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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玲珑剔透的水晶托盘,砸在同样光滑剔透的菱花镜上,看短短地一瞬,可是在贺宁馨眼里,却像是经历了沧海桑田一样漫长。.她看得见水晶托盘在碰到菱花镜镜面的时候,纷飞如雨的碎片,更听得见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脆响。
贺宁馨下意识地低了头,用双臂护住自己的脑袋,生怕那些纷纷扬扬的水晶碎片和菱花镜碎片,将她划得满头满脸都是血。
可是她蒙住了头,可是裸露在外面的手腕和双手,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刺痛。
她甚至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东西砸到自己身上。
贺宁馨很确信,自己用足了力气,将那个水晶托盘砸向菱花镜。
贺宁馨也很确信,那个水晶托盘和菱花镜都份量十足。
以往在外面的时候,就算是比这个水晶托盘份量轻得多的水果盘不小心跌碎了,那碎片都会溅得到处都是,手上一不小心就会被划得伤痕累累。
她怎么可能没有被划伤呢?哪怕是割破她的衣袖也行啊,至少让她觉得,她是真正砸碎了那面镜子。
可是这样有声无形,算什么事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宁馨轻轻将蒙住头的双臂往下挪了挪了,盖住了自己的面庞,微微抬起头,从两个袖子之间的缝隙往外看了看。
眼前的景色实在太过奇特,贺宁馨不知不觉放开了蒙住头脸的手臂,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只见她站在一片晶莹四射的碎片雨当中。
水晶托盘早已碎了,碎成成千上万的细小光片。
菱花镜也碎了。那个红木的菱花镜架子上,镜面已经不翼而飞,只有万千细碎的小白光点,从那以前是镜面的地方射了出来,似乎那里面,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隧道。
贺宁馨站在这一片光点和翻滚飞舞的碎片当中,伸出双臂,往前方探去,看见那些光点和碎片毫无形质,在她指间翻滚汹涌。
原来那些碎片,也只是一个影子吗?
看得见它的形,却抓不到它的质。
更多的碎片和光点向贺宁馨身边袭来,又穿过她的身体,往小楼的四面八方射了过去。
以前看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当作是自己生命一部分的须弥福地,就如夏日的一碗冰块一样,开始慢慢融解、消失。
先是屋顶和四面的墙壁,在贺宁馨面前,慢慢变薄,变得透明,直至完全消失。
然后是她脚下的地板,还有四围的床榻,桌子和柜子,都开始由实变虚,冉冉消失。
贺宁馨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一楼的地面上,面前的菱花镜架子还在,里面的白光还在往外面喷涌。
一楼古画一接触到白光,立刻熊熊燃烧起来。那火铺天盖地,似乎要将这里的一切都烧成灰烬一样,席卷了小楼门前的小树,小树前面的药圃、花圃,又绕着小楼,烧到后面的粮圃和菜圃。
火势虽然凶猛,却没有一点热度。
贺宁馨感觉不到以前在熏笼前面感受到的那种热气,她甚至还伸出手,往火里试探了两下。果然没有灼烧的感觉,可是却将她须弥福地里的一切都燃为灰烬。
贺宁馨能看见,那火墙逐渐那层围绕着小楼的白雾烧了过去。
小楼四周的白雾一接触到火墙,便如夏日里最狂暴的雷雨云一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如一支巨大的手掌握住了这个小小的空间,要将里面的一切都挤兑干净。
贺宁馨突然觉得一阵气短神虚,似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来。
贺宁馨双手往自己的喉咙那里挣过去,用尽力气将大觉寺主持方丈送给她的护身符拿了出来……
不知道是护身符的作用,还是须弥福地再也无能为力容纳任何东西,就在贺宁馨被一阵大力挤压,浑身都要被压碎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轻松,便如被人踹了一脚一样,从须弥福地里弹了出来,重重地跌在镇国公府内院上房致远阁内室的净房里面。
净房里的地面,都是大块大块的青石板铺就的,坚硬无比。
贺宁馨一跌之下,将头在地上撞得出了血,额头间传来一阵剧痛。
可是这痛,却让她欣喜无比!
她终于从须弥福地里出来了!
