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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丽华一脸憔悴,不愿意说话,只是对彩英挥了挥手,示意彩英带她们下去,彩英便赶紧带了三人去偏殿更衣。2
因为时间仓促,宫中自然没有现成的衣物,所以彩英便去了附近的妃嫔宫中取了三套衣服过来,先让慕容微雪三人将身上的喜服都换了下来,然后又派了三人的贴身侍婢,回太子府取来衣服再换着了。
慕容微雪三人随即也赶紧地换了衣服,今日本是来宫中向皇上和皇后敬茶的,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也没有心思提那档子事儿了。
这因为陶惠颜的年纪最小,个子也最矮小,同样尺寸的衣服,慕容微雪和赵兰儿穿的正合适,只有她穿得松松垮垮的,有些不搭,再者陶惠颜身子到底不甚发育,偏生彩英找来的衣服上围又十分肥硕,这样看上去,愈发显得陶惠颜像足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陶惠颜自是气愤不已,又嫌那衣服的针脚粗,愈发不痛快起来了,又差遣彩英去别的妃嫔处找件合身的衣服过来,但彩英哪有那功夫,陶惠颜越发生气,加上这两日事事都不顺她的意,自然也管不住嘴了,彩英当然犯不着受陶惠颜的气,便和慕容微雪说了一声就回去伺候孙丽华了橼。
这时候,慕容微雪和赵兰儿都已经换了衣服,两人又相互帮着卸了头上的珠钗首饰,只挽了最简单的单螺,等到一应都准备好了正要回大殿的时候,却见陶惠颜仍旧气鼓鼓地坐着不愿换衣服,饶是慕容微雪如何不愿意搭理陶惠颜,但作为太子妃,自然还要过去说两句的。
慕容微雪走到陶惠颜的面前,道:“陶妹妹,我知道这衣服不甚和你的身量,但现如今宫中到处都为万岁爷的事儿忙做一团,自然不能事事都顺了妹妹的心意,妹妹且将就着吧,再说了不是已经吩咐了下人回去取衣服了吗?左右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到时候再换过来就罢了,妹妹犯不着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再者若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中,终究对妹妹不好。”
陶惠颜昨日戴了一日的红盖头,更是粒米未进,且昨晚上又是身披嫁衣独守空闺,自是没少流眼泪,她素来又是陶连亭的掌上明珠,哪里有过这等委屈?更何况又是大婚之日,自然心里面早就对慕容微雪恨得咬牙启齿,此时更是势若水火,也早把父亲的一番嘱咐抛在脑后,登时就冷笑连连,对慕容微雪,道:“太子妃说的真好,将就将就也就罢了,不过是件衣服,不过也就将就一个时辰,太子妃说的好生轻巧,说到底太子妃是正室,臣妾不过是侧室,太子妃既是已然这般训诫了,臣妾自是无话可说,但只是衣服将就将就倒也不是不成,但是若是这一辈子太子妃日日都霸着太子殿下,难不成臣妾还要将就一辈子守活寡不成?!谒”
慕容微雪自是大家闺秀,哪里听过这样的粗俗不堪的话?尤其还出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陶惠颜,更况且这陶惠颜并不是第一次这般出言不逊了,慕容微雪一时间只气得说不出话,脸都白了。
“太子妃切莫生气,想来陶妹妹也是一时口误,到底陶妹妹心直口快惯了,姐姐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赵兰儿见状,忙过来劝慕容微雪,一边又转向陶惠颜,道,“陶妹妹也真是的,好端端地怎么能这样跟太子妃说话?太子妃原是客客气气的跟妹妹讲道理,妹妹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这样出言不逊,真真是伤了咱们姐妹间的和气,再者今日到底是在宫中,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妹妹看呢,谨言慎行,妹妹千万要记住了。2”
陶惠颜早就看赵兰儿不顺眼了,赵志胜本是武将出身,又没有什么家世,且赵兰儿才貌也是平平,明明和自己同是身为侧妃,却三番五次护着慕容微雪而训斥自己,陶惠颜登时反唇讥讽道:“赵姐姐真真是贤德大度,只是我可不像赵姐姐这般能屈能伸,臣妾听闻赵姐姐昨儿晚也是一夜未眠独守空闺,想来赵姐姐心中必定不甚舒坦,不想今日一早赵姐姐竟还能吃得下太子妃赏的稀罕梅菜,可见赵姐姐不但是性情极好,而且更是容易健忘,臣妾就寻思着啊,只怕赵姐姐守一辈子的空闺,只要日日能吃上口太子妃赐的梅菜,便也心甘情愿了,不过像赵姐姐这样好性儿,哪里是人人都能学得会的?”
