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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华谨眨了眨眼睛,发现裴舒芬真的凭空消失了,吓了一,赶紧到裴舒芬刚才坐得位置上摸了摸,发现真的没有人!
楚华谨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裴舒芬刚才的位置上,很是有些不舒服,似乎这把他以前坐惯了高背楠木卷云纹扶手椅上生了刺一样,直让他如坐针毡。在上面磨蹭了良久,楚华谨终于将这把椅子搬开,换了把镂空蟠龙腾云纹的官椅过来坐了,才觉得好受些。又去自己藏东西的暗格看了看,发现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更是忐忑不安。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裴舒芬突然又凭空出现了,站在书桌前面冲楚华谨笑,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有一粒药丸。
楚华谨又惊又喜,“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站起身来,绕到书桌前,抓住了裴舒芬的肩膀,急切地问:“我的东西,是不是都是你拿走了?”
裴舒芬斜了楚华谨一眼,道:“侯爷,若不是我,侯爷的这些东西,今儿凌晨时分就被别人的探子搜走了。”
楚华谨抓住裴舒芬肩膀的手紧了紧,两眼瞪得大大的,“你说什么?什么探子?!”
裴舒芬叹了口气,将楚华谨的手从她肩膀上挪开,自己走到书桌对面的锦凳上坐下,指着书桌后面的位置,对楚华谨道:“侯爷坐。这事妾身也是自打出了诏狱之后,才晓得的。”
楚华谨心里怦怦直跳,似乎以前一直有些疑惑,想不明白的事情都要揭晓了。
裴舒芬想起这一阵子自己在各个勋贵府上,还有一些内阁阁臣的后院里面偷偷出没,听来了许多消息,又躲在琅缳洞天里将所有的史书律例都看了,才知道自己以前真是自误了。她空有空间法宝在手,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真正了解这个世界。她一直以为自己比这里的人多了几千年的见识,便能无往而不能,谁知却是一次又一次地着了人家的道儿而不自知。
还有那个居心叵测的贺宁馨,似乎跟自己总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只可惜裴家、镇国公府和贺宁馨的娘家贺家,都贴了符纸,她不能从琅缳洞天里面直接进这些府里,验证一下她的猜想。而皇宫里面,就算不贴符纸她也进不去。她要想到这些地方去,除非出了琅缳洞天,以一个正常人的方式,堂堂正正地走进去。
可是她又怎么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众人?缇骑捉拿逃犯的画像贴的满城都是,还有高额的赏银,她一现身,就会被人认出来,扭送到缇骑那里换银子去了。
不过裴舒芬觉得,就算这些地方去不了,也没有关系。反正她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也知道了自己错在哪里。如今只有趁着楚华谨郁郁不得志的时候,在其中翻云覆雨,帮着楚华谨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就可以了。
柳梦寒的提议,她躲在外面的多宝格后面,都听到了。
这个女人居心叵测,打着什么主意,裴舒芬也略知一二。
造反她是绝不赞成的,柳梦寒那是地地道道的馊主意,她如今无儿无女,不想活了,就想将整个宁远侯府拉下马。裴舒芬觉得自己一定要阻止楚华谨落入柳梦寒的圈套,走上这条不归路。
不管怎样,只有楚华谨活得好好的,她的儿子才能有好果子吃。
“妾身自出了诏狱,就回到自己住的地儿,好好想了想。
后来又去那些勋贵高门的府上转了一圈,知道了些以前不知道的事儿。”裴舒芬笑盈盈地道。
“你说得这些事,跟那些探子有什么关系?”楚华谨皱了皱眉头,还是不放过裴舒芬刚才说的话。
裴舒芬便将自己看见的,听到的一些事说了一遍。
看见楚华谨越来越黑的脸色,裴舒芬心里不知怎地,觉得很是畅快,笑着道:“侯爷现在明白了吧?圣上要的,其实一个无实权,扶不起来的侯府而已。只要咱们侯府不去争权,大皇子做太子,就是板上钉钉的。等大皇子登了位,侯爷想做什么不行?何必现在做出头鸟,戳圣上的眼睛呢?”
楚华谨想起老侯爷留下的东西,又有些不甘心,冷笑道:“出去逛了一阵子,我还当你真的长进了呢!—谁知还不如以前?!你说得这些,跟你嫡姐以前做的,有什么两样?都是示弱,装愚而已。可惜以前可能奏效,如今是再装也不可能了。”
裴舒芬不信。她以前所差的,不过就是不如嫡姐明白圣心而已。现在她明白了,只要楚华谨照她的方法做,还愁不能咸鱼翻身?!
