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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许绣忆就直奔安府,来给她开门的,不是安承少,不是秦续,而是秦烟。
见着她,秦烟伸手就要关门,许绣忆却一把抵住了大门,冷冷道:“这里不是你的家,你没有权利赶我走。”
秦烟气急败坏,一张笑脸上,对许绣忆的全是怨毒之色。
“承少不在,你可真是不要脸,许绣忆,你是我见过的最不要脸的寡妇。”
许绣忆不同她置气,既然来了,她就想到或许会遇上秦烟,既然想过会遇上秦烟,她自然也想过秦烟会恶语相向,她没将她放在心上,她只是来见安承少的。
“不需要你告诉我他在不在,我自己会看。”
说完,推开秦烟,她就往里去。
秦烟气鼓鼓的几步追上来,一把拽住她的衣袖:“许绣忆,你给我站住,承少根本就不喜欢你,他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寡妇,你死缠烂打的投怀送抱的,你要不要脸。”
“放开。”许绣忆冷艳扫她一眼,那秦烟却嘲笑一声。
“许绣忆,你当真以为承少会喜欢你这样的寡妇,他是谁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关外的安爷,富甲天下,和许多皇亲贵胄都有交情,连皇上都颇为赏识他,如果不是他自己不愿意,那丞相的位置早就是他的了,你对这些,知道多少?”
许绣忆一怔,这些,她全无所知。
见她这般神色,秦烟自鸣得意,继续道:“承少只不过是想同你玩玩,才不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你,玩过了就甩,免得你日后纠缠他,你真以为他喜欢你了,他要是真喜欢你,也不会一把火烧了你和锦娘绣庄定的绣绢了。”
“你说什么?”
许绣忆大为震惊,一双黑眸,死死的看着秦烟。
话已至此,秦烟乐的瞧见许绣忆这般模样,添油加醋道:“我说什么你还不明白,好,我今儿心情好,我就再重复一遍给你听,许绣忆,你配不上承少,承少从未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是怕以后分手了你缠着他,还有你和锦娘绣庄订的货,也是承少叫人放的火,我顺道再和你说一句,锦娘绣庄的幕后老板就是承少,他这次进京……”
正说着,门开了,安承少和武墨站在门外,见到许绣忆和秦烟,气氛顿变,秦烟不敢再说,只是得意的看了许绣忆一眼,别开了头。
许绣忆一双黑眸,落在安承少身上,眸底,不知藏了什么,却叫安承少蓦然的恐慌。
“绣儿。”
离间计,这肯定是离间计,许绣忆努力叫自己稳下来莫要着了秦烟的道儿,可是这会儿,她是无论如何也没的而这个心思告诉安承少关于孩子的事情。
秦烟就算要离间她和安承少,却也不可能空穴来风肆意造谣,见秦烟那番小人得志的模样,许绣忆对她的话,信了三分。
剩余七分,她自我催眠绝对不可能。
“你回来了,昨天我失约了,抱歉。”
她致歉,语气是压抑的平静。
安承少心底又是一阵莫名恐慌,只感觉许绣忆似离他远了一些,看秦烟,他只怕秦烟和许绣忆说了不该说的话。
想想秦烟能对许绣忆说的,无非也只是一些羞辱之言,按着许绣忆的脾性,当不会把这些秦烟的羞辱放在心上。
为何,他总感觉许绣忆对他,有那么一些疏离呢?
“秦烟,你先回去,五王爷,劳烦你送她回去。”
秦烟冷笑的看了许绣忆一眼,倒没耍脾气强留下,她要看许绣忆和的安承少是怎么闹翻的,她给她们足够的空间闹翻。
武墨和秦烟一走,安承少迫不及待的上来紧紧的拥住了许绣忆。
许绣忆闭上眼睛,耳朵边上还是秦烟的话,脑子里也都是秦烟说这些话时候冷蔑的眼神,她终于还是没忍住。
“你就是关外名震四海的安爷?”
安承少身子一僵,他不愿意告诉许绣忆他的身份,实在是怕许绣忆顺藤摸瓜,查的太深。
看来秦烟必定是和许绣忆说了他的身份,顺道还说了一些不大中听的话。
事到如此,他不再否认和隐藏,抱着许绣忆:“是。”
“为何之间对我三缄其口?”
