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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慧雅双目清澈异常看向赵青:“……阿青,你是说大嫂……”
赵青凝视着她的双目,点了点头。这些家丑他从来不愿提起的,可是慧雅将要成为他的妻子,他怕慧雅不了解内情吃了暗亏。
慧雅明白了过来,情不自禁握住了赵青的修长的双手:“阿青你……”她知道赵青母亲早逝,父亲续娶了继母,家中长嫂做主,只是没想到居然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想到赵青那么小就没了母亲,又是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慧雅心中不由怜惜极了。她俯身把脸贴在了赵青手上,半晌方闷闷道:“阿青,我会对你好的。”
你放心,我会爱你、体贴你,和你携手到老……
赵青只觉得慧雅柔嫩温暖的脸颊贴在他的手心,令他的心微微发颤,胸臆之间闷闷的胀胀的……
不知过了多久,慧雅抬起头来,大眼睛湿漉漉的,却带着笑意望着赵青:“阿青,以后我们两个好好的!”
“嗯。”赵青点了点头。
因为有些害羞,他不再看慧雅,抬手拿过方才看的那本书,低头继续看了起来,只是看了好一阵子都没看进去。
慧雅手里正剥烤白果,无意间瞥了赵青一眼,她的眼睛不由弯成了月亮看着赵青:“阿青,你读到哪里了?”
赵青闻言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的书拿倒了,不由面红耳赤,放下书抬腿出去了。
慧雅趴在方桌上笑:“我说阿青,我给你剥了好几个烤白果呢,你怎么不吃就出去了?”
赵青脸热心跳立在院子里,心道:烤白果又软又苦,味道怪怪的,也就慧雅爱吃了,还以为都和她自己一样爱吃呢!
慧雅见赵青不进来,便故意撒娇道:“阿青,我的指甲剥白果剥得有些疼,你来帮我剥吧!”
赵青闻言掀开锦帘进了堂屋。
丁小四丁小五在东厢房里歇息,听到孙大姑娘在调戏自家大人,而自家大人傻乎乎地被调戏着,哥俩简直是要绝望了:我的大人哟,你怎么遇到了孙大姑娘就成傻子了?孙大姑娘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还有没有男子汉的刚性了?
赵青进了堂屋,发现方桌上琉璃罩灯烛焰摇曳,可是屋子里空荡荡的,慧雅却不知去哪里了。
他心里一慌,忙叫了一声“慧雅”。
正在惶急间,赵青忽然觉得身后似乎触到了温热柔软之物,紧接着他的眼睛就被一双温软的手蒙住了。
赵青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直:“……慧雅?”
慧雅竭力踮着脚尖方够着了赵青,她笑嘻嘻道:“阿青,我是谁啊?”
赵青只觉得慧雅身上那温软的还在微微颤着的两团,隔着薄薄的白绫扣身夹袄贴在了自己背上,一种*蚀骨的滋味从那里生出,渐渐散向四肢百骸,令他的心都酥酥麻麻的……
慧雅渐渐觉出了赵青的不对,忙笑着松开了赵青,走到方桌便端起一盏冷茶,慢慢喝了。
赵青背对着慧雅深吸了一口气,在那里立了半晌,方道:“我回去洗澡睡觉。”
慧雅“嗯”了一声,没好意思看他。
一时赵青回了东厢房,冲了个凉水澡,在东厢房暗间睡了。丁小四丁小五兄弟俩,则在东厢房明间歇了下来。
第二天凌晨天色未明,因为要去县衙点卯,所以赵青一大早就带着人离开了。
在县衙大堂忙了半日之后,赵青抬腿便出了大堂,穿过后面的穿堂进了游廊,沿着游廊进了东院。
丁小四正在东院监督着工匠用白‘粉粉刷内外墙壁,见赵青带着丁小五进来了,忙过来行礼。
赵青散步一般把东院的里里外外都看了看。
这东院总共两进,外面那进是他见客读书的外院,里面那进是慧雅将来住的内院,内外院之间由仪门相通,将来慧雅的轿子可以直接抬到仪门外下轿。
丁小四紧跟着赵青,为赵青做着介绍:“大人,这内院您不是说让在庭院里全种上梅花么?小的斗胆,全都种成了白梅,您看如何?”
