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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醉的不轻,阮清歌甚至可以想象到他从出租车下来后,就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公寓前,然后,挺尸倒下。
“温锦言,你又在装逼!”阮清歌无语地看着他身上那件单薄的黑色衬衫,打开门,把他拖了进去。
虽然他瘦了很多,但毕竟是个成年男人。阮清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然后把手搓热,去温暖他冰凉的脸颊。
这一连串动作全是无意识的。等阮清歌回过神时,她还是舍不得放手,就随着心意,用手指细细地抚摸着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真的……好久不见了。
“冷,好冷……”温锦言含糊不清地嘟嚷着。
“谁让你大冷天穿着一件衬衫到处乱跑?”阮清歌把室内温度调高,又从衣柜搬了床棉被出来,盖在他身上。见他还是冷得全身直打哆嗦,阮清歌干脆钻进被窝里,抱着他,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
“看,你还是这么在乎我!”温锦言突然睁开眼睛,咧着嘴角笑了。
所以……他是在玩苦肉计吗?“你又骗我!”阮清歌气不过,一脚把他踹到了床下。
“我的老腰——”温锦言又爬回床上,挤眼皱眉,一副好不委屈的神情,“我没骗你,我真的是喝醉了。以前我三杯就醉,现在我喝五杯才会醉。”
阮清歌没好气地呛道:“酒量还进步了不少。”
“没有你的生活太难过了,所以我天天找酒喝。”醉意袭来,温锦言头一挨到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阮清歌回想着他刚刚说的话,心中酸酸涩涩的。这一年,他都在这样折磨自己吗?
第二天一早,阮清歌拿了杯蜂蜜水到温锦言的,不,自己的卧室,却见温锦言按着头,疼得在床上打滚。
“锦言,你怎么呢?”阮清歌焦急地跑过去,询问道,“要不要去医院?”
温锦言摆摆手,勉强扯出一抹微笑:“不用了,老毛病。过一会儿就没事。”
“老毛病?”阮清歌疑惑地问,“我怎么不知道?”
温锦言爬起来,靠在枕头上。也许是疼痛过去了,他惨白的脸上渐渐多了些血色。“你离开的太久了。没事没事,我这不是苦肉计吗?”他拉起她的双手,见她不再抗拒,开心极了,“昨天我遇到江乔,她告诉我小苹果为什么会没了。对不起,我没有好好问清楚就冲你发脾气。我还说你狠心,对不起!”
阮清歌想起那可怜的孩子,突然就红了眼圈:“是我没有保护好它。要是我能再小心一点的话,它就不会离开我了。”
温锦言伸手擦拭她的眼泪,见她还止不住眼泪,把她圈在怀里,安慰道:“小苹果会原谅你的。清歌,都过去了,别哭了。”
“是的,都过去了。”阮清歌推开他,正色道,“包括你。温先生,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呢?”
温锦言按着头,装模作样地呻|吟了几声,“啊,疼,疼死了。”他把头埋进被窝里,继续装死。
阮清歌瞧着他蹩脚的演技,很善良地没有去拆穿他。“我做了油炸土豆片、薄煎饼、果子冻和烤面包,你什么时候不疼了就去吃吧。”
“好咧!”温锦言掀开被单,跳下床,跑去洗手间洗漱了。他拿起阮清歌的牙刷,挤了点牙膏,开始刷牙。
“温先生,你还能讲点卫生吗?”阮清歌在一旁看着,无奈道。
温锦言嘴中含着一堆泡沫,讲出来的话都是含糊不清的:“我跟你都老夫老妻啦。”他一边刷着牙,一边仔细查探着洗手间的角角落落,连地上的一根毛发都不放过。
阮清歌被他跟侦探似的行为弄得心里直窝火,不悦地吼道:“温锦言,你究竟在干什么?这是我的地盘好不好?”
温锦言漱完口后,慢悠悠地解释道:“我在研究这里有没有男人留下过的痕迹。”他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的老婆还是很洁身自好的!”
“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个温家公子,不过醉酒而已,还要两个嫩模左拥右抱。”阮清歌双手抱胸,阴阳怪气地酸他。
“我真的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温锦言伸出三根食指,郑重地对天发誓,“如果我有碰过其它女人,罚我下半辈子再也硬不起来。”
天,这简直是阮清歌听过的最狠毒的咒语。这个男人对自己也太狠了吧!