赵兰儿气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自是能屈能伸,却也是沉稳识相的,但怎想陶惠颜竟然这样凌厉,她本是三人中年纪最长,心思也最深的,这一时间竟然也气得说不话。
慕容微雪怒极反笑,道:“陶惠颜,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我自知管不了你,也不愿意管你!只是有一点,陶惠颜你记清楚了,现在咱们是在皇宫,又偏生是这样的日子,你这样闹下去,不但丢了太子府的脸,也更是丢了你们陶府的脸,你若真是不懂事儿,只管这样闹下去,只是到时候若是惊到了万岁爷或是皇后,我看是谁悔不当初!”
“慕容微雪,你少来这一套,你还真当自己……”陶惠颜正要继续胡闹下去,却见有人走了进来,定睛一看,竟是孙丽华,陶惠颜自是吓得赶紧闭上了嘴,慕容微雪和赵兰儿也回头去看,登时也吓得六神无主,三人忙“噗通”跪在了地上:“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彩英扶着孙丽华坐下,嘴角露出一道讥诮的弧线,慕容肃和慕容南风都曾吩咐过彩英,必定要好好照顾慕容微雪,彩英自然记在心上,所以不过是在孙丽华面前寥寥数语,孙丽华便就要过来瞧瞧,刚才又在外面听了半晌,自然该听到的都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只等到这个时候,孙丽华才要进来。
接过彩英递过来的茶盏,孙丽华浅浅抿了一口,凤眼扫过三人,最后厌恶地看了一眼陶惠颜,又别过了眼去,方慢条斯理道:“侧妃陶氏。”
陶惠颜吓得忙应声:“是,臣妾在。”
孙丽华抿了口茶,缓声道:“彩英说了那灵嫔的衣服你穿着不合身,自然你是本宫的儿媳妇儿,本宫自然心疼,所以本宫就想着带你回昭阳殿去更衣,看来到时本宫是多思了,本宫的衣服……凭你也配穿?”
陶惠颜吓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道:“臣妾……臣妾……皇后娘娘,臣妾刚才一时鬼迷心窍,刚才臣妾说的都是无心之言,其实臣妾心中并不是那样想的……”
“好一个无心之言,无心之言已然这般不堪入耳,若是有心,那你岂不是要翻天?!是不是连本宫的昭阳殿也要跟了你的姓?!不过是个小小侧妃,刚过门的第一天,就敢在皇宫大内这样撒野,竟全然不把万岁爷和本宫放在眼里,到底是谁给了你这等雄心豹子胆?!”孙丽华蓦地将茶盏径直砸到陶惠颜的脸上,陶惠颜疼得尖叫,眼看着额头滴下鲜血,更是惊恐不已,她自是最爱惜容颜,只是这时候却也不敢有什么反抗,仍旧老老实实地跪着,连哭都不敢出声,只是不停地小声求饶。
慕容微雪和赵兰儿也被吓了一跳,两人都大气儿不敢喘,孙丽华挑了挑眉,缓声对彩英道:“彩英,本宫听闻陶侧妃年纪尚小,竟还未来葵水,是真的吗?”
彩英点头,答道:“回娘娘,正如娘娘所言,陶侧妃年方十三。”
“既是连葵水都没有来,那又怎么能够伺候太子呢?”孙丽华讥诮一笑,瞥了一眼正瑟瑟发抖的陶惠颜,缓声道,“亏得你还好意思抱怨太子让你独守空闺,亏得本宫也算是见多识广,竟还不成想这世间竟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今日本宫倒也是开了眼了,只是太子竟然娶这样的粗俗不堪的女子过门,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
陶惠颜吓得顾不得额上的伤,忙不迭叩头如捣蒜:“皇后娘娘,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还请皇后娘娘宽恕!臣妾再不敢了!”