赵青点了点头,道:“后院种几株红梅吧!”
丁小四记在了心里,引着赵青往内院上房走。
看着空荡荡的上房,赵青双臂环抱在胸前,标枪一般立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丁小四察言观色一番,道:“大人,下一任您不定去哪里呢,依小的之见,这房里家具实用就行,譬如松木白桦木也可以的,不一定非得摆红木黄花梨乌木之类的……”大人手中的现银原本就没多少,为了给孙大姑娘置办嫁妆又花了一些,还要收拾房子院子,家具摆设什么的不如省着来。
赵青心下黯然:成亲是他和慧雅一辈子的事,可是他却没有能力为慧雅置办全套的黄花梨家具……
慧雅是不会在意,可他却舍不得让慧雅受一点儿委屈。
他从来不是只会消沉叹息的人,很快便想出了一个法子——他在紫荆书坊后面那处宅子,江守备一直想买,跟他提了好几次,不如把那宅子卖给江守备。
反正不能让慧雅受委屈。
下午的时候,永平县东南的黄岗寺发生了一起僧人被人用石头砸死在井里的案子,赵青带着县衙三宝去黄岗寺勘查案发现场了,一直到天擦黑才回了县衙。
他刚进东厅庭院里,留守在县衙的蔡玉成就迎了出来:“大人,顾侍卫来了!”
赵青在书案后坐了下来。
顾凌云上去恭恭敬敬给他行了个礼,把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奉给了赵青。
赵青一看信封上写着“青弟亲启”四个清俊瘦削的“穆远洋体”字,不由笑了,也不用裁纸刀,直接撕开了信封,却发现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叠银票。
他诧异地把银票展开,发现都是东京长福记出的大额银钞。
东京高门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长福记的幕后老板正是当今天子承平帝,长福记也算陛下的私房钱库了,穆远洋是怎么从承平帝那里弄来这些银子的?
顾凌云这才又躬身行了个礼,一本正经地复述穆远洋的原话:“禀大人,我们府尹大人说了,‘阿青要成亲了,自然需要银子,可是定远侯府想必是一毛不拔的,而阿青又太清高,不屑于贪腐,我提前把礼钱给他,也算是我这做哥哥的一番心意。记得提醒阿青,千万不要忘恩负义,将来我去他家,一定要让他家孙娘子下厨给我做几味佐酒小菜。’小的传完话了。”
赵青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却也感动。
他低头瞧着手中的那些银票,鼻子有些酸楚,眼睛也湿了,半晌方哑声道:“替我谢谢十二哥。”
慧雅上午的时候一直在绣花。
到了下午,她见太阳已经把院中的青砖地面晒干了,便和李妈妈一起在地上铺了一层竹席,又在竹席上铺了一层大红毡子,然后便开始缝制她和赵青成亲时用的缎被。
慧雅负责铺垫棉花。
她刚把新棉絮铺好,李妈妈却笑着道:“太厚了,得再薄一些!”
慧雅有些不解,道:“妈妈,我以前做冬天被子,也是这么厚的啊!”
“以后不一样了,”李妈妈笑眯眯道,“男人火力大,太厚了容易出汗。”
慧雅:“……”妈妈,你不是一辈子没成过亲么,怎么什么都知道?
两人正在笑谑,大门外忽然有人敲门:“奴是过路的孤身女子,行路行得口干舌燥,想求一碗水喝!”
这样的事在村子里也是常见的,李妈妈听说是孤身女子,便起身打开了大门,见外面立着一个瘦高挑的年轻女子,杏眼桃腮,削肩细腰,很是利索,只是嘴唇干得都起皮了。
李妈妈忙把她让了进来,进堂屋倒了一盏温茶给她端了出来:“姑娘赶紧喝吧!”