……
用餐时分,阮清歌见温锦言吃的满脸都是面包屑,提醒他慢点吃。
“好久好久没吃到老婆做的饭,真的好好吃!老婆,你简直是世上最棒的厨师!”温锦言眉眼一弯,笑得满脸幸福。
“哪有那么夸张?”阮清歌听的极为受用,又想起刚才温锦言疼痛的模样,担心道,“我是说真的,你还是去医院看下吧。”
“我因为害怕打针,所以不喜欢去医院。”温锦言喝了一口热牛奶,跟她商量着条件,“除非你跟我和好。”
阮清歌有点气不过了:“你能不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到底是生命重要,还是爱情重要?”
温锦言把面包片放回餐盘,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认真地回道:“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阮清歌的脸又开始发烫了。这个男人总是轻而易举地让自己脸红心跳。她收拾着餐桌,假装不经意地问:“温锦言,你准备在这里呆多久?”
温锦言翘起二郎腿,完全把自己当成自己家了,悠哉悠哉地说:“圣诞节快到了,我准备在这里陪你过圣诞。去年你只有一个人,圣诞节过的很孤独吧。”
阮清歌说:“没有,我和兰家两兄妹以及江乔一起,过的不知道有多开心。”
温锦言知道她其实是回国扫墓,不想提起阮清歌的伤心事,就转移话题,眯起眼睛盘问着:“那个兰毅,好像喜欢你?”
阮清歌轻描淡写地回道:“曾经向我表白过。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
温锦言啪的一声站了起来,气得狠狠磨牙:“他难道不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吗?阮清歌,你是有夫之妇,必须和他保持距离……”
温锦言在一旁絮絮叨叨,阮清歌已经收拾完毕,准备去工作室了。距离时尚周没多少时间了,阮清歌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保证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她瞄了一眼还在唠叨的温锦言,恐怕,最大的意外要当属他吧。
为了能让员工过一个安稳的圣诞节,阮清歌最近几天都在工作室加班到了深夜。往往她回去的时候,温锦言已经睡着了。她出门的时候,温锦言还在睡觉。可即便是这样有意无意的冷落他,温锦言还是呆到了平安夜。
圣诞节是西方国家最大的节日,从平安夜一直到元旦,有一周的法定节日。阮清歌开车回到公寓的路上,随处可以看到一家人出来采购的身影。
一家人啊………
阮清歌把车停在路边,走进超市,抢到了最后一只火鸡。
打开公寓的门,温锦言突然从门后蹦了出来,大叫:“surprise!”
他头戴红色圣诞帽子,黏着大大的白色胡子,穿着一身红色棉衣,脚上还穿红色靴子,乍一看,滑稽极了。
“不是惊喜,是惊吓。”阮清歌拎着购物袋向厨房走去,经过餐桌时,实打实被惊喜到了。
只见原本白色的餐桌上铺了一层红丝绒台布,上面摆了两个精致的银制烛台。红色的蜡烛跳动着红色的火苗,晕染着一派温馨的气氛。餐桌的正中心摆着一盘烤火鸡,旁边是烟熏火腿、圣诞三文鱼、圣诞布丁等等美食。
“这个惊喜吧?是我这个圣诞老爷爷送给你的圣诞礼物。”温锦言走来,那双深邃的黑眸也闪着欢乐的火苗。
阮清歌切了一声,“不就是从酒店买来的吗?这个礼物也太肤浅了吧。”
就在这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温锦言抬起腕表看了一下,笑容慢慢从唇边浮现出来,对阮清歌说:“我的另一份圣诞礼物已经送到了,快去外面签收吧。”
阮清歌将信将疑地去开门了。她还没看清,一个蓝色的小身影就扑进她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妈妈!我好想你!”
阮清歌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儿子,直接就哭成泪人了。“承光,让妈妈好好看看你,长高了很多啊。去年你才到妈妈这里——”
温承光抹去眼泪,抽抽噎噎地说:“我有好好吃饭,好好锻炼身体,妈妈,我已经变得很健康了。”
餐桌上,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子又哭又笑。“承光,你恨妈妈吗?”阮清歌摸着他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够。
温承光回道:“老实说,刚开始会有一点点,连妈妈的电话都不想接。可是,爸爸告诉我,妈妈是在为自己的梦想奋斗。等妈妈成功了,一定会回来的。妈妈,爷爷和奶奶知道我来,让我告诉你,温家是你永远的家,哪一天你想回来了,温家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阮清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不停地给儿子夹菜,然后就看着他吃。她自责外加愧疚,身为承光的妈妈,她真的亏欠他太多太多了。
电视上正在播放圣诞节的特别节目,熟悉的圣诞歌不间断地飘了出来,成了这顿圣诞晚餐最温馨的背景音乐。
**
温承光缠着阮清歌给他讲故事,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终于入睡。阮清歌走出卧室时,温锦言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这一年,谢谢你照顾承光。你把他教的很好。”阮清歌由衷地感激道。
“谢什么?他也是我儿子。”温锦言放下报纸,眉毛一挑,“想听故事吗?”
