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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淑女望着镜中的自己,其实她原来也算是丽颜,只是皇上不宠,其他人更是不会多看她一眼,便也显的普通了,此时怀上龙胎,所得倚重,不比过去,自有华服美食,因是吃的些,脸色也是粉嫩如雪,如此一来,更衬得双眉青岸入鬓,双眸流转生辉。
说起来,今天是七夕呢,也是万贵妃的生旦宴。
可惜昨天皇上才为了章淑女的事罚了皇后,宫里其他的嫔妃谁人没有点眼色的,说是贤妃暂摄六宫,其实你若看看便知道,贤妃当天便称病,将这烫手的山芋头抛给了万贵妃了,如此以来,这万妃的生旦宴也就格外重要了,要是往年,虽然太后不喜欢万贵妃,可是看在皇上的面上,也会去饮上一杯茶,不过今年,太后早早便吩咐下来了,只言自己身子不适,近不饮宴,算是明着拒了。
如此以来,宫里的嫔妃们,便是心里生了怯,去吧,只怕就得罪了太后,不去吧,只怕就得罪了万贵妃,一时之间大家的风向都不知道将如何摆弄。
想到这里,何淑女早早的便让人为自己梳好了妆,她可不想去万贵妃的宫殿做任何事,最好是她能一直就在太后的身边,一直到生下孩子,再做计较。
她正倚镜思量,又想起前几天,她正在院中与皇后赏花,但闻步声细碎,邵宸妃突然而至。几人也曾细语几句,大致不过是宸妃不想去万贵妃的宴,皇后听了只能轻叹了一声,然后说道:“便是本宫又如何敢不给她的面子,需知,那不是她的脸面,是皇上的脸面,在这宫里谁人可以不给皇上脸面?你还是去吧,此人素心胸不大,你若留下久恨,可是如何是好。”
何淑女想到这里,心下越发叹息,她现在的身份一直没有正名,便是因为皇上宠信万贵妃,如果……何淑女想到这里,有些不敢往下继续想了,如此这样,不如就将这孩子献给万贵妃养在身侧,那孩子……
想到这里,何淑女终是决心出席万贵妃的宴会。
说是不来,说是不来,其实,真正不来的人,只有让幽闭的皇后,当然,太后也是想不来,便不来的,只是其他的嫔妃,终还是大多到了,如此一看,何淑女才觉得放心了几分,要知道她本来就只是不得不来,终还是怕出些差错,此时大家都到了,那她那里还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安心饮宴,宴罢早结归就好了。
此次饮宴放在御船上,船行在宫中内河里,风过清凉似水,今天万贵妃居然也不顾年岁,只身上一袭雪色的纱衣,隐隐绰绰,叫人看不真切,虽然是徐娘半老,却是别有风韵,何淑女竟一时看失了神,走到近半,半晌,才想起施礼。
无怪这个女人能得皇上多年宠爱,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说起来,因她有了身子,近来胃口不开,极是喜爱酸凉,宴上山珍虽多,她却无甚兴趣,不曾想万妃看在了眼里,便吩咐人送了些冰镇的酸梅汤上来,她这才勉强的饮了几口,她必竟是有了孩子的人,那里受的了长时间的饮宴,所以不过略坐了一坐,便向皇上与万贵妃请辞回去了。
转眼回到太后殿里,不及几分时间,何淑女便只觉得腹疼如绞,疼的满头冷汗,四肢抽搐,手指无力的揪住被褥,连呼吸也变的急促了起来,一张脸更是苍白的异常……
吓的众人全慌了,请太后的请太后,请御医的请御医,便是还百设宴皇上与万贵妃也一并请了。
这样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了皇后,她听了以后,心下焦急万分,在殿中绕室而行,几如困兽。明月取了冰茶送到了内室,一边奉于皇后,一边说道:“娘娘,布了这么久的局,总算要收成了,怎么您看着反而不开心了。”
忽然听见她的声音,如同惊魂一般,皇后有些失色的说道:“你知道我怕什么,她不是在我的宫里流掉的,在太后那里,太后必会让御医加验,她要是没有孩子流下来,那么我们以前做的事……”
“娘娘,你可是不相信明月嘛?”明月声音淡淡的,脸色也不曾改过,只是那般看着皇后,然后宽慰她说道:“你放心吧,有我在,这事,不会出大差错的,那些她流出来的东西,没有能想明白是什么,我封闭了她的经期这么久,一但崩出,也会血流不止,不会有人怀疑不是流产的,娘娘就放心吧。”
万贵妃与皇上听了这样的消息,那宴自是饮不了啦,只能一起过去看看,只看这一步已经踏进槛内,却远远听到有御医已经在议方了,言说的是:“可惜了,这孩子是保不了啦。”
听到这样一句话,皇上的身形终于一顿,缓缓转身,忽然俯下用力揪住一侧的内监的衣襟,喝问道:“龙胎没保住?”
那内监得浑身发抖,只见皇上冷冷的注视着自己,那里还有思考的余地,只能结结巴巴的答:“娘娘回来就见红了,马上就请了御医来,都没有保住啊。”
皇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凝住了,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那些嗡嗡的低语,宫人们来往奔跑的步声,瞬间都定格成一片空茫。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是怎么了?怎么了?”