“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裴舒芬不虞地问。
楚华谨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留了一手,没有将老侯爷当年猝死的真正原因说出来,只是道:“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女人能管的。还是把解药给我再说吧。”
裴舒芬也知道不可能一次就劝服楚华谨,总得让他吃些亏,才知道自己才是为了大局着想,柳梦寒那就是来拉着大家一起下水的,不是真的帮侯爷。
裴舒芬一边琢磨,一边将玻璃瓶递给楚华谨,道:“这是第一颗解药。别的解药,我会陆续送过来。侯爷得吃上三个月,才会断了根。另外,我去的地方,这大齐朝没有别人能去。侯爷大可放心。若是有什么要藏的,都放到我那里去就行了。”
楚华谨有些犹豫,不敢相信裴舒芬的话,只是接过药瓶仔细端详。
裴舒芬哼了一声,道:“侯爷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楚华谨也哼了一声,“我若死了,不就是你生的那个野种做宁远侯?怎么会对你没有好处?!”
裴舒芬大怒,劈手将那个玻璃瓶夺了过来,又打开瓶盖,将那粒药倒出来,扔到地上踩碎,指着楚华谨道:“那是你亲儿子!”说着,闪身又回了自己的琅缳洞天,生起气来。
楚华谨看见地上被裴舒芬踩碎的药丸,也有些惋惜,对那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种,更加疑惑了。
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打算还是哄着裴舒芬,将解药骗到手,解了毒再说。这个宁远侯的爵位,还是让方姨娘的儿子袭了吧。
想起方姨娘楚华谨也有一丝挂念。他去西南做总兵的时候,带了方姨娘赴任。后来仓促回来奔丧,就没有带着方姨娘一起回来。
如今他被调了职,不能再回西南,方姨娘却一直不见回转。他派去接她的人也没有回音,不知出了什么事,想着还要再派一批人看看。
柳梦寒又过来催促了楚华谨几次,让他早做打算。
楚华谨还是拿不定主意,便将裴舒芬的话说了出来,问柳梦寒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柳梦寒一惊,没想到楚华谨还有这份见识,便缓和了语调,并未再逼他,只是暗地里通知了自己的人手,让他们在西南想办法跟羌族人接洽。
老宁远侯楚伯赞镇守西南时日长久,阁羌人的首领早就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柳梦寒虽然知道得不多,但是比楚华谨强点儿,手下人也有路子。
时光倏倏过去,已经是阳春三月。
下江南去清点江南官仓存粮的左督察御史贺思平先行回了京。这一次,他的行程倒是颇为顺畅,无人再敢明目张胆地跟宏宣帝派出的钦差作对,同上一次出行,简直是天差地别。
贺思平风尘仆仆地回京,第一件事便是去宫里面圣。
宏宣帝听了贺思平的回禀,脸上的忧色又多了几分。
“江南这两年说是风调雨顺,怎么入官仓的粮食只有这么点儿?”宏宣帝看着贺思平递上来的官仓帐目,仔细查看。
这本帐目大致上是正确的,只是具体存粮稍有出入。贺思平向来是个铁面无私的,在江南大肆整顿了一番,逼着从官仓借粮的官员还粮。——并且不要银子,只要粮食。不交就带了兵士,去那些欠粮官员家里的田庄里去搜,去查。
以至好多官员上书弹劾贺思平,说他有辱斯文,抢人家女眷的嫁妆私房的粮食以肥官仓,是个急功近利之辈,也有损朝廷的体面。
宏宣帝也是在民间待过的人,这些官员的小九九,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因为大齐官员不能经商,所以这些官员家里的私产都是挂在正室夫人名下,有的假托是嫁妆,有的假托是私房。其实都是一回事。
也许有的人家真的是嫁妆和私房,可是家里明明有粮食,还要去官仓借粮,就有些其心可诛了。
况且贺思平在江南,并未请了钦差的尚方宝剑,杀过任何一个欠粮的官员,都是直接到这些官员家里查抄了事。
至于这些官员以后会不会丢官,便是宏宣帝和内阁的事,不是贺思平的职权范围,他只管实情上报就是了。
多亏了这番查抄,江南的官仓实际存粮才和帐本对上了号。
可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宏宣帝拿了纸笔过来算了算,对贺思平叹道:“只能希望东南那边的官仓能多一些存粮。”
二皇子一月底也去了东南查验官仓的存粮,还没有回转。
贺思平在江南的时候也知道这些粮食不够,集思广益,想了一些法子,此时便对宏宣帝道:“陛下,赈灾是为了我大齐的黎民百姓。官仓的粮食固然占大头,不过江南的商人富户,也都有心思,想帮陛下分忧解难。”
宏宣帝笑了笑,道:“从民间征粮?这些人的想法是好的,就怕这样一来,市面上的粮价又要上涨,反而影响了没有受灾的老百姓的日子。”
贺思平不善经营,想得没有宏宣帝那么多,闻言也觉得有道理,便又琢磨了一下,对宏宣帝道:“要不,让他们就捐银子?有了银子,可以从别的地儿买粮过来赈灾。”贺思平咳嗽了一下,笑眯眯地建议:“比如,临海相望的倭国……”
倭国自上次被宋良玉和简飞扬联合痛击之后,倒是有几年没有再骚扰大齐朝的海城。且大齐有了水军和铁驳船,已经将大齐海域附近的几个岛屿都占了,设了长期驻扎的卫所,当作是大齐的疆土一样守卫起来。
这样一来,大齐的疆域,又向东拓宽了不少,跟倭国近了许多。站在大齐最东面的岛屿上,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倭国的海岸线。
宏宣帝眼前倒是一亮:“好主意!”
