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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吕青听到动静从屋内出来,秦烟随在其后的,待得见到安承少鲜血染红衣襟倒在墙角,吕青惊呼一句,秦烟的脸色也霎时惨白,两颗晶莹的泪珠,翻滚而下。
“就这么爱她,你就这么爱她?”
安承少冷笑一声,看向秦烟:“对,我爱她如生命。”
秦烟一顿,旋即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哈哈哈,那又如何,那又如何,那又如何,有什么好稀奇的,我爱你也如生命,你没有办法放弃你的生命,我也不可能放弃我的生命,安承少,你永远都是我的。”
那一声比哭喊惨烈的呼喊,许绣忆是听不到了,撑着最后一份力气从那巷子里出来的那刻,她就晕厥在了清晨的薄雾之中,娇小的身子,了无生气的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副悲凉的画作。
许绣忆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馆的诊室内,鼻翼间是熟悉的药香,缓缓睁开眼睛苏李氏就守在身边:“绣忆,你醒了。”
许绣忆扶着额头,疼的厉害:“大嫂,我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发现你晕倒在城东一家茶水铺的门口,他们把你送来的,你一大早怎么去了那里?”
苏李氏的眼神里,明显又几分追探,如果她接的没错,安承少的府邸就在城东,而且就在那家茶水铺子里头的巷子。
不过许绣忆不说,她自然不会点破。
许绣忆扶着额头满目痛苦,她怎么会去那里?她记不得了,脑子里空空洞洞的,似乎有一部分很重要的东西抽离而去,她努力去记忆,只朦胧看到一个身影,却辨不清是谁。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去那里。”
“你记不得了?”苏李氏大为吃惊。
许绣忆抱着头:“记不起来。”
“你是不是去找安爷商议保安堂的价钱了?”苏李氏寻了一个比较委婉的方式试探。
许绣忆却颇为好奇的抬起头:“安爷?哪个安爷?”
“绣忆!”苏李氏震惊的看着许绣忆,忽然大声的对外头喊道,“锦业,锦业你快来,锦业。”
苏锦业以为发生了什么,匆匆进来却是许绣忆醒了,只是他夫人的脸色,似乎不大对劲。
“怎么了?是不是绣忆哪里不舒服?”
苏李氏看了一眼抱着头的许绣忆,对苏锦业压着嗓子小声道:“绣忆好像不记得安爷了。”
苏锦业一怔,看向许绣忆:“绣忆,我是谁?”
“大哥啊。”
“阿福,把人都叫进来。”
苏锦业忽然对外面喊道,少卿伙计们全都进来,许绣忆全部都能认住,就连新来的药童她也叫得出名字来,苏锦业打发了大家出去,对许绣忆道:“你真记不得你早上去城东做什么了?”
“好像有点事,可是记不起来是什么事了。”
“那安承少这个人,你还记不记得?”
“安承少?”许绣忆脸上是一抹陌生的神色,似乎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摇了摇头,“记不得了。”
苏锦业面色凝重,许绣忆抬起头:“那个人是谁?”
苏锦业道:“没有,就是一个我们家的生意对手,没事绣忆,你好好歇息吧。”
苏锦业对苏李氏道:“把安神香给绣忆点上,你去帮绣忆煎药。”
“恩。”
苏李氏跟着苏锦业出来,伸手关上房门,终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惊奇,道:“什么人都记得,唯独不记得安爷了,你说她这是怎么了?”
苏锦业不答,只是叮嘱:“不要说这件事知道吗?”
“我自然知道,锦业,你说绣忆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以前爹爹不是有那么一个病人,因为受了刺激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吗?”
苏锦业眉心紧蹙:“或许吧。”
“她从昨天起就怪怪的,该不会她和那个安承少……”
“闭嘴。”苏锦业厉声一句,苏李氏忙住口,也知道自己失言语,不敢言语。
“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你这么大个人难道不知道,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外头都不好轻易说,去给绣忆煎药吧!”
“恩,那如果锦源他们追问起来绣忆为何去城东,怎么办?”
“去找银玉来,我有事要叮嘱。”
“恩,我先吩咐人把药煎上。”
*
许绣忆晕厥在城东一个茶水铺子前,好在被人发现的及时,醒来之后吃了药就无恙了,银玉派了车子来接她,回去的路上银玉握着她的手道:“都给奶奶说了不要去不要去,奶奶非要去。”
听银玉的语气,似乎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什么。
“我一大早去城东做什么了?”
