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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承少说不是他,许绣忆就相信,从安承少处回来,天已经暗透了,苏锦源在房内等她。
“去哪里了?”
他问,语气关切。
许绣忆扯了个谎:“回了一趟娘家。”
苏锦源全没有怀疑:“怎么了,家里有事?”
许绣忆看向苏锦源,没回只是道:“我想回家住一阵。”
苏锦源沉默了片刻的,嘴角勉强勾起一个笑容:“是我让你绝的有压力了吗?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成朋友做起,我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许绣忆看着他落寞的深情,只觉得心里对他有愧,于是道:“你别想太多,只是我祖父想我了,想我回去住几日,你也知道我祖父身子不大好,总想着让我们多陪陪她。”
她这无非是托辞,苏锦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
但是,他又怎能戳穿,她已在尽量给他留面子了。
“那回去吧,你也累了很多天了,回娘家清静清静,歇歇。”
许绣忆点了点头:“用晚膳了吗?”
“等你呢,以为你去店里了,原来是回家了,我让银玉送晚膳进来吧。”
“不了,我在家里用过了,锦源,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恩,你说。”
许绣忆要同苏锦源说的事情,其实或许苏锦源会觉得她疯了,但是这是她唯一能为苏锦源做的,他是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也有七情六欲,许绣忆自己给不了他,却也不想委屈了他。
“纳妾吧。”
苏锦源果然是大吃了一惊。
不过心底里却凉凉的伤伤的,许绣忆让他纳妾,他并不认为许绣忆这是大度,他甚至感觉得到,许绣忆说这些话的时候,真诚之中透着些许的歉意。
她让他纳妾,在她怀孕之际,天下再没有一个女人会这么傻了,所以,许绣忆不爱他,完完全全的不爱他,因为不爱他,所以不在意。
甚至,因为不爱他却怕他触碰她,所以才想找个挡箭牌。
他是这样想的,因为这个想法,心里头有些恼,也有些痛,终究,他是如何都感化不了她的吗?
她回娘家明显是逃避他。
如今,居然还提出这样听来匪夷所思的意见。
他冷了表情:“你如果是觉得我给你压力了,想把我推到其他女人怀中,你安排就是。”
他显然的不悦着,许绣忆又能说什么,很多事情,她们起了头,却未必能圆满的结局,许绣忆想给他找个妾侍,不仅仅是因为她没有办法满足他,更因为一年后她终将离开,或许更早,到时候,她想有个人陪在他身边照顾他。
“我让银玉给你送饭进来吧。”
她道。
他却甩袖而去:“我不吃了,你早点歇息吧,我去书房看账本。”
果然是生气了,许绣忆想自己是不是对他真的有些过分的残忍,甚至比当时的他对她,更加的残忍。
但是她和苏锦源,注定彼此残忍,因为她们相逢在错误的时候,彼此动情在错误的时候。
以前的她爱他如生命,他却弃之如敝屣。
如今的她早心有所属,奈何却要被这苏三奶奶的身份所牵累,被苏锦源的妻这个称号所束缚。
此刻,她真愿望着一年赶紧到来,她只觉得无力。
她无力说服安承少放弃对苏家的仇恨。
更是无力就这样放开苏家彻底不管,无论如何,她都想要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那就是她赢了赌局,安承少自愿放过苏家和她远走高飞。
只是,这谈何容易,而且这一年,要怎么熬过来。
对她来说难熬,对苏锦源来说,想必更难熬,所以,她想给他找个妾侍。
不过若是他不愿意,她绝对不会强求的。
*
翌日清晨,官府抓到了珍珠,不过珍珠却早已经葬身山林,死亡原因,系是被利器砍死,许绣忆没去官服验看尸体,是苏锦源和苏锦郁去的,回来后苏锦郁还吐的脸色惨白,可见珍珠的死相必定十分惨不忍睹。
“官府怎么说?”
许绣忆给苏锦源倒了一杯茶,苏锦源摇摇头:“疑为他杀,可是没有任何线索。”
“所以说,二姐的死,珍珠只是受人指使,我看过珍珠的卖身契,她家里没有任何亲人,她到底有什么把柄在那幕后黑手的手里,才会这样言听计从对二姐下手?”