待到听闻何淑女是因为食了过于寒凉之物,才会如此,太后双手将自己的帕子绞得紧了,仿佛随时可以瞬间迸发出力。只是一字一顿的说道:“给我查,一定要查清楚。”
说着,太后狠狠将手中的帕子掼在了地上,气得极了,反倒沉默不语,半晌,太后缓缓眯起眼来:“好,甚好,把万贞儿那个恶妇给我拖来,就让她在哀家面前一直坐到你们查出真相为止,要是她,哀家要活刮了她。”
到了这时候,皇后总算不用再幽闭思过了,当皇后与明月走入太后的殿里时,皇上正枯坐在院前,他脸色有些苍白得吓人,眼底尽是血丝,憔悴得整个人都脱了形。
他当然不是心疼何淑女了,他是心疼他这个孩子嘛?还是在心疼,他这个孩子没有了,他还要再去和别的人继续努力,又会让他的贞儿伤心了?
皇后心里有些恶意的猜测着,看着皇上如斯模样,心下她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或许在这么多年受他冷际的时候,不是真的不曾有一点怨恨吧,虽然她贵为一国之母,可是她也只是一个女人,也需要有男人的疼惜,可是她爱的男人终就与她无缘,而她嫁的男人,却又从来不当她是一回事。真不明白,若是不爱,又何必纳她入宫,让她为后,她宁可做个山野丫头,与自己心爱的人,生世白头,可是这一切,都让他毁了。
此时,看见皇上的样子,皇后迎上去叫了声:“皇上。”便不复说话。
半晌,皇上抬起头来,看着皇后,咬牙切齿到了面孔狰狞得变形:“皇后,这六宫之事,应该交给你处理,朕不管你如何应对,反正三个月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后听了皇上的圣谕,只能诺诺应了。
事实上皇后已经着手追查此事,他得了信,不用再幽闭了,来太后宫前,便命内府下令,将昨日侍宴的所有宫女内官,全部看管起来,御膳房的御厨,亦都一一软禁。
然后宴上撤下的每一道食物,尽皆取样,送往太医院验毒。追查下来,经了彻夜审问验毒,却都一无所获。
当然,皇后要的就是这样的一无所获,越是没有结果,才越是结果,如果太容易查出来,反而会着了迹,皇后从来都不是蠢人,可是现在谁最不希望这个孩子出生?
那肯定是万贵妃,转眼不过一日时光,看着种种消息,不要说皇上看着万贵妃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怀疑,便是万贵妃自己也有些担心是不是真是她干的了,可是她没有,她很清楚,她没有。
可是宫里的谣言却是已经开始四起了,万贵妃这些年来迫害龙子息脉的传说,开始在宫里广泛的流传开了。
而此时,杨应宁也终于从南京回返,当他风尘仆仆地进了院落,便见张宏治正依在井侧看书。
“说起来,我不过去了南京数日,这宫里便起了这么多变化,如此真是个多事之秋啊!”杨应宁声音淡淡,似乎对明月所做所为,多有耳闻。
张宏治将书卷提在手中端详,然后对着杨应宁说道:“那你知道不知道这些事,可能是明月在筹谋的。这姑娘似乎懂些医道邪宁之术。”张宏治声音轻轻,不过说起来却有着几分深意。
“哦,如果她真与叶家有旧,那她会医道,便也不是什么怪事,其实叶国手,技艺高超,不要说只是这些小手段,便是医死人,肉白骨又如何?非不能,而不为已。”杨应宁似乎并不奇怪,只是看着张宏治道:“我去寻访了萧老,他那里果然有当年纪妃娘娘延子时的证据。”
张宏治听闻此言,心里一惊,手里的书卷显要拿捏不住,只这么一瞬间,他的目光,灿如星子一般,又惊又喜的神情,让平静清俊的面容顿时鲜活起来。
杨应宁将怀里收藏的书信拿出来,张宏治望了望,便看着不远处的红叶初染,居然微笑起来。
“原来我真是凤子龙孙。”张宏治低喃着叹息道,转眼扬眉脸上更添阴郁,然后淡淡的说道:“可是他待我们母子两人何其凉薄。”
“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皇上现在应该已经对万妃有了怀疑。”杨应宁轻声的提醒着,接着却是看着空中的浮云,淡淡的说道:“帝皇恩宠,素来不可捉磨。”
张宏治嘴角泛着阴险恶毒的笑意,接着说道:“这可不一,你且看看,万贵妃以多少年岁入住大明宫中,又在这里呆了多少年,一直立而不倒,我看还是不要一直把枪打到她面前的好。”
“那你的意思?难道,你不想报这杀母之仇嘛。”杨应宁听了以后,有些诧异。
“我当然想,所以我才更要保存实力少立强敌。”张宏治瞥了他一眼,冷冷继续说道:“何况我现在还没有与他较量的能力。”
“说起来,你打算让谁来出面状诉。”
听到杨应宁的问话,张宏治浅浅一笑,然后微笑着讥讽道:“万妃临朝多年,她的实力盘根错节,不知会有何等明枪暗箭,出面状诉,怕是太高看我了!”
“我能做的,不过是等待时机罢了。没有时机的时候,便创造时机罢了。”
这一声如是无声一般的轻叹,已昭示了京中即将到来的惊风密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