贺宁馨再也支撑不住,晕在净房的地上。
裴舒芬在琅缳洞天里面,比贺宁馨的情况要糟糕得多。
她今日刚刚上了床,想歇息的时候,突然觉得梳妆台的镜子那里传来一声巨响,把她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探出头来细看。
结果就看见她周围的一切,如太阳底下的巧克力一样,慢慢融化了。
裴舒芬大叫一声,从床上跌了下来,赶紧要去梳妆台边去拿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却觉得如被一层无形的栏杆拦住一样,她怎么够,也够不着梳妆台。
梳妆台的周围,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力场,将琅缳洞天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压缩、分解了。
楚华谨放在她在这里的匣子,里面的玉玺、名册,还有裴舒芬攒了这么多年的私房,都在她面前眼睁睁的化为了一个又一个光粒。
菱花镜的镜面已经消失无棕,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如破碎虚空一样的白洞,白洞里面好像有巨大的吸引力一样,将所有的光粒,都往白洞那边吸了过去。
裴舒芬只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她自从来到这个世上,就让她引以为荣的随身空间,就这样离她而去了吗?
那她以后要躲在哪里?住在哪里?她费尽力气得到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消失了吗?
不!不能!
裴舒芬用足力气,往梳妆台那边冲过去。这一次,她终于挣到了镜子旁边,想要仲手往那白洞里面抓过去,却不防从对面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将裴舒芬弹了出去。
等裴舒芬醒来的是,她发现自己躺在了楚华谨在宁远侯府外书房里面的隔间里,就是她最近经常停留的地方。
裴舒芬觉得浑身如被碾子碾过一样,每根骨头都脆弱得像要断掉一样,疼得厉害,实在熬不住,便晕了过去。
简飞扬是凌晨的时候回的镇国公府。他跟外面值夜的丫鬟打了个招呼,便进了内室,却没有看见贺宁馨在床上。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根本就没有入睡的迹像。
简飞扬心里一惊,赶紧出来问外面值夜的丫鬟:“夫人什么时候睡得?”
那丫鬟睡眼惺忪地道:“国公爷走了没多久,夫人就睡了。”
简飞扬心知有异,并没有大声张扬,便一个人回身进了内室,四处查看起来。
所幸没有多久,简飞扬便在净房里面,看见脸朝下趴在地面上的贺宁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简飞扬缓缓地走进贺宁馨,轻轻地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往贺宁馨的鼻息处探了探,便又如闪电一样缩了回来。
还好,她还活着!
简飞扬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和疑虑,将贺宁馨从地上横抱了起来,出了净房,往内室走去。
将贺宁馨放在床上,简飞扬将墙脚的灯移了过来,才看见贺宁馨额头上破了一处,留了些血出来。好在不多,简飞扬便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净了,又仔细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别的伤痕,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贺宁馨的脸,唤她道:“宁馨、宁馨,醒醒,醒醒……”
贺宁馨没有反应。
简飞扬的心又沉了沉。
贺宁馨的额头滚烫,看样子,是生病了。
简飞扬便扬声对外面值夜的丫鬟叫道:“赶紧让外院的管事拿我的帖子,去辉国公府请宋医正过来,就说夫人得了急病!”
外面值夜的丫鬟激灵了一下,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套了外衫,对里屋应了一声,就飞一样往外跑去。
外面天刚亮的时候,宋医正就被镇国公府的大管事亲自用车来了过来。
“我跟你说,你夫人最好是真的有重病,要不然······哼!”宋医正早上的觉没有睡好,见谁跟谁急。
简飞扬忙拱手道:“宋医正,内子确实是生了重病。——您看,”说着,将床上的帘子拉开,让宋医正瞧了瞧床上贺宁馨的脸色。
宋医正随便看了看,翻了个白眼问简飞扬:“怎么?昨晚上打架了?将你媳妇打晕了?”