“我只是……”
秦烟说,他是怕你知道他真实身份后,对他死缠烂打。
许绣忆不是不相信的,但是她也需要一个理由。
他却只是道:“我怕说出来吓到你。”
多么牵强,就算他是帝王将相,她许绣忆若是不喜欢也绝对不会稀罕。
便他只是一个通缉犯乞丐和骗子,她许绣忆若是喜欢,也不会嫌弃。
她以为,他应该了解她的,所以就算是撒谎,也不会编出这样的理由来。
她冷了声音,语气无比淡漠:“我没被吓到,昨天失约实在无法,听武墨说你过几日要亲自押车送货,这几日恐怕我都很忙,先祝你一路顺风。”
说完,抽身而去,她其实还有许多的问题要问,只是因为害怕,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害怕他亲口承认是。
因为害怕,所以逃避,她宁可相信苏锦源说的,这场大火,源于宫中一个和锦娘交恶的娘娘,她也不想相信秦烟说的这都是安承少指使的。
她需要冷静,安承少的怀抱从来很温暖和宽厚,这一次却叫她想逃,叫她乱心。
她说完便挣了他的怀抱,往门口去。
安承少眉心紧拧,在她拉动门环的时候,上来从身后紧紧搂住她。
“你生气了?”
“没有。”
她回答的有气无力,其实原本他就很坦诚的告诉她,关于他的事情她不要问太多,她也慢慢说服自己习惯了他的刻意隐瞒,只是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又何必要胡诌一个理由来搪塞她。
恋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不是吗?
她不介意他何等身份,只介意他为何要说谎,更介意秦烟说的那番话。
锦娘绣庄是他的,锦娘绣庄的火也是他放的。
想到这些,心头更乱,她只能努力稳着气息,道:“我真没生气,承少,我昨日在宫里游玩了一天,颇为疲累,一早起来又直奔你家,现在想回去歇会儿。”
“绣儿,不要走,我为避秦烟,过几日就要离开京城一段,留下来陪陪我。”
许绣忆闭上眼睛,暗中沉沉呼吸一口,才能摒除所以不好不愉快的想法,转过身来,对安承少微微勾起了嘴唇:“好,那我不走了。”
一日,两人都缠绵在一处,许绣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也因为他的柔情蜜意渐渐散去,只是散去,不代表完全没有芥蒂,关于孩子的事情,她还是打算先缓一缓告诉安承少。
上次她信了秦烟的话,结果和安承少互相折磨,闹了那一通的误会。
虽说有前车之鉴,但是她莫名笃定,这次的秦烟所谓的离间计,似乎是真。
关外的安爷。
她怎能不知,几乎是垄断了关外所有的丝绸,皮草,药材,油烟米粮,茶叶等等等等生意,是关外第一富豪。
其财富,富可敌国,便是要买两座小城池自立为王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其人醉心生意,对于权势地位并不在意,皇上曾有意让他入朝为官,封至二品大员,他却婉言拒绝。
此人交友神光,关外几个藩王互相之间不睦,都是他从中斡旋调和,是每个藩王的座上宾。
此人慷慨大方,救济贫民,在关外名声十分好,人人对其敬仰三分,整个关外,他跺一跺脚就能震动三分,召唤一声人人愿意为他效力。
那是一个传奇和神话一样的人物,许绣忆终于知道,那个安爷,就是如今将她搂在怀中的安承少。
他的伤势未愈,不过已经结痂,许绣忆给他拆了线,重新包扎一番,静静躺在他的怀中。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握着她的手的,心底总是不安。
“绣儿。”
“恩。”
“我并非有意瞒你。”
“我知道,我也不在意你是谁。”
他搂紧了她,下巴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你真的没生气嘛?”
“没有。”
“等我昨晚要做的事情,我就带你离开,荣华富贵至于我皆是浮云,你才是我的一切。”
他深情款款,她又岂能不被打动。
不过她却更是纠结他所谓的事情,他已经提过不止一次。
“你到底要做何事?不能告诉我吗?”
他沉默了,她明白,轻笑一声,岔开话题:“你这次要去多久?”
“大约半月,我关外生意出了点问题,吕青吕红飞鸽传说,我必须亲自回去一趟。”
“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安爷,我知道你也经营绸缎生意,前几日我和锦娘绣庄订了一批货,结果接二连三的出问题。”
她稍一停顿,观察他的反应,直觉他搂着她肩膀的手收了一下。
她心底一凉,继续当作若无其事道:“原本我还打算借这批货打败那保安堂,没想到锦娘绣庄逢了变故,一夜之间付诸一炬,我订的东西也都化作了灰烬,还好,我已找到了另一个让保宁堂东山再起的法子。”
“哦?什么法子?”