那过路女子屈膝行了谢礼,端着茶盏慢慢啜饮着,眼睛却时不时地落在慧雅脸上。
慧雅如今已经及笄了,却依旧是额发齐眉,乌油油的青丝挽了一个堕髻,其余全顺滑地垂了下来,一张小脸洁白如玉,大眼睛晶莹闪烁,嘴唇嫣红莹润,令人眼前一亮。
过路女子心中暗暗吃惊:真没想到这乡野之间居然有这样的陋室明娟,怪不得定远侯府的二公子赵青要娶她,怪不得二爷一心想要得到她……
她喝了几口之后,便端着茶盏和慧雅李妈妈攀谈起来。
慧雅很少说话,只是埋头飞针走线缝制锦被,倒是李妈妈和她聊了几句。
过路女子喝了茶后又郑重地道了谢,这才离开了。
慧雅待她走了,这才起身絮絮地交代李妈妈道:“妈妈,以后即使是女子叫门,也轻易不要开门,就怕是那些坏人的诱饵。咱家没有男丁,若是真的需要食水之人,尽可以去那些有男丁的人家。”
她声音低柔,语速缓慢,说得李妈妈也是信服,点头道:“慧雅,我知道了。”她应该想到的,家里只有两个孤身女子,而慧雅又生得这么美,以后是得小心一点。
装扮成过路女子的素蓁出了孙家沟,上了雇来的马车,径直往县衙驿站方向而去。
进了定远侯府在驿站包的院子,她先去洗刷一番,重新妆扮了,这才进堂屋拜见侯夫人尹氏:“夫人,奴婢在孙家沟打听过那孙氏了!”二爷不是要她拆散孙慧雅和赵青么,那她就先从侯夫人尹氏这边下手好了。
尹夫人神情淡然,拿着一把赤金拨子拨弄着香炉里的百合香,道:“说说吧!”
素蓁先是笑了,接着道:“夫人,奴婢一打听,真是吓了一大跳,这个孙氏果真是个村姑呢!”
尹夫人闻言抬眼看她,等着她往下说。
素蓁脸上带着笑,眼睛窥伺着尹夫人的反应,心里忖度着,口中道:“不仅是个村姑,先前还被后爹卖到了县里朱大户家做丫鬟,今年才赎身成了良民!”
尹夫人似在专心致志地拨香炉里的香料,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素蓁说了半日,只说得口干舌燥,见尹夫人依旧是这个模样,便不再说了,转移话题道:“不过孙氏生得真是美得很呢,奴婢还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
尹夫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枉费她以前高看赵青几分,现在看男人都一样,看女人只看那一张脸,将来有赵青后悔的。
素蓁出了堂屋,心道:尹氏一直不动声色,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晚上临睡前,慧雅思索良久,才选出了一件月白交领兰花刺绣的长衣和一条湖蓝缎裙,又选出了赵青送她的一套赤金镶翡翠头面,预备明日梳妆。
大周朝的婚礼过程分为六个阶段,分别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明日是纳采之日,即赵青家请官媒到她家开提亲,她的妆扮得往庄重上走,不能给人轻佻的印象。
第二日慧雅起身后细细梳洗了一番,穿上提前选好的衣裙,对镜照了半日,觉得一切妥帖,心中却始终有些忐忑。
为了稳住自己的心绪,慧雅便端坐在窗前继续绣花,心情渐渐便平复了下来。
东京来的官媒崔彩珍约了永平县的官媒张银儿,一起先去见了停驻在驿站的定远侯夫人尹氏,然后又去拜见永平县知县赵青。
赵青先礼后兵,把这两位官媒震慑了一番,这才吩咐付春恒:“你去安排两顶轿子,点齐十二位弓手跟轿,护送两位官媒去孙家沟吧!”
两位官媒:“……”能让俊俏冷峻的小赵大人如此护着,倒是要看看这位孙大姑娘是何方神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