简飞扬被噎得差点摔个跟斗。
“宋医正,她发烧烧得厉害,还有额头磕破了,出了血,不知道会不会有大症候。我回来的时候,她就晕倒在地上,至今未醒。”简飞扬不再听宋医正发牢骚,简短地将贺宁馨的症状说了一遍。
宋医正又哼了一声,“无缘无故,怎么会晕倒?还将头撞伤了?——我看一定是你打的······”宋医正一边嘟哝,一边坐到了床边,捞起贺宁馨搭在床边软绵绵的手臂,搭上三根指头,开始诊起脉来。
“呃······”宋医正有些诧异,又将简飞扬将贺宁馨的另一只手臂拉过来,继续诊脉。
“宋医正,是不是很严重?!”简飞扬看见宋医正脸上神情古怪,诊了右手诊左手,刚刚才放下的心,又高高地提了起来。
宋医正严肃地点点头,道:“嗯,确实很严重,非常严重,都闹出人命了,还不严重?!”
简飞扬脸上的血色霎时间如同被抽干了一样,变得煞白。喉咙里发出几声低低的吼声,好像要说话,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看见简飞扬晃晃悠悠,神色大变的脸,宋医正方才有了几分快意,得意地道:“你夫人怀孕了,这不是闹出人命是什么?!”
宋医正刚说完,简飞扬便扑通一声栽到地上,也晕了过去,正好砸在宋医正脚面上。
二百多斤的汉子,重重地砸下来,实在不啻一块大石头砸在脚
宋医正只觉得眼冒金星,痛得鼻涕眼泪一起往外流。
外面伺候的丫鬟婆子听见屋里的巨响,赶紧涌了进来。
宋医正脸上流泪,指着地上的简飞扬道:“你们国公爷欢喜得晕过去了,赶紧拿盆凉水来浇醒他……”
众丫鬟婆子互相看了看,当然不敢真的去拿凉水往国公爷身上浇,而是推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上前,将简飞扬从地上扶起来,放到床对面南窗下的长榻上去了。
宋医正看着那婆子拿了毛巾沾凉水往简飞扬额头上慢慢擦拭,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跳着脚走过去,手里扣着一支银针,往简飞扬的人中处扎了下去。
简飞扬痛呼一声,苏醒过来,看着宋医正问:“你刚才说得是不是真的?”
宋医正愣了愣神,下意识反问:“你问哪一句?”
简飞扬额头青筋直冒,咬牙切齿地道:“你说我夫人怀孕了,那一句!”
“哦!——是啊,是怀孕了。已经快两个月了。你也挺厉害啊,三年抱俩。这媳妇真是娶得值······”宋医正笑嘻嘻地道,拱了拱手,算是恭喜简飞扬。
简飞扬紧绷的脸方才松弛下来,坐在长榻上,双手抱脸,有眼泪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
贺宁馨身边的大丫鬟白茶和红茶赶紧挤到前面来,对宋医正福了一福,道:“请宋医正开个方子,帮我们夫人安胎。”又问宋医正“夫人似乎在发烧,不要紧吗?”
宋医正对着丫鬟,算是严肃了一些,起身拐着脚,走到旁边暖阁里的大书桌旁,写了一个方子给白茶,道:“拿着方子,去我宋家开得药铺抓药。”
白茶点点头,将方子收好,又叫了几个丫鬟婆子过来,让她们好生伺候,便去了内室,和红茶一起,打了水给贺宁馨擦拭身子。
简飞扬方才缓过神来,来到旁边的暖阁,对正在那里给自己的脚包扎伤口的宋医正道:“你今天吓了我一跳,我压坏了你的脚,咱们算是扯平了。”
宋医正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大早就被吵醒了,急吼吼地跟着过来,还以为有什么难治的疑难杂症,谁知却是妇人怀孕这种随便拉个大夫都能诊的病!
还有这个简飞扬,明明是他压坏了自己的脚,却声称自己“吓着了他”,所以跟自己扯平了!
天底下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吗?
谁见过一个文弱书生可以吓倒“活阎王”的?