从倭国买粮回来专门赈灾,自然不会影响大齐的粮价。如果倭国的粮食比大齐还便宜,倒是可以多买一些······
宏宣帝露出神往的笑,像是在问贺思平,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就是不知倭国这几年的出产怎么样?”
贺思平的夫人许夫人,是经商的好手。近年来跟着罗家,也组建了自己的小船队,没有和罗家一样去外洋,只是东面海域和南面海域的几个地儿。倭国倒是常去。
贺思平这两年倒是听许夫人说起过,说倭国近两三年风调雨顺,粮食收得多,倭国人又少,经常到了要贱卖的程度。许夫人自己的粮铺,这几年都是从倭国买回来粮食,就算多交一笔关税,可是按着大齐的市价卖出去,还是挣得盆满钵满。
“陛下,倭国这两年听说风调雨顺,只是被我大齐封了海。我们的船可以过去,他们的船不能过来,被打击得很厉害。”贺思平忙拱手回道。
宏宣帝满意地点点头,道:“也好。等老二回来,再做计较。”想到就算东南官仓不足,也有了地方去弄粮食,宏宣帝心情大好,立时赏了贺思平两个月的休沐假期,让他在家里好好歇歇。
宏宣帝看得出来,贺思平的年岁不饶人,这一趟去了江南,回来两鬓都斑白了。
贺思平大喜。这赏赐,比升他官,或者赏他金银更让他开心,忙乐滋滋地谢过宏宣帝退下了。
回到贺府上,贺思平想到自己将许夫人赚钱的点子给卖了,有些不好意思,回到家里,便将自己给许夫人带的各样礼物拿出来。
带回来的布匹放在内室的炕上,首饰都一一摆在许夫人的梳妆台
许夫人今日正好去了贺宁馨的镇国公府,看望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去了。
贺思平等不及,自己坐了车,也去了镇国公府,还将给贺宁馨、简飞扬和小子言带的礼物一起带了过去。
此时正是吃午食的时候。
贺宁馨小厨房的厨娘,是许夫人前几年给她荐来的,从许夫人娘家东阳送来的,做得一手好东阳菜。
东阳菜的特点便是特别注重用新鲜的食材,并且烹饪方法多用蒸、焖、灼和凉拌,以图保留食物本来的色香味。味道以鲜嫩为主,带些甜味,十分可口。
小子言的牙齿越长越多,也不再吃人奶,而是改喝羊奶,也开始跟大人们一起上桌子吃饭了。他一吃到东阳菜,就爱上了这个味道,每顿饭都要津津有味地吃上一两个菜才罢休。
今日午食又有许夫人在这里,贺宁馨的小厨房备得,当然全部都是东阳菜。
给小子言准备的是一碗剁碎了的海蛎肉和鲜肉一起蒸出来的肉羹,还有东阳的金鲟蟹剔出来的蟹肉,做了蟹肉丸子,用高汤炖了,肉质鲜美嫩滑,入口即化,小孩和老人都爱吃。
给大人吃的,就是四个菜,糟鸭,沾特制酱料吃的白灼虾,清蒸扇贝,和一个蔬菜杂烩。还有一个费功夫的鱼柳酥皮海龙王汤,一个大大的玉白瓷祥云如意纹的高脚大汤碗放在桌子中央,汤碗下面有小火温着,里面的汤还冒着热气。
卢珍娴的孩子生了,也出了月子,如今抱出来和小子言一起玩耍。
小子言对妹妹十分关爱,几次要偷着给妹妹喝汤,都让贺宁馨制止住了。
卢珍娴便让乳娘将孩子抱走去喂奶,免得打扰大家吃午食。
小子言笑眯眯地对妹妹挥挥手,像个大人似地道:“快吃!快吃!子言等你啊!”