“嗯。”
温锦言向她招了招手,待她坐到自己身边时,讲起了刚刚在报纸看到的一则故事:“传说,爱神的儿子光明之神有一天晚上梦到了自己的死亡。爱神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请求世间万物都做出一个不会伤害他儿子的承诺。只是她忘记了最不起眼的槲寄生。光明之神的敌人利用这点,扔出槲寄生的枝条,刺死了光明之神。世界从此没有光明,陷入黑暗。但最终,在他母亲和世间万物的努力下,光明之神活了过来。爱神十分高兴,她许诺将给所有站在槲寄生下的人一个吻。爱战胜了死亡,这个传说也流传了下来。”
阮清歌听得很入迷,“然后呢?”
“然后有个传统,如果在槲寄生下相遇,男人就要亲吻女人,而且女人不可以拒绝。”温锦言颇有心机地指了指身后,让阮清歌去看圣诞树上挂着的槲寄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吻了上去。
他的吻很轻很柔,不像上次在走廊外的粗暴霸道,仿佛只怕再一用力就会弄疼阮清歌,吻得小心翼翼却又缠绵缱绻。
“清歌,想过我吗?”温锦言捧着她的脸颊,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
阮清歌如实地点了点头。她想他,每天每夜都在想他,越想就越心痛,可是根本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想他。
“我们忘了过去,重新恋爱,好吗?”温锦言又说。
“……晚安。”阮清歌没有正面做出回答。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回答会让温锦言失望,可是那个心结仍然还卡在她的心中,她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
**
因为学业,承光在美国逗留了一天,就回去了。阮清歌开车把他送去机场,临登机时抱着儿子又哭成了泪人。
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闯荡,早已炼就了她坚强的心,可是,唯独这个儿子,总是让她泪崩。
“妈妈答应你,忙完时装周,就回中国陪你。”阮清歌连连保证着。
温承光就怕她反悔,连忙和她拉了拉勾:“妈妈,说话算话。快点回家吧,我们都在等你一家团圆。”
三天后,阮清歌在同一个机场,又送走了温锦言。
“清歌,我很期待你的时装周,加油。”温锦言礼节性地拥抱了她,眉眼间不乏落寞。她的心硬的跟石头一样,除了安静的等待,温锦言毫无法子。
“谢谢。”阮清歌也客气地回道。
温锦言扬了下手中的护照和机票,笑了笑,“回去吧。我不想你看见我离去的背影。”
“那……一路顺风。”阮清歌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他还在看着她,嘴角依然向上翘着。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可是,他究竟目送了多少次她的远去?阮清歌不敢细想,只怕在多留在这里一秒,她就不舍得放他回去。
晚上九点,路上车流渐稀,就连路灯投下的暗影都显得十分寂寥。雪却是落得越来越大,如絮如羽,漫天舞落。
马路中央也铺满了一层苍茫而稀疏的白,偶尔压过几道车痕,蔓延到看不见的前方。
阮清歌将车停在马路边。路灯光芒笼罩下的雪花,如同一群圣洁晶莹的精灵在翩翩起舞。她摇下车窗,夹着雪花的寒风一下子就灌了进来,呼的一声,把她的头发全都吹乱了。
她顾不得去整理头发,伸手去接飘进来的雪花。洁白的小精灵,瞬间就融化在掌心,变成小小的水珠。
凉凉的,像极了她现在的心境。
阮清歌打开电台,主持人正在用非常标准的美式发音播报着一则新闻。
“下面播报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天晚上八点五十三分,一架波音777型客机在太平洋坠毁。这架波音客机,是于今天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从纽约机场起飞,执行前往中国北京国际机场的日常飞行任务。目前已经证实这架飞机上有乘客312名乘客,包括114名中国公民。失事前五分钟,失事飞机曾发出过紧急求救信号。不幸的是,发出信号后不久,即与地面失去联系。目前警方已经紧急派出军舰过去搜救。在极其严峻和寒冷的气温条件下,形势极其不乐观,警方预测乘客的生存几率渺茫。”
疼痛来得太过剧烈和意外,阮清歌整个人都呆滞了。
锦言在那架飞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