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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之只微微一顿,便想到了反驳林听雨的话,道:“你又焉知在上天眼里,道与妖是同道?”
林听雨道:“古人云:‘上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话,便是正解。”
陆长之再度语噎,但已懒得跟她做口舌之争,只是生硬地说道:“不管是否为同道,人与妖,终非同类。风姑娘,我念你并不曾害人,上回又救了我青城道门中人,不与你计较。你若没什么事,就请赶紧离开吧。”
林听雨微一沉吟,便道:“既然你仍旧想不通,那我今日暂时归去,他日闲暇,会再度来访。请了。”言罢,转身洒然而去。
陆长之好想叫住她,跟她说:“你别再来了。”但见她去势甚快,这话到了嘴边,还犹豫着,根本没说出口,她已经不见了身影,因此只能作罢,叹息一声,转身回转山门深处。
那小道士壮着胆子往“风隐娘”走的方向看了看,见她已经走远了,连影子都不见,就赶紧拭了下额头的冷汗,迅速将山门紧闭。
厉临华是当今青城道门的掌门,很快就被这小道士告知,有一个女妖名叫风隐娘的,居然跑到山门来找陆长之。而陆长之不但没将她拿下,还与她聊了几句,之后就放她安然离开。
厉临华觉得,他有必要和陆长之谈谈了。
两个道门前辈一起坐在青城道门大殿之中,小道士上了茶盏,见殿内气氛肃穆,便知趣地退下,殿内只有他们两个。
厉临华喝了口茶,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陆师弟,听说那个救平之他们回来的那个女妖名叫风隐娘,今天一早还找上门来了了?”
陆长之道:“她乃我昔日少年时偶遇的一个女子,当时不知她是妖物。所以为她作了一幅画,算起来,我与她倒也算有些渊源。”
厉临华道:“虽然你与她许久之前就认识,但。也不能改变她是一个妖物的事实。是妖,就得杀,更不能与她产生半点瓜葛。”
陆长之道:“师兄放心,我与她非是同一族类,自然不会与她产生什么瓜葛。至于杀……她从未害过人。杀她实在没那个必要。更何况她的修为不弱,若真动起手来,我未必就能赢她。何况这青城山中还有一个胡飞泉虎视眈眈,若是我与风隐娘斗个两败俱伤,怕是要让那胡飞泉坐收渔人之利了。”
厉临华仔细一想,这话也对,便道:“你能知道轻重就好。那风隐娘乃是一代大妖,就算嘴上说得好听,但终究是妖物。妖物就难免害人。你切不可因为她与你有旧,就忘记了自己斩妖除魔的责任。”
陆长之道:“此事师兄大可放心。我与风隐娘就算不为敌,但也不可能因为她放弃我这么多年来一直的坚守。”
厉临华一听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庭院深深深几许?
院落占地面积极广,亭台水榭、雕梁画栋,足可说明它曾经是怎样辉煌的家。只是,如今这院落中的房屋皆已破败、蛛丝结满雕梁。
院中的假山流水还在,只是野树野花胡乱地生长着,早就失了这园子原本的样貌。园中的荒草居然有一人来高,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来除过了。
破败的房屋墙体之上,偶有血痕,有的呈现野兽爪印。有的则可以清晰判定是溅上去的。血痕深紫,一看便知道留下已经许久了。
这是一个夏日的午后,高树上有知了不停地叫着,让人听了难免心情烦躁。
一道身影突然闪身出现在这个院落中。却是一个高大英挺、面容俊美的青衣道士。
道士在院中信步而行,看到墙上留下的血痕,不禁停步,伸手在那血痕上轻轻拂过,一声叹息,两眼泪流。
他望向远方。目光透着几分神往,似乎是在回忆着今生最为美好的时光。
他的拳头猛一握紧,化成一道闪影,转身御器离去。不期听到下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和女子的欢笑声。
他往身下俯瞰过去,却见下方是一条小河,河水溅溅有声,还有好几个十五六岁的花样少女正在河边洗衣,少女夜莺一样的笑声伴随着捣衣声不时地传来,让道士有了一瞬间的怔愣。
道士犹豫了一下,终于闪身落在远处,暗中观察着那些少女。但见少女们,或捣衣或撩水逗闹,又或是谈天说笑,全都洋溢着青春的美好。
此情此景,堪称美不胜收。
这一幕,又让道士的心沉寂在久远的回忆——当年的捣衣女子,当年的他……
道士到底还是转身,回了那座荒芜的园子,重新在园中踱起步子,不一会儿,便来到一间厢房外。
吱呀一声门响,门打开的刹那,伴随着一股霉味传了出来,让道士不自禁就捂住了鼻子。
他走进厢房,找到了书房,开门走了进去。
地上、书桌上、书架上……各处都堆积着厚厚的灰尘, 檐角、房顶便都是蛛网。可见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
书架上摆着已经发黄的书籍,还有许多画卷。书桌上,书桌下,都放着或大或大的画桶,里面也插着许多画卷。
望着眼前熟悉却又让他感觉陌生的书房,道士不禁有些怔忡。
曾经那样热爱绘画的少年,曾经那样懵懂美好的时光,道士如今回忆起来,竟恍如隔世。
好象那样的少年和那样的时光,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根本就不曾在他今生里出现过一般,久远而深沉,让如今的他都有些茫然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过那样美好的日子。
怔忡了一会儿,道士便在书架上和画桶里的画卷中翻找起来,谁知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幅自己想要找的画卷,不免有些失望。
他当然找不到,因为那幅画早就被别人取走了。
风隐娘见陆长之杀了害自己亲人的狐妖之后仍旧不能释怀,心想他的心结只怕会永远也解不开了,性子也将难以恢复到昔日的模样,心中惋惜、失落之余就到这处陆长之的旧居之地,拿走了那幅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