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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四人正在神色各异,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两声,华灵急忙收敛心思,诧异地起身半开了门,房间中另外三人马上清晰地听到了外面一个女子的声音:
“宝怡郡主得知沈都督在此会友,特命婢子送来玉泉春一壶,聊给都督助兴。”
侍女正是独孤玉蝉身边的侍剑,却是不认识华灵,还想往屋里张望,华灵将身子一堵,并不让她看到房间里的几人。
沈谦脸色微沉,已经出声发了话:“沈某并不缺酒水,代我多谢宝怡郡主,沈某心领了。”
侍剑不甘心,还想再说,华灵似笑非笑地开了口:“宝怡郡主是怕我成国公府不会有好酒呢,还是觉得莱国公府的酒要比我成国公府的酒要好上几分?”
这人竟是成国公府的人?侍剑有些惊疑地打量了华灵一眼,瞧着他衣饰华贵,一时没想到这人是成国公府哪位主子,却也不敢再造次,只得捧酒行礼退下了。
华灵砰地关了门,戏谑地看向沈谦:“师叔,美人殷殷相请呐,你怎么能这么不解风情?”
慕璃瞥了他一眼,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什么香的臭的,是个女人送的就心痒了,还‘美人殷殷相请呐’!”
那个“呐”字她加了重音,华灵无辜被她调转炮口一轰,心里不由梗了梗;沈谦淡笑着看了他一眼,安然喝起茶来。
慕璃却还是心里忿忿,扒到秦云昭耳朵边说悄悄话:“阿昭,那什么宝怡郡主一定是对你家沈都督不安好心,你跟你家都督可得抓紧了,千万不要被人截了胡。”
秦云昭忍不住心中一凛,京都贵女如云,远非兴州可比,个个家中权势都可以助沈谦更进一层楼,都说乱花迷人眼,沈谦如今在京都任职,又是否会心思动摇呢?
独孤玉蝉或许是因为脸面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圣上说的要她好好反省,所以不敢再在外惹事的缘故,送酒被拒以后,竟是再没有派人过来打扰了。
四人安稳吃了晚餐打道回府,暗黑的天空中已经扬扬洒洒下起了小雪,再骑马就有些冷了,华灵让人拴了马在车后面跟着,打算跟沈谦同车回去。
沈谦却瞥了他一眼,旁若无人地护着秦云昭上了他带来的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
来时三驾马车,沈谦一辆,秦云昭和慕璃一辆,无双和夏雨一辆,华灵是骑马的。一看这架势,华灵只好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打算重新解了缰绳冒雪骑马,慕璃却挑开车帘子唤了他一声:“华铃铛,你上不上来?”
华灵一怔,颇有几分惊喜,连忙应了:“上来!”
秦云昭在后面马车上听着,忍不住抿了嘴笑。沈谦一把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了,把头埋在她颈窝深嗅了一口,才舒服地低低喟叹了一声:“阿昭,你放心,弱水三千,我只会取一瓢饮。”
想来是看见慕璃那时候跟阿昭咬耳朵,估猜着她们说了些什么,沈谦一上车就急急先来跟秦云昭表态,又赖在她颈窝不动,怕啮吻留痕,竟是学了汪星人的动作,伸出舌头重重舔着她侧颈。
秦云昭被那湿湿濡濡的麻痒激得一个颤栗,侧肩一缩捧了他的脸从自己身上撑开,认真地看着沈谦的眼睛:“我知道,我信你!”
沈谦脸上刚升起喜色,秦云昭语音突然带了几分幽幽:“若是哪天你变了,不用人说,我自个儿走了就是。”
沈谦的心里猛地扯痛,想起秦云昭上回退了那只玉葫芦走了小半年,刷地就沉了脸:“不许胡说!我才不会变心,永远都不会!你若敢再走,我就……”
秦云昭轻笑了起来,突然抬头主动吻住了他的唇,男人只一愣,就迅速反握了主动,搂在秦云昭纤腰上的手臂骤然箍紧,几乎想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另一只大掌却重重地捏揉着她的臀瓣,似惩罚,似发泄……
夜长梦多,万一有了变故怎么办?他不想再徐徐图之地等下去了……
四皇子府已经回了帖子,对慕璃这位元国郡主的大驾光临表示欢迎。第二天上午,慕璃和秦云昭都收拾好了,备了礼物往四皇子府而来。
四皇子妃张敏笑容亲切地让侍女带了两人先进花轩喝茶,寒暄了几句,因为不断有客人过来,又去接待别的客人了。
听闻是慕璃是元国的海霞郡主,开头倒也有些夫人小姐过来找慕璃说话,只是不太能说到一块儿去。郡主身份虽然也高贵,可到底是元国的不是夏国的,慢慢的慕璃身边也就少了人,又只剩下了秦云昭。
慕璃瞧着张敏雍容大方地在一众贵妇间含笑交际,忍不住偷偷跟秦云昭咬耳朵:“皇家的人总是这样八面玲珑,也不知道脸上要戴多少层面具,你只瞧见她的笑脸,却是再猜不到她心里实际在想什么。”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知客唱了名谒:“姚御史夫人携姚六小姐到了。”
张敏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了一下,马上又还是那般自然亲切,秦云昭眨了眨眼睛,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猛然想起昨天虞泽弘走到姚锦云跟前说了几句话的情形,心里不由突地一跳。
姚锦云已经跟着她母亲走进来见了礼,秦云昭细细看着,越发觉得张敏的笑容有一丝不太自然,难不成昨天虞泽弘回来还跟四皇子妃说了些什么?
