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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年的新江总厂还处于建设期，新江子弟中学也不是完全体。
子弟校中学的大操场很有些粗制滥造的味道，四百米煤渣跑道歪歪扭扭，中间的标准足球场更是寒酸，连泥场都不算，只是简单用推土机推平。
一个暑假过去，原本被同学踩平的地面又冒出了不少杂草，有些甚至有一尺多高，许多穿着短裤裙子的男女同学，此刻站在操场很不舒服扭来扭去。
当然相对去年还全面停工的厂房，今年依然修修停停的家属楼，学校的资金还算有基本保证。
比如从圆顶大厅到国旗旗杆的主席台，就专门新建了一条水泥板路，以给校领导莅临操场指导工作提供方便。
只可惜资金依然不够，此时主席台连水泥地面都没有，只是很简单的用煤渣铺平，坑坑洼洼像个煤矿坑。
不过此时主席台最中间的位置，铺上了红色的地毯，还摆了几张办公椅，旁边有一箱重山当时最热门的冰典瓶装水。
今天开学典礼的主席台比过去两年都要热闹，区教委主要领导悉数前来，陪着市教委尹主任视察新江子弟校中学的开学工作。
王校长上午接到电话，也是又喜又惊，没想过自己酒后冒失请求，居然真的能把市教委领导请来，虽然忙碌了一番精心布置，也感觉自己学校非常寒酸。
此刻王校长陪着尹主任和区教委汤主任在主席台等待开学典礼，他突然发现尹主任浅笑的视线投注到了另外一侧。
顺着尹主任的视线，王校长发现一群学生里有个让人眼前一亮的俊秀男孩。
王校长还没反应过来，尹主任已经收回了视线，继续和身边汤主任聊着新江子弟中学。
九点正，新江子弟中学的开学典礼准时开始。
首先是升国旗仪式，随后是主持人介绍学校去年成绩，新生代表发言之类套路，折腾半小时后照例是校长讲话。
和过去不同，今年那喜欢讲废话的王校长只语调激昂说了十分钟不到，立刻笑吟吟说欢迎市委尹主任莅临学校视察工作，现在请她说几句，随后把话筒递给身边一位颇为年轻的女子。
学生和老师都有些讶然，主席台上的年轻女子看着最多三十岁，没想到已经是市委领导，学生感慨真是年轻漂亮，老师感慨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尹子净站在主席台上，手里拿着话筒，眼前黑压压一片人头，根本找不到那个男孩。
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客套话，随后尹子净语调一转，感慨说道：“同学们，我最近看了一篇文章深受启发，那篇文章的作者年纪和你们差不多大，对你们来说，最熟悉的计算机应该就是街机和家用游戏机，那位同学却从街机和家用游戏机畅想开来，描述了许多和计算机有关的未来，文里许多内容不但我想不到，就连我认识的一些专家也没想过那么远。”
起初尹子净说的时候，操场上大部分同学很少听，只是交头接耳议论她的外貌，甚至干脆聊自己的。
“那篇文章里说，未来每个同学都能联网玩游戏机，全国甚至全世界的同学都能玩一个游戏，未来每个同学还能时刻关注自己偶像的一举一动，就连上课也可以听偶像的现场演唱会，说实话我挺担心的，到时候大家还有心思学习吗？”
随后越来越多同学发现，这年轻女主任的发言有点意思，逐渐引发了共鸣，听到她的问题，此时操场上轰然一笑。
看着眼前孩子们年轻的脸，尹子净似乎在感慨，又似乎在鼓励，提高音量说道：“那位同学和在场诸位同学，还有新江子弟中学，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很年轻，所以你们敢想，所以你们有时间去做，所以你们都有着巨大的潜力，就像那篇文章里说的一样，大家只要用正确的方式去想去努力，就能拥有光明的未来！”
尹子净短短几分钟的讲话得到了热烈响应，操场上掌声雷动，王校长开心笑着拿过话筒，随后宣布开学典礼圆满结束。
“尹主任，要不中午在这边吃个便饭吧？”
虽然之前电话里已经吩咐不要准备酒宴，但王主任跟在尹子净身后，还是提了出来。
不上酒桌怎么联络感情呢？
“王校长，这就不用了，尹主任下午还有工作安排，不好意思。”