他似乎很感兴趣,许绣忆心里却更凉,平素里,他是从来不关怀她的生意的,就算知道苏锦艺处处打压她,他也对她的生意只字未提,两人腻歪在一起的时候,只有风花雪月。
“我推出了一款凉茶,昨日叫太后品了,太后甚是喜欢,我想请太后给我这款凉茶起名,然后借用太后的效应,推出这款凉茶,一旦这种可以当食物品用的下火去燥不伤身药茶推出,我想必会轰动全城,将保安堂彻底打压下去。”
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都是试探,秦烟说的,她耿耿于怀,若是不亲自验证一番,她不会舒心。
可如果结果不是她愿意看到那个呢?
他沉默了会儿,然后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真聪明,你总有那么多的法子。”
“既然我当了苏家的家,自然要把保宁堂做大做好,苏锦艺处处打压,我岂能如他所愿。”
安承少点点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许绣忆微微一笑,靠在他怀中,心头有些五味参杂。
*
过了午时,许绣忆不得不离开,安承少颇为不舍,许绣忆答应了他等他从关外一回来就过来看他,他才恋恋不舍的同她吻别。
从安府出来,那些压抑着的情绪才一涌而出,她没有办法不相信秦烟,也没有办法彻底相信秦烟。
她故意把保宁堂下一步的计划透露给了安承少,她不希望看到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她只愿一切都是秦烟胡说八道,秦烟那张嘴,又有几分可以相信。
连着几日,时光匆匆,转眼初九,苏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户部家的小姐陆羽儿今日过门,苏家又迎了一位官小姐,可谓是扬眉吐气,光宗耀祖的事情。
那苏锦郁,从苏老太太空中得知对方是大家闺秀官家小姐之后,也是日夜期盼着做新郎官,今日,终他梦想成真,新娘子进了苏府。
轿子落在苏府门口,唢呐吹起来,炮仗放起来,宾朋满堂,贺声不绝。
许绣忆坐在房中,听着外头热闹,嘴角勾起一抹蔑笑,对金玉银玉道:“叫你们派的帖子,都派了吗?”
“派了。”
“去看看人来了没。”
“奶奶,会不会出乱子啊,老太太还不知道我们请了邰莲的家兄家嫂过来,知道会不会怪罪我们?”银玉小心翼翼问。
许绣忆冷笑一声:“你觉得邰莲的家兄家嫂能闹出什么乱子来?那样的穷人家,有个面子来吃这顿喜酒就该感恩戴德了,我无非是觉得邰莲若是生个儿子老太太必定会接她回来做姨奶奶,往后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如早些对她家里人客气些,分一杯喜酒,也不是来闹事砸场子的,是来贺喜的,上门是客,老太太能说什么?”
银玉闻言,点点头,不再多说,和金鱼下去。
出的屋子,银玉就蹙着眉头道:“我总觉得奶奶有什么打算,奶奶似乎和四爷很是不对盘路,那日八姑婆来,奶奶的意思也是叫八姑婆给四爷寻个差的。”
“少说两句,免得叫人听去了,四爷什么人你清楚的很,为了夺咱蓝姑娘用了多少手段,也该给他吃点教训,免得往后把我们也祸害了,我现在都不敢往四爷屋周围边圈儿去,你看茗轩姐姐,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呢,乃还是老太太顶顶宠爱的人。”
闻言,银玉一个哆嗦,忙道:“四爷瞧我那眼神,也给我怵的慌,我倒也希望这次的户部家小姐是个厉害角色,好好治一治他,不过你说那邰莲的家兄家嫂,真不会闹什么幺蛾子?”