“奶奶你不记得了,你说天冷了,要去城东难民窟看看那里的难民过不过得了冬,奴婢要随你同去但是你一早上无声无息就顾自己出去了。”
许绣忆信以为真,她确实是相信的,因为她出门鲜少爱带着奴婢。
她没有怀疑,想到了苏锦源和唐梦,道:“三爷起了吗?”
她对苏锦源是有愧的,只是如今却空洞的不明白为何对苏锦源有愧疚,她只知道因为愧疚才想要给苏锦源纳妾,让一个女人好好的来爱苏锦源,在她离开后还可以照顾苏锦源。
离开,她又为什么要离开?和谁一起离开?
脑子里空了一个洞,很多东西都没有办法贯连起来,他们说起一个人,安承少,许绣忆却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她显然在出神,银玉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奶奶,你想什么呢?”
“啊?”
“奴婢说三爷还没有起来,昨儿大约是喝的太醉了,伺候姨奶奶的丫鬟说昨儿一夜可能连房都没动,早上去要落红帕子那帕子还是干净的,三爷合衣睡着,姨奶奶坐在床边眼眶肿着。”
许绣忆沉默了,想打扫许岚清成亲那天也是喝的这样酩酊大醉,只是因为不喜欢她嫂子。
想来,会不会她的决定是错误的,她就不该让苏锦源纳妾,苏锦源分明是为了她才纳的妾。
不过日久生情,苏锦源又是个多情的男子,唐梦美丽,听话,乖巧,总有一天苏锦源会喜欢上唐梦的。
“老太太呢,回庵堂了?”
“昨儿夜里就回去了,不敢在家里过夜。”
“或许在庵堂住一辈子也算是一种赎罪。”许绣忆道,脑子里想着的是苏锦业对她说的关于当年的那些事儿。
苏家老太太无疑是罪孽深重的。
回了家,四姐儿正从房里出来,看着许绣忆道:“奶奶,你回来了,一早上就不见你,你这是去哪里了。”
银玉忙道:“奶奶去赈济难民,结果晕倒在了路上,还好被人发现送到了二部,我刚接了奶奶回来。”
“晕倒了。”
四姐儿惊慌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许绣忆:“奶奶怎么会晕倒?”
“我没事,可能是昨儿太累了,今儿起的又早的缘故,不要惊扰了旁人,知道吗?”
四姐儿忙道:“奴婢知道的,奶奶你赶紧进来吧,昨儿那么累,一早上怎就去赈济难民了,奶奶你这样的菩萨心肠,天底下还找得到几个,奴婢给您弄点热粥来。”
“不用,在保宁堂二部吃过了,你们出去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去看看三爷起了没?”
“那奴婢给奶奶弄点热糖水来。”四姐儿依旧是担心的很。
许绣忆微微一笑,点点头:“好吧,银玉,你去看看姨奶奶那。”
“是,奶奶。”银玉和四姐儿一出去,许绣忆走到了床边躺下,有些失神的看着帐顶,总觉得心里有些空洞洞的,像是少了什么,伸手摸着肚子,脑子里却丝毫没有和苏锦源欢好过的迹象。
她的生命里似乎丢了一部分记忆,她犹然记得苏李氏问她记不记得安承少这个人她说不记得的时候苏李氏苏锦业的表情是多么的吃惊,她该认识这个人吗?
说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可是那么多竞争对手,为什么偏生要捡着安承少问。
她丢了一些记忆,显然的好像和这个安承少有关,而显然的苏李氏夫妇对她有所隐瞒。
这个人,到底是谁,在她人生里有很特别的意义吗?
和这个人,或许是生意上有很特别的往来,大抵是有些累的缘故所以才想不起来,大约过几日总会想起来的,现代医学上有个名次,叫做短暂性失忆,或许她只是短暂性失忆了。
但是还有一个名词,明显的更贴切她现在的状态--选择性失忆。
她似乎选择性的忘记了这个人。
选择性失忆,念大学时候背诵过的名词解释:选择性失忆是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
她在医院也有这样的临床案例,如果有什么事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反复折磨着自己脆弱的神经,不停的游走在崩溃的边缘,耻辱、愤怒、委屈等等被欺骗的复杂情绪纠葛在一起,忘记,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
那么,她现在是选择性的忘记了安承少这个人吗?
