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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昌临听罢故作神情凝重,嘴里喃喃着“还有这等事!”手已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调出号码薄又装着一番好找,方揿了电话。()为了能让曹天潜听个明白,又故意按了免提。接通便大呼小叫、咋咋呼呼,命张三李四王五赵六钱二麻子拎了家伙什速速赶来玉皇山庄。
电话那端早已得到王昌临的吩咐,自然是三推四托,万般为难。曹天潜一听,急得不行,连对王昌临道:“我加钱、我加钱!你让他们马上到!”
王昌临本想问问曹天潜愿加多少,又恐在陈子昂面前失了身份,便忍了。接着便对着手机声色俱厉一番怒斥,说:翻了天了!金鼎将你们这帮乌龟王八蛋个个养得人模狗样,如今还翘起尾巴,竟连我这个副总也指挥不动了!限你们三分钟赶到,不然我明天就让尔等滚出金鼎横扫千军如卷席!
电话那端配合默契,声作惶恐状连道: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全靠“捣浆糊(邓江胡)”。立马到立马到!不过车粼粼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三分钟太短,只争朝夕!
一旁曹天潜听电话里咿咿呀呀犹如旺火煨地瓜粥,哪听懂说些什么!便问王昌临事情眉目。王昌临极富深意地挑眉看了曹天潜一眼,道:“你放心,误不了事!你只要言而有信就行了。”曹天潜知道王昌临心里惦记那二十万好处费,却又不便挤兑他,便没好气道:“红口白牙,你当我什么人!”
陈子昂见俱事妥贴,想久呆不宜,便要托口走人。曹天潜对大师依恋深深,哪里肯依!苦留不成,便扯襟不放。陈子昂无奈,只得缓步作罢。三人便又回客厅海阔天空,继续喝茶。
曹天潜喜逢仙师,自觉三生有幸。暗叹之余,只当眼前玉树临风的青袍下罩了个百宝囊,自是掏鼓不已。陈子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兼之备战充分,又有王昌临适时帮腔补台,其间谈经论道、纵横捭阖,自是应付自如。()
想曹天潜素日里虽笃神信鬼,却是无帮无派,信仰混乱。今日钱紧盼公明,明日账亏望关公;前刻头痛呼扁鹊,后刻脑晕求仲景。时时乱风吹皱一湖春水。此际经陈子昂与王昌临一唱一和一番点拨,方知这世上信鬼神也是有讲究的:不能朝秦暮楚,见异思迁;得鸳鸯戏水、王八对眼,矢志不渝、从一而终。茅塞初开的他,一想到自己以往猴子揣苞米般对待鬼神,都是因为缺乏理论指导的缘故,真恨不能两眼一闭,捧了陈子昂的青袍去。
三人正扯得天昏地暗,王昌临的手机响了。他撩屏一看,知是手下到了,想他们定是被门卫拦在了山庄门口,忙疾步去接。不一会儿,便线串葫芦似地领了一大帮人来。个个粗服蓬头,身强力壮,拎锤扛钎推车斗无一闲手。
曹天潜瞅得其中几张面孔颇为熟悉,细细一想,正是年前替他家后院垒假山之人,顿时心下大悦。几句客套后,便命王昌临带一干人等上后院的干活。王昌临听他拿大的语气,心里甚为不爽。可转而一想眨眼能赚得得二十万,扮回小也无亏欠,便乐颠颠喝了一干人去。未几,但闻后院锤擂钎敲,呼哧哈啦乱响一片。陈子昂脑海浮现假山峻影,心里不由连叹可惜。
那边后院里王昌临吆三喝四指挥众人忙得是热火朝天,这边客厅里曹天潜恭言敬语掏鼓“青袍宝囊”却也没有闲着。陈子昂归心似箭,了无心绪,却也强抖精神虚与委蛇。
正说着,陈子昂忽觉唇间微有不对,抬手一触,暗道不好。原来,两撇假胡不堪他一阵紧似地鼓舌牵引,尾角竟有些松动!却也处变不惊,佯装抚须按了嘴角,问曹天潜家里可有胶水。曹天潜不知仙师何意,连说有。陈子昂便命他拿来,又问家里可有毛边纸。曹天潜越发一头雾水,说毛边纸没有毛巾倒是有。陈子昂便问他卫生纸可有。曹天潜脸色湛湛,说微控马桶知冷知热无须用纸。陈子昂气急而喝,支票可有?