敢情他不是军中出身,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简飞扬一边笑眯眯地听着宋医正发牢骚,一边架着一瘸一拐的宋医正,走得飞快,很快就出了二门,来到镇国公府的大门口。
将宋医正放到镇国公府的大车上,简飞扬笑着挥了挥手,道:“好走,不送!”便赶紧回府里头去了。
宋医正在车上咬牙切齿地诅咒简飞扬:“希望你这一胎生女儿,下一胎生女儿,下下胎还是生女儿。——你这辈子就是个岳父命···…”
简飞扬耳力灵敏,早就听到宋医正唠唠叨叨的“诅咒”,却正中下怀,一点都不以为忤。
女儿多好,一个像贺宁馨一样乖巧聪明的女儿······
简飞扬一路笑得嘴都合不拢,回到了内院,却看见贺宁馨已经醒了过来,坐在床上,靠在一个宝蓝色的大迎枕上。
“宁馨,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想什么吃的,喝的?——我让小厨房去给你做。”简飞扬坐到床边,温言问道。
贺宁馨刚才醒过来,就听丫鬟婆子给她道喜,说她又有孕了。
贺宁馨自己也是又惊又喜。
她和简飞扬最近都忙着自己的事,聚少离多,还是两个多开前有过那么一次。居然就又怀孕了。
贺宁馨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想起了在须弥福地里,像是被人踹了一脚的样子,心里有些明白过来。
是这个孩子,救了自己一命。
须弥福地里面,不能容纳一个以上的灵魂。
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小生命了。
贺宁馨靠在简飞扬肩上,痛痛快快地哭起来。
简飞扬抱着贺宁馨,在她背上轻抚,不断地低声安慰她。
直到小子言叮叮咚咚地跑进来,大声问:“娘肚子里有小弟弟了吗?”
简飞扬笑着将小子言抱了起来,坐在自己和贺宁馨中间,道:“是小妹妹。”
“不,是小弟弟!”小子言很坚决,“小妹妹在二婶婶家。”
贺宁馨头疼,对这争执不休的父子俩道:“好了,都别争了!妹妹也好,弟弟也好,总之小子言,你都是哥哥,一定要对弟弟妹妹好一些,知道吗?”
小子言得意地冲简飞扬点点头,道:“我就说是弟弟,然后才会是妹妹。”
简飞扬做出愕然的样子:“你如何知道的?”
小子言不知该如何回答,耍赖道:“我就是知道!”跟简飞扬闹成一团。
贺宁馨笑盈盈地看着他们父子俩嬉闹,只觉得恍同隔世。
二房的卢珍娴知道消息,带着自己的女儿过来道喜,连简飞怡都另外送了一份礼过来,镇国公府内院昨天的剑拔弩张,倒是缓和了一些。
中午的时候,简飞振坐着大车回来了。
他一进府,就听见了这个好消息,忙赶到致远阁,向大哥大嫂贺喜。
贺宁馨不由嗔怪简飞扬:“还不到三个月,怎么吵嚷得满世人都知道了。”
简飞扬满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知道了更好了,知道的人越多,他的福气越大。”
简飞振从京郊的庄子上赶回来的,一路风尘仆仆。
简飞扬便让他赶紧去洗漱、歇息,等晚上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
简飞怡等不及晚上,跟着简飞振和卢珍娴先去了他们的院子。
简飞振先去净房洗漱,换了身衣裳出来。看见卢珍娴已经和简飞怡坐在暖阁里面,屋里赶得一个外人没有,就等着他说话了。
简飞振坐到了炕上。
卢珍娴赶紧给简飞振沏了一杯茶。
茶雾缭绕中,简飞怡悄然问道:“二嫂,我有些话,要单独同二哥说。”
卢珍娴早就觉得自己在这里不方便,忙起身道:“我去厨房看看。”
简飞振想留卢珍娴坐下。
卢珍娴却笑着对他使了个眼色,道:“大姑奶奶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就陪她多说说话吧。”说着,起身离去。
等卢珍娴走了,简飞怡悄然问道:“二哥,我们的娘,到底怎样了
简飞振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头也不抬地道:“娘过世好几年了,怎么还问?”
简飞怡一脸倔强的样子:“他们都这么说,可是我不信。——好好地,娘怎么就会生了病?就算生了病,为何又不让我们兄妹探望?”
简飞振犹豫了一会儿,他刚回来,还没有跟大哥、大嫂通过气,不知道是不是要对简飞怡实话实说。
“二哥,我只信你。你告诉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大哥为了爵位,不许娘将真相说出来,所以······”简飞怡将心底里最大的恐惧问了出来。
简飞振厉声道:“住口!——谁跟你说的?全是胡说八道!大哥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子,绝不会有错!再说,他的爵位,也是他靠自己的军功,一刀一枪换来的,本来就是他的!”