桌上的大人笑成一团。
贺思平进来的时候,便是看见这样一幅和乐的景象,笑着问:“你们吃什么好东西?可是我来着了!”
贺宁馨忙起身行礼,卢珍娴也跟着起身,给贺思平行礼。
贺宁馨又嗔着带贺思平进来的仆妇,为何不先通传一声,她们也好去二门上迎接。
贺思平笑着道:“你别怪她们,是我让她们不要通传,硬是跟着她们一起进来的。”
许夫人没料到贺思平这次回来的这么快也起身给贺思平见礼:“老爷怎么不提前派人回来传个信儿?”
贺思平乐呵呵地来到许夫人身边,对众人道:“坐,坐,大家都坐。”
卢珍娴见贺宁馨娘家爹娘都来了也知道贺宁馨的爹贺思平去了江南好几个月,也是他们一家子人好好说说话的时候,便起身道:“不好意思,我要失陪一下了,我要去看看子慧。”卢珍娴的女儿由简飞振取名叫子慧。
贺宁馨忙挽留她,道:“吃饱了没有?子慧那边有乳娘呢,你不多坐会儿?”
卢珍娴笑着对她眨眨眼道:“我听见子慧在哭呢!”
子言已经被贺思平抱在怀里,正在被贺思平的胡子扎得左躲右闪。听见卢珍娴的话,忙转过头来问:“妹妹在哭吗?子言怎么没有听见?”
卢珍娴笑道:“这个吗,只有娘亲才听得见哦!”说着,含笑告辞出去了。
子言听得莫名其妙-,却又被贺思平拿出来的一个新奇的小木剑吸引住了,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贺宁馨便对贺思平道:“爹,您过来吃饭。”过去将小子言抱了过来。
小子言忙着要去耍弄自己的木剑从贺宁馨身上挣下来,急着叫唤:“去外面!去外面!”想跑出去玩。
贺宁馨见三月天的天气已经暖和了,便让乳娘带着小子言出去又使了两个丫鬟跟出去。
小子言在院子里举着木剑呼喊跳跃的声音传到屋子里,屋里的三个人心情都开朗起来。
一旁伺候的丫鬟早已经给贺思平摆了一副碗筷过来,又拿了一个犀角杯,放在贺思平面前。
贺宁馨取过竹叶青的小酒瓮,亲自给贺思平斟了一角酒,问道:“爹此去江南,行程还算顺畅?”
贺思平端起犀角杯,喝了一小口,又夹了些菜吃了,才笑着避:“还行。比上次好多了。”
贺宁馨帮着贺思平舀了一碗汤放到他手边,又问道:“爹是先回家呢,还是先进了宫?”
贺思平想起自己宫里给宏宣帝出的主意,有些尴尬地看了许夫人一样,打着哈哈道:“当然要先进宫将事情都交待清楚了,才能回家啊。—----这不我一回家,见夫人不在家里面,就立刻寻出来了。”讨好地给许夫人也斟了一角酒。
许夫人同贺思平多年夫妻,见了贺思平这个样子,便知道他又做了些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事。
许夫人皱了眉头,端起酒杯看了看,又放下来,偏了头扫了贺思平一眼。
贺思平被许夫人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惊胆战,偏这些事又不好在饭桌上说,只好赶紧端起自己的犀角杯,又喝了一大口。
贺宁馨在旁边抿嘴笑,不再多话。
三个人静悄悄地吃完午食,便进到里面的暖阁叙话去了。
贺宁馨的大丫鬟绿茶烹了茶过来,给贺宁馨和许夫人、贺思平各上了一碗,就出去守在外面的屋子里,不许人进来。
从暖阁到外面的堂屋,中间还有一个隔间。
绿茶守在外屋通往隔间的门口,自然更稳妥一些。
贺宁馨见爹娘都喝了茶,便直言不讳地问道:“爹,江南的官仓存粮怎么样?追回了多少?”不用想,贺宁馨就知道官仓的存粮不会是实打实的在那里。
贺思平知道贺宁馨为何关注江南官仓的存粮,都是为了简飞扬着想。西南的旱灾处理不好,一场大战就又迫在眉睫。简飞扬身为镇国公,且又是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如果他不领兵上阵,倒是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