“这件事官府也查不出来,不过他们在给珍珠验身的时候,验出了珍珠已经身怀有孕。”
“怀孕,她一个未出阁的丫头……”
“所以我猜,那个幕后黑手,恐怕不是有她什么把柄,而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所以她才如此心甘情愿的替对方做事,甚至不惜出卖二姐,在这个府上,她最亲的人就是二姐了。”
苏锦源这番分析,许绣忆是相信的,不过这个时代没有什么dna检测技术,所以孩子的父亲是谁,完全无从考究。
珍珠死了,这个案子,就成了一个悬案了。
“我会挨个调查,看珍珠平素里和谁有过来往走动。”许绣忆道。
苏锦源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可是珍珠素来循规蹈矩的,要不是仵作再三验证,我都不敢相信她已经怀孕了,前几日我们也搜查了珍珠的房间,一丝蛛丝马迹也没有查到。”
“凶手既然敢利用珍珠对二姐下手,显然的是做了万全之策,怎么可能留下蛛丝马迹给我们查。”
“整个凶手,你觉得会不会是上次指使季红杀我的那个?”
苏锦源其实早在怀疑,早前也隐隐和许绣忆提过,不过许绣忆总有些神色恍惚。
如今再问起,许绣忆也没有给个回答,只是道:“无论如何,平素里我们的饮食出行,都小心一点的好。”
“恩,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值夜,每个屋里的丫鬟也都盘查过了,但凡有些可疑的都给辞了,而且家里的井水也让几个家丁部分昼夜轮流守着,买了十多条狗,每天的吃食都让狗先试过,再送来我们房了。”
苏锦源算是心思缜密,看向许绣忆,他又道:“你不是要回家,就今天回去吧,苏府现下不安全,我怕那人盯上了你和孩子。”
“我下午回去,你自己一切也要小心。”
其实,许绣忆和安承少说过自己的推测,她觉得,凶手不会短时间内再下手,因为那个凶手对苏锦源和苏雅兰是隔了近乎半年的时间先后下手的,可见这个凶手并不急于杀死苏家的人,这凶手或许是变态的享受这种折磨苏家人,让苏家人生活在恐慌中的乐趣。
所以,短期内,恐怕凶手不会再一次下手。
不过她不会和苏锦源说这些,免得引了苏锦源惊慌。
用过午膳后,苏锦源亲自送她回去的。
护国公府大堂上,只有许岚清一人在家,坐在主座之上,多日未见,他清瘦了一些,客气寒暄了一番,他对苏锦源家里的事情表示了哀悼。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听说凶手已经死了。”
“恩,今天早上接到的消息,已经被杀了。”
“哦,他杀?”许岚清显然有些吃惊,他是何等聪颖的人,凶手被杀,那就说明凶手的背后还有凶手,他不得不担心他妹妹的安危了。
“恩,此时官府还在调查,我们府上也在调查,所以把绣忆送回来住几日,家里现在一团乱,等收拾停当雨过天晴了,再把绣忆接回去。”
这正是合了许岚清心意,其实苏家出了命案他就想着把许绣忆接回来了,奈何他父亲不同意,说是出了嫁的女儿,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鬼,自当和苏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如今是苏锦源自己把许绣忆送回来,想来他父亲也没的什么说的了。
“也好,正好绣忆她嫂子这几日害喜的厉害,绣忆是过来人,可以陪陪她嫂子。”
许绣忆倒是不知道,许岚清和钟雅琴的感情这么好了。
昨儿去安承少那里,倒是没问五王爷和她哥哥近日如何,不过问了安承少也未必知道,这一阵子安承少都在关外。
苏锦源看着外头天色,灰蒙蒙的似要下雨了,于是起身告辞:“哥,这天就要下雨了,我也该回去了,对了,我这里有一本经书,是我去暮山给我娘祈福的时候自己抄的,若是知道绣忆昨儿回家了,我肯定就让她带来了。”
许岚清一怔,看了许绣忆一眼,许绣忆对他使了个眼色,他才将面上的吃惊给收敛了干净,温润笑道:“多谢了,妹夫。”
“那我先回去了,绣忆,你只管多住几日,家里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恩,回去路上小心。”
一路送了苏锦源到门口,待得苏锦源的马车走远了,许岚清目光还落在那马车的背影上,嘴角却勾了一抹笑:“怎么的,骗他了?”