听到市教委的同志出面婉拒，王校长心中哀叹，连连说好的好的，随后他退后半步，亦步亦趋跟在区教委主要领导身后。
尹子净是大忙人，也是临时挤出时间过来，马上得走，一大帮学校领导把她送到门口。
这时候学校保安室门口站着一个人似乎正在和保安说着什么，由于大门已经关闭，只开了侧门，尹子净一行人比较多，眼看这么走过去就会被堵住。
徐福波今天一直很郁闷，看到王校长那得瑟劲，他就想呸两句。
这时候看到那人是自己下属，徐福波连忙疾走两步，冲着那人喊道：“赖辉羽，你堵着干嘛呢？没看领导过来了吗？”
赖辉羽此刻正专心查看自己的包裹，回身发现那么多人，连忙点头避到保安室里面。
尹子净走到门口，突然停住，笑笑说道：“你是赖辉羽老师？”
“嗯？”
赖辉羽愣住，他当然知道今天市教委的尹子净主任来了，但他同对面石化状态的区教委领导和校领导一样，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叫住自己。
反应过来，赖辉羽连忙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就是赖辉羽，尹主任你好。”
“你也好，”尹子净点点头，笑容突然有些忍俊不禁的味道，问道：“几年前你家里是不是有台计算机？”
“嗯？”
赖辉羽这下彻底石化了，不明白这个问题从何而来。
过了一分钟，在王校长着急的眼色和对面领导古怪脸色下，赖辉羽惊醒过来，忙答道：“啊……是有一台康柏三八六……”
红船厂子弟校九十年代初赶时髦，花大钱买了一台当时很新的康柏三八六计算机，却没人搞得明白，赖辉羽是教务主任，文化程度也高，就搬回家去折腾了几个月。
不过红船厂时期的事，眼前的尹主任怎么可能知道？
尹子净了然笑笑，突然问道：“赖辉羽老师是本科毕业生吧？”
这时候王校长连忙搭上话，谄笑说道：“是的，尹主任真是关心下面的老师，赖老师是我们学校不多的本科生，现在担任教导处副主任一职，工作一直很出色。”
“哦，”尹子净点点头，愈发突然问道：“教务处主任是？”
“老李，你过来，”王校长心中暗喜，招呼后排一个懵然的老头，说道：“这位就是我们教务处的李主任，他今年五十八岁，工作经验丰富，难得兢兢业业很是难得。”
“李主任一定要保重身体，看你精神不太好，太累了吧？”
尹子净笑容满面，对李主任温言安慰了几句，随后对区教委那边说道：“汤主任，对即将退休的这些老干部，一定要解决好他们的后顾之忧。”
“是是！”
纳闷的汤主任此时只得点头份，连忙说道：“对尹主任的指示，我们一定会认真研究。”
尹子净一行人车队离去，市教委和区教委领导对新江子弟中学开学工作的视察也圆满结束。
王校长满脸兴奋，忍不住拍了拍一头雾水的赖辉羽肩膀，让他今后好好干。
徐福波却是一脸阴沉，没去管还没回过神来的李主任，直接回了自己办公室。
李主任是他老岳父，虽然能力差点，浑噩了点，但原本两人携手，可以完全掌控教务处，现在却有了变数。
要是真让那个赖辉羽上来，那不得翻天了？
校门口的这出戏，学生们自然不清楚。
初三一班的教室门口，赵国慧招呼班干部去领课本和课程表。
“大扬，等会儿聊！”
岳子川慌慌忙忙摆摆手，去追赵国慧，兴奋中的他，并没有发现平时关系还不错的这些班干部，此时都有些疏远他的味道。
不过即便知道，以岳子川的性格，也不会在乎。
路扬正是因为了解这一点，所以才没拒绝他的热枕。
老师和班干部离去之后，教室彻底热闹起来，认识不认识的学生互相打招呼，自我介绍，很快熟稔起来。
这才是孩子的性格。
路扬独自坐在座位上，他当了许久宅男，习惯了电脑面前的安静，对眼前的热闹有些陌生和不适应。
同桌张乐兰此时已经去了教室靠走廊的女生圈子，显然不少女生正在研究路扬，此时那边不时有人探头探脑看过来。
刚才通过大嘴巴的岳子川，路扬已经知道一班的不少事情。
红船厂子弟校的教学水平不高，厂领导在总厂地位也不高，所以一班现在三十多人，只有路扬、王妃、岳子川三人是红船厂的老同学。
“喂！”
路扬正整理岳子川一股脑塞过来的信息，被这声带着傲气的招呼声打搅，他平静抬起头，盯着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