是因为他刺激了她的神经,让她游走在了奔溃的边缘,所以她才忘记了这个人。
从苏李氏和苏锦业吃惊又遮遮掩掩的态度里,她其实就有些感觉到了这个人在她生命里有着特别的地位。
正想着,银玉推门而入,道:“三奶奶,三爷还睡着。”
“姨奶奶呢?”
“姨奶奶在梳妆,一会儿就过来给奶奶敬茶了。”
“恩。”
正说着,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从窗口看去,不正是唐梦,许绣忆起床,这里的规矩还是要守着的,姨奶奶进门的第一天要给正房敬茶,喊一句姐姐。
许绣忆面色温和的端坐在主座之上,因为不许银玉和四姐儿声张,所以唐梦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如银玉说的,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看到许绣忆的时候,也好像是极力忍着委屈,努力扯了一抹温顺的笑意,给许绣忆敬茶:“姐姐请喝茶。”
“乖。”早早的让银玉准备大红包送上,她亲自搀扶了唐梦起来,手背上忽然一滴温热,唐梦终是忍不住哭了。
许绣忆对银玉和唐梦的丫鬟使了个颜色,两人告退出去,许绣忆拉着唐梦的手坐下,唐梦其实早就将许绣忆当作了姐姐看待,如今便是掩不住心里头的委屈,眼泪珠子吧啦吧啦吧啦的落了下来:“姐姐,昨儿夜里我和相公没有洞房。”
不用说也看得出来。
唐梦是该委屈的,毕竟是成亲第一晚,结果新郎官喝的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不过,却并不止许绣忆说的这么过分,但听得唐梦哭哭啼啼道:“相公昨儿夜里醒过来了,结果又喝了很多,一个人闷着喝到了天亮光景才睡下,姐姐,你说相公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他宁可喝酒也不要我?”
未曾想到会是如此,许绣忆只好道:“他可能是高兴的吧。”
“是吗?”唐梦其实也不想胡思乱想,毕竟她才新婚燕尔。
许绣忆安慰道:“他大概以为还在陪客人喝酒呢,你们迟早能圆房的,放心吧,给锦源生个大胖小子。”
唐梦俏脸一红,看着许绣忆道:“姐姐,谢谢你。”
唐梦感激许绣忆的,不仅仅是许绣忆的成全,还有许绣忆身上永远散发出来的那种温暖。
许绣忆微微一笑:“吃早膳了吗?”
“还没有。”
“我让厨房准备,用了早膳就去庵堂里看看母亲吧。”
“恩,姐姐。”
“我有些累,想补个眠,今日就不陪着你去了,对了你娘上次说喜欢翠祥阁那串珍珠链子,这些你拿去,回来的路上买了回来,当是我送你娘的,你娘她们来我也没送过什么给她们。”
唐梦满心感激:“我替我娘谢谢姐姐了。”
“呵呵!”
轻笑一声,看着唐梦出去,许绣忆复又回到了床上,四姐儿送了糖水进来,她和了一口,困意来袭,便沉沉睡去。
醒来之时,有人坐在床头,她睁开眼睛一看,是苏锦源。
“锦源。”
“昨儿累坏了吗?”
苏锦源给她垫了一个枕头在身后,身上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酒气。
想到唐梦早上说的话,许绣忆越发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了,因为她不喜欢苏锦源所以就迫不及待的想将苏锦源推进比人的怀抱,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想在离开后又个人照顾苏锦源。
离开,怎么又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了。
“恩,是有点累,你醒了?唐梦呢,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房间里。”
“怎么不去陪她?”
许绣忆问道,其实她问也是多余的,她明明知道苏锦源不爱唐梦爱的人是她。
苏锦源起身:“你要我做的我都会做,只是不要将我推的太远,至少让我站在看得见你的地方。”
许绣忆一怔,无言以对。
苏锦源起身倒了一杯水给她,道:“天快黑了,在你这吃了晚膳我再回去,我让银玉准备了。”
“唐梦那……”
“绣忆,我给你空间,你也给我一些时间。”
许绣忆再度沉默了,她陡然觉得自己自私到可以,她没有办法面对苏锦源那痛苦的脸。
终于不再言语,一顿晚饭吃的甚闷,晚饭过后苏锦源就去了唐梦房里,许绣忆呆坐在房间里,痴痴的看着窗外的景象,素手放置在肚子上,她不爱苏锦源,她对苏锦源满怀愧疚。
只是为何不爱,却要和苏锦源生孩子,分明的脑海中没有这部分的记忆,难道也选择性的忘记了。
夜色阑珊,寂静似水。
“绣儿……”脑中猛然一阵刺痛,似乎在这个窗口,有谁送给她一只镯子,一只十分朴素到不起眼的镯子,那个人喊她绣儿。
“镯子。”转身,回房,她一番翻找,却始终不见那只一瞬间刺痛记忆里的镯子,对着门外,她喊道:“银玉。”
“诶,奶奶,怎么了?”