“奶奶不是说了,他们小门小户的,进得来就是福气,哪里敢闹事,今日来的非富即贵的,我们家四奶奶还是户部的,若敢闹,明儿脑袋就得点地。”
“照你这样说,我看他们是来都不敢来,走,去看看吧,保不齐真的不敢来。”
“恩,走。”
*
新娘子接进门,奶娘和许绣忆抱着蓝丫头去了大堂,一拜天地,那苏锦郁笑着看着新娘子,眼角瞥见许绣忆,带了几分贪婪和邪佞,却很快掩去,依旧换上了那衣服温和的模样。
二拜高堂。
堂上,苏家老太太乐不可支,这新媳妇身段着实好,前凸后翘屁gu大,以后肯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她没了一个儿子,如今传宗接代就只指望整个宝贝的小儿子了。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红绸带,苏锦郁在前头牵引,陆羽儿在后面跟随,倒是夫唱妇随,好不和谐,众人掌声四起,有人哄闹着要去闹洞房,场面一时欢乐极了。
许绣忆一眼就看到了众人之中邰莲的家兄家嫂,其实早在请帖派出去的那几日,她就已经去拜访过来。
茅庐小舍,三间草房一片地,邰莲的兄长是个好吃懒做之徒,兄嫂是个尖酸泼辣的女子,可怜那邰莲怀胎九月即将临盆,却要每日下厨伺候兄嫂。
许绣忆那次去看她,给了她家兄家嫂一百两银子,这若是省吃俭用,足够他们一家子花费半辈子,但是这只是定金。
她说了,如果一切按照她吩咐的做,剩余三百两,她会一次给上,让他们一家远走高飞,离开京城。
这,无疑是天大的诱惑,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四百两银子,只要在婚礼上闹一场,然后逃之夭夭,谁也愿意,何况邰莲的兄长还是个地痞流氓之类的人物。
眼见着新娘新郎走到后堂,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要送入洞房,那邰莲的兄嫂忽儿义愤填膺的拿起一个喜字花瓶砸在了地上。
顿然所有的目光都叫吸引了过去。
只听那尖酸泼辣的女子,歇斯底里的哭道:“你个没良心的啊没良心的,我妹妹在家里为你生孩子,你却在这里取老婆。就算你嫌我妹妹不过是个丫鬟,那孩子总是你的种子,苏四爷,你便是天底下最最绝情的男子,你个没良心的。”
市井出身,骂街这一套邰莲兄嫂甚是在行。
一个骂完,另一个大男子也嚎啕起来:“可怜我兄妹自由孤苦无依,我妹妹进了你苏家为婢,我原以为是她的福气,如今肚子被搞大,又被你苏家生生赶出去,未婚先孕,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辱骂,几次都生不如死,苏家老太太,这便是你苏家对待下人之法吗?你苏家是开青楼的吗?每个丫头都可以任由少爷挑选,弄大肚子后又塞点钱遮丑赶出去,你们至我们贫苦百姓家的子女于何地,是把我们当畜生看吗?”
一语出,全场唏嘘,人人噤声不言,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不好插手。
还是大房苏李氏见场面难看了,出来拉了邰莲兄嫂一把:“有什么话,我们到后院说。”
“后院说,你苏家就是这样见不得人吗?我今儿就偏要在这里说,我妹妹邰莲四岁进了你苏家,去年冬日就被苏锦郁糟蹋了,如今苏锦郁要娶妻怕四奶奶看着不舒服,就把我怀胎九月的妹妹赶出苏府,我今儿就要个说法,你们苏家这样对待下人,你们道理何在?”
“绣忆!”
苏家老太太大约已是乱了分寸了,只能巴巴的看着许绣忆。
许绣忆见也给够苏锦郁难堪了,就上来佯装劝说:“两位,邰莲被赶出去,那是因为她自己手脚不干净,至于身怀六甲,她说是我们四爷的,就是我们四爷的了?你们有何凭证?”
许绣忆这一番话,无疑更是显苏家家大业大欺辱穷人。
堂内有人唏嘘,交头接耳。
苏家老太太面子上甚是挂不住,苏锦郁和新娘子因为这样一闹也走不了,站在那,苏锦郁的脸色一片青黑惨白,怎也想不到今日他大喜的日子,要闹这样的大笑话。
看他那位新婚夫人,大约也是气的,已把红绸带都给丢了,要不是已经三拜礼成,苏锦郁都害怕白白丢了这样一样好媳妇呢。
“三奶奶,苏家三奶奶,你们真是太欺负人了,说我妹妹偷东西,你又有何凭证,说我妹妹腹中的孩子不是四爷的,你又有何凭证?”
许绣忆假装被说的哑口无言,苏李氏又过来劝:“这,邰莲家兄弟,我们一切好商量,不要闹了。”
“我没闹,今日我也豁出去了。你苏家四爷做过的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妹子悉数都给我说了。老太太你身边的丫鬟茗轩,就叫你家四爷弄大了肚子,偏生那茗轩是个烈性子,要到衙门里告四爷强jian,您不顾我天朝律法,连夜把人绑了送到向下,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你家四爷,贴身丫鬟就邰莲和寻妙两个,那寻妙为你家四爷生下一个女娃,你们没许她任何名分,却花了银钱疏通关系,把人送了大牢,如今对我家邰莲也要如此吗?我整个做哥哥的告诉你,苏老太太,这天下是有王法的,就算你们和护国公府,和户部府的攀了亲,也不能不顾枉法,草菅人命,上个月你们府上上吊死了个丫头,依我看来,大约也是个你们这四爷糟蹋了不堪羞辱上吊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