一番客套过后,姚御史夫人安了座,姚锦云瞧见秦云昭在那边,不由眼睛一亮,低低跟母亲说了几句,就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阿昭,你倒来得早。”
秦云昭忙给慕璃和姚锦云两人互相介绍了,三人坐在一处说话,姚锦云极喜欢听慕璃说出海外行商的事,只听得两眼放光:“要是有生之年我也能上船航一回海就好了。”
慕璃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只要你跟家里说好了,等明春我就带你先往我们元国去。锦云,我告诉你,我们元国几面临海,船舶海贸最是繁华了,有很多金发碧眼的胡尾人过来……还有出海捕鱼的船,帆边总是有很多海鸥借风而行……”
她说的很多姚锦云都从来没有见到过,一开头姚锦云还面带惊喜地听着,等到后来,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淡了,眸色中竟带出了一丝黯然来。
秦云昭心头微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锦云……”
姚锦云抬起头冲秦云昭弯了弯嘴角,笑意却是有些勉强。秦云昭刚想问出来,四皇子妃身边的一个嬷嬷已经朗声来请大家移步,去漱玉阁赏花。
姚锦云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四皇子妃张敏的视线往自己身上扫过,不想失了礼数,拉着秦云昭和慕璃两人,随着众人一起起身,往漱玉阁而来。
摆放在漱玉阁的水仙花确实株株不凡,单瓣的玉台金盏,重瓣的百叶玉玲珑,根如银丝,在清水缽中纤尘不染,叶如青葱,修长如绸带招展,果然当得起“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的赞喻,清香满阁,怡人心脾。
张敏听着客人们赞不绝口,微微一笑:“冬日梅花气节最高,浓淡由他冰雪中,今日赏这水仙,倒也觉得不错,难怪文人有诗云:‘泮兰沅芷若为邻,淡荡疑生罗袜尘。昨夜月明川上立,不知解佩赠何人?’”
张敏口中咏诵,目光却若有深意地往姚锦云身上一扫而过;姚锦云听着她将“不知解佩赠何人”几字咬得分外清楚,面色发白地低下头去,藏在袖中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
秦云昭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问了出来:“锦云,你是不是不舒服?”
姚锦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昨晚一时没休息好而已,不碍事的。”捏紧的拳头却慢慢松开了。
她是姚锦云,她是姚家女,受家族教养长大,一直安然享着姚家富贵,对姚家无半点功劳,又怎么能给姚家平白带来祸事呢?女孩子大了,有谁不嫁人,嫁谁又不是嫁,何况昨天她还侥幸保回了性命,这世上哪得两全事,有得,必也有失……
姚锦云虽然说无事,秦云昭却是细致地感受到了她心里那一丝悲哀,瞧着四皇子妃好几回有意无意地看向这边,心里更是明朗了几分,胸口有些微微生闷;几回聚会,姚夫人都带了姚锦云出来,就是想着给她寻摸一门好亲事……
秦云昭一时没了赏花的心思,却不忍败了慕璃的兴致,借口更衣,先走了出来。才走过拐角,就见福全站在小路上看向这边,见她过来,先行了一礼:“秦小姐,殿下有请,请往这边来。”
秦云昭脚下不停地跟着他绕过几条幽径,拐进了一处雅致的院落,院中一间抱厦取竹为材修建,槅窗敞开着,并没有挂帘子,可以听到里面传来沈谦的声音。
秦云昭轻吐了一口气,听着内侍报禀了,抬脚走了进去。
抱厦里只坐了虞泽弘、沈谦和赫连容渊三人,见她进来行礼,那两人的眼眸均是微微一亮,沈谦已经起身招手:“阿昭,坐这边。”引了她就在自己身边入座,举止亲昵并不避讳。
容渊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去,心里忍不住苦笑,阿昭是关心自己,可那关心却是无关风月,她几回在自己面前都柔顺地由着沈谦行事,就是明明白白告诉自己,她心中已有沈谦。
若是那时自己不走,阿昭喜欢的,会不会是自己呢?可如果那时不走,又哪里会有如今的左贤王……容渊神色复杂难辨,看着座位对面那两人,慢慢垂下了自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