“你有没有见过我的一只镯子,质地十分粗糙,象牙白,里头有些青绿色的杂色。”
银玉想了想:“没啊,奴婢不记得奶奶有这样一只镯子啊。”
“四姐儿呢?”
“回去睡了,哦奶奶你说的镯子,是不是拿一块黄色的缎子包着,看上去十分粗劣,地摊上四处可见的那种玉镯?”
“对,质地粗劣,玉色很杂。”
“奴婢记起来,奴婢给您放在首饰盒子里了。”
收拾盒子?许绣忆猛然记起来她的首饰盒子给了苏李氏。
“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奶奶,怎么了?”
“派人去大奶奶家说一下,就说我有一只镯子落在了那个首饰盒子里,是个粗质玉镯子,让大奶奶找一找带回来。”
“奶奶那是个什么镯子啊?”
许绣忆也不知道,只是站在那窗口的时候脑中电光石火的闪过那么一个镯子,于是道:“你去就行了。”
“是,奶奶。”
*
苏锦业家,已是戌时三刻,苏李氏安顿了苏晴英落睡后回了房间,边摘珠钗边对油灯下看医术的苏锦业道:“如何,爹爹留下的医术里,可有记载如何至于失忆症?”
“我正在看。”
“你说绣忆为何偏偏就忘记了安承少,不然你去找那安承少试探试探他同绣忆的关系。”
苏锦业沉默未答,其实心里头确实也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他猜测许绣忆赫尔安承少之间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关系,可是陡然去问也未免太过唐突。
“哎,你说绣忆当真是多灾多难,怀个孕比我当年受的罪过还要多,我最多就是因为你家里人怄了点儿气,结果晴儿出来的时候瘦巴巴的干瘪瘪的一个,她这几次母子游走在生死边缘了,照我看不如我们先搬回去,我好照顾她,等到她分娩了我们再搬出来。”
“搬回去就再搬不出来了,你只管放心,绣忆是个有福的命相,她那孩子更是,我们不要瞎操心了,再说不是有锦源吗?”
“还不定以后会不会变了心。”
“奶奶,爷,府上三奶奶派了人来了。”外头丫鬟杜鹃道。
苏李氏好奇的看了苏锦业一眼:“这个时辰了,有什么事。”
“走,赶紧去看看。”
苏锦业夫妇对许绣忆的事情素来上心,起身出去,大厅里听到了苏绣忆派人来的来意后两人才松了一口气,苏锦业对苏李氏道:“去把那镯子找出来吧。”
“恩!”
少卿,苏李氏拿了一个小黄布包出来,边笑着边打开:“看看,你们奶奶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苏锦业目光本能的扫向镯子,只一眼,他却惊呆的了,几乎有些失态的冲上去:“这镯子,这镯子……”
“怎,怎么了,锦业?”
苏李氏被他吓了一跳,但见他眼神激动的无法自持,拿着镯子看向许绣忆派来的丫鬟:“这镯子哪里来的?”
“奴婢,奴婢不知道啊。”
夫妻多年,鲜少见到苏锦业这般表情,苏李氏直觉这镯子有问题,于是转身对丫鬟道:“镯子贵重,你带回去我怕路上又闪失,明儿我亲自到府上给三奶奶,你先回去告诉三奶奶,就说大奶奶明儿亲自给她送去。”
“是,大奶奶。”丫鬟离去,苏锦业抱着镯子跌坐在了椅子上,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喃喃道:“这是我娘的镯子,这是我娘的镯子不会错的,绣忆到底从哪里来。”
苏李氏也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这是我娘的镯子。”苏锦业失神的看着那镯子,眼眶一片通红,指尖细细的抚摸着镯子每一条纹路,似还能闻见他母亲温柔的体香,“娘,娘你真的回来了吗?娘。”
——题外话——
短暂失忆而已,不过是为了牵引出这个镯子,很快就会恢复记忆。
后妈开虐,请随意制作小布偶扎针施法,明儿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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