简飞怡咬了咬唇,“当年娘身边有个婆子曾经对我说过,说娘入殓的时候,老的很厉害,老的,就跟那后花园里住着的那个疯婆子卢嬷嬷一样……你说,如果娘去世了,那卢嬷嬷去哪儿了?!”
这件事,在简飞怡心里压了很多年。以前她不敢问,如今她可没有什么怕的了。
简飞振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你想知道真相,等晚上吃完饭之后,我们一起去见大哥,让他把爹的遗书拿出来给你看。”
当年老镇国公简士弘的遗书,同真正的简老夫人卢宜昭一起下葬了。简飞扬那里不过留了一份抄本,当作纪念而已。
简飞振也没有想到,他们还有用到这份遗书的这一天。
宁远侯府的外书房里,裴舒芬才刚刚醒来,浑身烧得滚烫。
楚华谨发现她晕在地上,不知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去请大夫,就自己让人去抓了几幅退热的药过来,命书童煎了,拿了给裴舒芬喝。
所幸还对诊,裴舒芬的烧渐渐退了,只是整个人还是虚弱无比,需要调养。
“你这是怎么啦?”楚华谨不虞地问。
裴舒芬不敢说出真相,支支吾吾地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我病了,暂时回不去。”
楚华谨一时并没有想到别的上面去,闻言马上站起来,道:“你在这里养病,我会让人给你送药和食物过来。”顿了顿,又道:“你别到处乱跑,最近风声紧。”
现在这个时候,裴舒芬就是想跑也跑不动,闻言赶紧点点头,道:“侯爷放心,我就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会去的。”
楚华谨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生怕裴舒芬的病会过到自己身上。
裴舒芬哪里还能计较楚华谨的态度,只是闭了眼,想着要怎样将这件事瞒过去。
过了几天,宏宣帝和文渊阁的阁臣终于做了决断,由罗家商行出面,带着另外几个经常出海的小商号一起,如同往日出门做生意一样,搭上去倭国的大船,往倭国买粮去了。
这一趟出行,没有任何声张。再加上罗家商行本来就是赫赫有名,在倭国买了许多的粮食,和罗家商行以前的记录比起来,也不算特别出格,便顺顺当当地将粮食买了回来,没有引起倭国人的任何警惕之心。
需要的粮食终于如期入库,再加上江南和东南官仓的粮食,这一次,西南赈灾有望了。
宏宣帝十分高兴。
回到内宫,宏宣帝第一个来到皇贵妃的凤栩宫,高兴地道:“仪贞,粮食买回来了!”
皇贵妃也很激动。
自从知道西南大旱,皇贵妃就吃了长斋,一直在菩萨面前许愿,希望这一次,能顺利渡过难关。
皇贵妃一想起这次西南的旱灾,心里就十分难受痛悔。
上一世,西南也有旱灾。
可是那时候,她忙着在京城同皇后那一班人马争权夺利,先是在抄家人选上,有意给对方下拌子。后来又故意指使当时的首辅欧阳询,在赈灾人选一事上推三阻四,就是不许大皇子代天子赈灾,贻误了不少时机,让西南的老百姓,多吃了不少苦······
那一世,她在冷宫三十年,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痛悔无已。
这一次,老天既然给她一个可以悔改的机会,她一定要走一条跟上一世不一样的路。
所以她在皇宫里面,带头节俭开支,又将自己所有的首饰都拿来换了银票,给宏宣帝入库买粮,又吃起了长斋。
皇贵妃做的这一切,看在宏宣帝眼里,自然又对她高看了几分。
听见宏宣帝说粮食都买回来了,皇贵妃双手合什,在观音像面前拜了三拜,才起身回头对宏宣帝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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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宣帝笑着拉了皇贵妃回到内宫室坐下,笑吟吟地道:“仪贞,朕打算立太子了。”
皇贵妃松了一口气,忙笑着道:“大皇子众望所归,大皇子妃又端敬自持,又能生养。陛下立大皇子,是社稷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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