“恩。”
“昨日去哪里了?”许岚清道。
“有点事出去了。”
“听说安承少回来了。”许岚清不动声色的看着许绣忆,眼底却凝着笑意,那眼神,分明已是知道了她和安承少的事情。
“恩。”她脸一红,只怕许岚清问太多尴尬,于是转了话题,“爹和爷爷呢?”
“进宫了。”
“哦,怎么这个时候进宫?”
许岚清笑道:“马上就要秋猎了,大约是为了那事儿吧。”
时间过的可真是快啊,转眼她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半年的光景了。
“发什么呆呢,去看看你嫂子吧。”
原本许绣忆还怀疑许岚清对钟雅琴的态度或许是假的,为了应付应付苏锦源,不过如今从他温和的笑意看到,他和钟雅琴之间,好像,似乎,有那么一点变化啊。
不,不是一点,是很多。
“你和我嫂子,好了?”许绣忆抬眸问道。
许岚清微微一笑:“算不上好了,我只是想对她好一些,毕竟,她没有任何错,说到底,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个。”
许绣忆心里咯噔一下,是啊,就像是她和苏锦源,安承少,苏锦源没有任何错,说到底,苏锦源才是最委屈的一个。
她们兄妹,其实都是矛盾的人,一方面抓着爱情不放,一方面却又抓着愧疚无法放下。
在爱情和愧疚之中徘徊和受折磨,都想要逃,却都逃不掉。
“你和墨儿,如何了?”
在府上,许绣忆就避着喊武墨,免得被人知道许岚清那个外头的女人就是当今的五王爷。
许岚清的笑容,在提到武墨的时候,越发的温柔了:“她被皇上关了禁足你知道吧?”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我们刚从冕阳回来那几天。”
“那现在呢?”许绣忆倒是说,怎么好一阵子没听见五王爷的“花花事迹”了,原来竟然是被关起来了,想武墨那个个性,估计得活活闷死。
看许岚清笑容那么浓,总不可能是笑话武墨被关起来吧。
“现在,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先去看看你嫂子,你若是来了,她必定会很高兴的。”
许绣忆原先是讨厌钟雅琴的,只因为钟雅琴祥林嫂式的诉苦和抱怨。
不过许岚清那一句,她又是同情钟雅琴的,对,这段感情里,最委屈的,便是钟雅琴了。
“恩,你我去看看她。”
“一会儿来我书斋。”
“哪一个?”这府上,到处都是许岚清的书房,他是个勤勉刻苦又十分文雅的人,所以在府上许多地方都建了书房,意欲走到哪里,看到哪里,赏到哪里。
他的书房外面,基本都是十分美丽的竹园。
许岚清伸出了两个手指头:“二。”
许绣忆嘴角抽搐,如果告诉许岚清无数年后的有个叫做现代的时空,在那里这个手势是骂人,恐怕温文尔雅的许岚清打死也不会做这个手势了。
许绣忆轻笑起来:“知道了,我一会人去。”
说完,对许岚清也比了一下这个手势,她算是还回去了,呵呵。
*
钟雅琴的房间,许绣忆都不知道钟雅琴搬了地方,原先她和许岚清的婚房,也算是地处苏家中心地段,如今钟雅琴一人住在后院一处僻静的院落。
不过院落修葺过,外头花园里,也是收拾的十分干净,几盆品种珍贵的菊花,显见的这一出虽然僻静,但是并不是一处“冷宫”,就是不知道是谁让她住到这里来的。
许绣忆进的屋子,钟雅琴面色平静安详的坐在窗口,外头有雨丝落了下来,她手伸在外头接雨,那侧面,宁静美好,连许绣忆都有些微微动心。
那样一个女子,其实若是不是嫁给了她哥哥,或许也不至于落的如此孤独寂寞。
“奶奶,姑奶奶来了。”
丫鬟通报一声,钟雅琴转过身来,见到许绣忆,欢喜的站了起来:“绣忆,你怎么来了?”
