧的看着巨大的拳头,将眼前的一切灭杀。修行者与普通人的战斗,根本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
拳头如巨石般从狭窄的峡谷碾压而过,只留下深深的拳印和一地的血泥。终于,有些士兵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他们更加奋勇,努力的剿灭着身边的羚牛。
一丝微微的破风声传来。乐亭一把抽出后腰的柴刀,大喝一声,对着面前砍去。
他什么也没看到,但是,那一场难以忘怀的噩梦,给了他一种直觉。他感觉到了看不见的危险,凭着感觉觉拔刀斩落!黑黝黝的柴刀带出一抹灰光,接着,乐亭的眼前,冒起了几点火花,他身躯后退,靠在马车的车厢上,大力传递,马车的车厢,哗啦一声,四散裂开。
这时,他的面前,才出现了一把闪着蓝光的剑。没有人,只有一把剑!飞剑!乐亭刀势已经落下,他借着身后马车车厢微微的反震力道,反向运力,手里的柴刀倒飞向上,再度斩向飞剑。
他很清楚,那飞剑要对付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面前这位眯着双眼的老者。他不允许这个老者死去,因为,还有六百两黄金,是黄金啊!再说,看到了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他确信,想要活下去,老者,是他们所有人的唯一希望。
柴刀再次与飞剑相撞,黑光与蓝光,只发出轻微的“铮”的一声,乐亭一曲膝盖,就跪了下来,差一点跌下马车。剑光不见,马车前面的两匹马脖颈突然冒出血浪,马头落地,马的躯体摇晃着,不断的喷着鲜血,摇摇yu坠。
牛群终于被彻底歼灭。八位大汉赶来,两位扶住了马车车辕,六位一并,围成一圈,对着空中一个位置,斩出一刀。剑光一现,一声脆响,接着一个盘旋,再度消失。这群大汉,居然也有感知飞剑的能力。
乐亭的胸口不住起伏,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竟然与传说中的飞剑,硬碰硬拼了两记。他一声咳嗽,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眼光复杂的看着自己身边,有气无力,在大夏天还穿着裘袍的老者,不敢相信,这人,竟然是传说中的大印师。
一声惨叫突兀的响起,远处的水潭中,冒起了一道水花!一道身影破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