曹天潜只当仙师问拿劳务费,忙跑到隔壁房间取来支票水笔,摊了便问仙师填多少合适。陈子昂亦不理会,命曹天潜撕下一页,递过水笔,接着便一手按嘴,一手在支票上龙飞凤舞。直到自觉满意,方握了胶水拎了支票问茅房何在。曹天潜闻“茅房”先是一愣,随即便醒过味来,忙带了陈子昂上卫生间。
陈子昂闪入卫生间,对镜揭开胡角涂了胶水又按又抹,直到假胡完美如初方才作罢,随即将那张信手涂鸦的支票抹了胶水往镜上一贴,又顺便轻松了鼓胀的小腹,这方洗手一脸轻快步出门来。
及至客厅,曹天潜赶紧立身相迎,满脸好奇呼之欲出。陈子昂不待问,便道:“假山虽拆,然风水损毁日久,若要恢复往日极盛,尚需假以时日。现贫道于茅厕布符一帖,可权保曹施主夜夜安枕。”
曹天潜自是感激涕零,却又好奇大师为何将符贴在卫生间。陈子昂道巧舌如簧,信口便来:“道符却戾辟邪,茅房涤污荡垢。二物志同道合,功用相济,此辅彼佐,当挡妖邪于千里之外。”
曹天潜深信不疑,复又得陇望蜀,问仙师可有令别墅风水迅速归位之法。陈子昂虽慰曹天潜已生向善之心,却也想对他略施惩戒。便道:“办法是有,就不知曹施主可吃得起苦头。”
曹天潜想,再苦能苦得过自己当初粗布薄衫冬天猫在荒山野岭烟熏火燎熬地沟油!便胸脯一拍,神色坚毅:“只要不是下油锅,大师尽管说!”陈子昂道:“于假山处挖地九尺,再砌一池,引水种荷即可。”
“大师说笑,这有何难!”一听这话,曹天潜几欲笑出声来。陈子昂微微一笑:“只是这池子砌得讲究。”曹天潜便问如何讲究。陈子昂琅琅道:“峨嵋膏粉敷底,普陀鹅卵夯基,壁铺崂山奇石,面盖武当秀岩。另,天池水草洞庭鱼,太湖螃蟹红河虾,漓江螺丝洱海贝,雅鲁藏布逮牛蛙——一样不能少!”
果然讲究!曹天潜暗叹。似觉大师漏说了池里关键的活命东东,便小心问:“那水?”陈子昂手一挥,嘴一咧:“日月潭!”
我靠!真当五湖四海皆兄弟,天涯海角成一家。如此一来,我这后院岂不成了锦绣中华?曹天潜眉头紧锁,心里一时叽咕喧天。却也顾不得许多,想自个如今家大业大,大不了多花钞票,多费人手,还怕两月三月后池里不活蹦乱跳!如此一寻思,不由舒眉展颜,磨拳擦掌。
陈子昂看透了曹天潜心思,予他当头一棍。道:“除掘土砌池外,其他成池与放养之物,当亲往亲取,不可假手于人。否则,纵然池子砌得再好,池里再生机盎然,欲望风水迅速归位,亦不过缘木求鱼耳。”
曹天潜当即晕翻。想如此折腾,到时这池里没有活蹦乱跳,自己说不定倒先变成死鱼一条了。便闷声不响,面露怯意。陈子昂看在眼里,故意深叹一口气:“其实,熬一熬,十年八年一晃也就过去了!”曹天潜一闻此言,顿时触电般弹了起来:“我明天就上峨眉山!”
陈子昂会心一笑,拍拍曹天潜肩膀夸道:“施主毅力坚恒,世所罕见,若以后一心向善,前程不可限量。”把个曹天潜兴奋得满面通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陈子昂言尽于此,无意再述。正欲借机告辞,抬眼见王昌临走了进来,便问他假山拆得如何。王昌临眨眨眼道:“悉数装车,所以来问大师该运何处。”陈子昂忙对曹天潜道:“这假山无端被拆,定然冤魂不散,为免它以后贻祸于人,贫道得为它寻个妥当去处。”说完,抬脚就溜。
曹天潜醒过神来,慌忙撵出院外,却见余晖中大师青影杳然,心里顿感无限怅惘,于是破嗓卯劲狂呼:“大——师!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