她的热情,倒是让许绣忆有些尴尬,毕竟之前她是那样疾言厉色的说过讨厌她。
又想到那日从冕阳回来,她父亲不许钟雅琴出来迎接她们,钟雅琴一人躲屋外的,偷偷哭泣的悲伤面孔,许绣忆对她,终归还是同情多过厌恶的。
“我回家来住几日,看看爷爷和爹,嫂子,听我哥哥说你害喜的厉害。”
她一笑,笑容很安静:“是有点害喜,所以搬到这里来了,不然我总是吐,晚上也睡不好,吵的你哥哥,你哥哥明年开春就要考状元了,我不想打扰她。”
她的语气无疑是贤惠的,眼底也没有半分哀怨之色,许绣忆不知道她是真的为许岚清着想呢,还是只是觉得没有办法面对一个完全不爱自己的丈夫。
无论如何,钟雅琴变化很多,不争不夺不怒不怨,这样子,倒是让人心生了怜惜,大约许岚清便是因为如此,所以对钟雅琴的态度才会好很多。
“等哥哥拔得头筹做了状元,嫂子你就是状元夫人了,我那阵子害喜,保宁堂的伙计给我捏了一些山楂丸子,算算的倒是很止吐,我今日没带,明日我让银玉去保宁堂取一些来。”
“那就多谢了,我给我孩子绣了一些小鞋儿,每个颜色都绣了两双一模一样的,是替你孩子绣的,你看看可喜欢。”
她倒是有心了,只见她起身,回来的时候,手里一大箩筐的鞋子衣裳,倒是叫许绣忆怀疑,这莫不是要开孩童成衣店了。
“怎么这么多?”
“我闲来也无事可做,再说做点儿事,害喜也可缓一些。”
许绣忆一件件将那些小衣服小鞋拿出来,才发现钟雅琴可真够闲的,这小孩子衣裳鞋子,大大小小的做了无数,最大的那几年,都够七八岁时候穿了。
“嫂子,你这也做的太多了吧,把我小侄儿七岁之前的衣裳都做了。”
“这是夏衣。”她笑道,“冬衣我还没做,今年的新棉还没上来。”
“呵呵,嫂子手可真巧,瞧着小衣裳小鞋子,好可爱。”钟雅琴的手艺着实不赖,那衣裳鞋子上的花样子,阵脚细密,图案活灵活现,尤其是意料的颜色选的也好,基本都是黄色,蓝色,男女适宜。
“这是给你孩子的,你看看喜欢吗?”
她拿了一些出来,十分讨巧的小虎头鞋子,许绣忆都有些爱不释手。
“真好看。”
“呵呵,你喜欢就拿走吧,回头我再弄些肚兜儿,明年夏天就能穿上了。”
许绣忆自己还没孩子做任何准备,倒是钟雅琴有心了。
一件件的将那些小鞋子小衣服看了遍,外头的雨也大了起来,淅淅沥沥落下,廊檐听得叮咚叮咚的滴水声,原本还有些燥热的初秋空气,随着这秋雨的洗刷,透了凉意。
门外,有人敲门。
“姑奶奶,清爷在等你过去呢。”
湄晨的声音,许绣忆才发觉在钟雅琴这叨扰了不少时间了,和钟雅琴聊着孩子的事情,倒是有些忘记了时辰。
“你去吧,你回来岚清大约很高兴,外头落雨,把我的斗篷披上,别着凉了,仔细脚下,莫要滑倒。”
钟雅琴体贴道。
许绣忆只觉得钟雅琴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原先的闺阁怨妇,变成了如今宁静安好的让人隐隐心疼,她这变化,还真是来的大。
出了门,湄晨拿的是大伞,把许绣忆整个罩在其中,许绣忆回头对钟雅琴道别,转头看向湄晨:“你们奶奶这是怎么了?变了个人似的。”
湄晨道:“咱们回来后,奶奶就请了住到后院,她现在都很少来前院走动,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也感觉奶奶变了个人,但是变了好啊,至少爷现在愿意睁眼瞧她一眼,前几天还给她送了一双玉镯子。”
“呵呵。”
许绣忆笑着没接话,回头看着依旧依在门口目送她的钟雅琴,雨雾太大,看不真切她的容颜,她似乎是在笑,似乎又好像是在流泪。
流泪,大约是她看错了吧。
狐疑的转过身,身后,是房门轻轻关上的吱呀声,为何这一声吱呀,在这淅沥的雨声中,听来那么的悲伤。
“湄晨,你家奶奶是自愿搬到这来的?”
“是啊,她害喜的厉害,晚上也睡不好,就请了老爷搬到这里来住——姑奶奶,仔细脚下,有个水坑。”
“哦,没事,我看着的,走吧,别让哥哥久等了。”
“恩。”
——题外话——
昨天的先补上,今天的晚上再发,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