慕容微雪也忙劝道:“皇后娘娘息怒,陶妹妹年纪最小,口出无状也是有的,想来陶妹妹刚才也是无意,再者也有臣妾之失,臣妾也有口不择言之过,还请皇后娘娘宽恕陶妹妹!”
赵兰儿自然愿意看着孙丽华废了陶惠颜,但是这时候连慕容微雪都帮着陶惠颜说话,若是自己没什么动静,反而不好,所以也忙叩头道:“太子妃所言正是,陶妹妹年纪尚小,尚需历练,还请皇后娘娘宽恕。”
“既然太子妃和赵侧妃都这么说了,本宫若是再不宽恕的话,那岂不就成了恶婆婆?”孙丽华缓声道,瞧着陶惠颜面露喜色,又补上一句,道,“只是陶侧妃口出狂言又心胸狭隘,身为妾侍却如此善妒,实在可恶,若不加以惩戒,日后不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只是太子妃为人宽厚贤德,自是不忍苛责,所以本宫这个做婆婆的自然要帮着管一管。”
陶惠颜心惊胆战道:“请皇后娘娘责罚臣妾。”
孙丽华并不搭理她,由彩英扶着起来径直走出,一边道:“侧妃陶氏,年幼轻狂,善妒易怒,实不适侍奉太子,但念其年幼,故从轻发落,自今日起,每日抄写《女论语》一卷,成年前,不得近身伺候太子,现在就派人送她回太子府抄写去吧,省的本宫瞧见了眼烦。”
“是,奴婢遵命。”彩英躬身应道。
陶惠颜蓦地一下瘫坐在地上,脸上的鲜血触目惊心,慕容微雪看着不忍,走过去道:“现在宫中太医都在里面侍奉万岁爷,怕是不好请太医过来,不如你先用酒消消毒吧,一会儿回了太子府在找大夫瞧瞧……”
只是慕容微雪话未说完,已经被陶惠颜冷冷的眼神吓得闭上了嘴,赵兰儿瞧不惯陶惠颜这幅模样,便拉着慕容微雪道:“姐姐,咱们先过去吧,万岁爷说不定还要召见咱们呢,若是耽搁了,那可就不得了。”
慕容微雪心想也是,又担心成卓远,便跟着赵兰儿朝大殿去了。
陶惠颜死死地抓着地毯,水葱似的指甲都断了,她却不管,眼泪和鲜血混合着一滴一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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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卓远一进了寝殿,登时就被浓郁的药草味呛得难受,只见成靖之正闭目躺在床上,周不惊站在床头,脸色也极为不好,一干太医跪在床前,太医院院首秦律跪在最前面,头发比前些时候花白不少,显然是这段时间为了成靖之的病日夜操心所致。
成康全和霍金东、周景年正坐在软榻上,三人皆是面色沉重,看见成卓远进来,霍金东和周景年都起身,对成卓远行了礼,成康全也走过来,轻轻拍着成卓远的肩,一声叹息道:“总算是来了,快去看看你父皇。”
成靖之似乎也听到了动静,费劲地睁开眼,瞧见正是成卓远,蓦地就笑了,眼睛也瞬间晶亮不少:“卓儿,你来了。”
成卓远鼻子一酸,“噗通”就跪在了成靖之的床前,死死抓着成靖之的手,再说不出话来,成靖之揉了揉成卓远的头发,对秦律摆摆手,秦律忙带着一众太医退了出去,成康全知道成靖之必定有话交代成卓远,便要带着周景年霍金东出去,不想成靖之却道:“老四,金东,景年,你们且留下。”
“是,皇兄,”成康全忙走到了床前,对成靖之说,“皇兄,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成靖之抚摸着成卓远的头发,蓦眼睛却看向成康全,一声轻叹道:“老四,当年若不是你们兄弟三人冒死相救,朕又怎么能活到今日?只是老二和老三……都是因为朕的缘故啊!朕日日想来,都心里不安啊!”
成康全眼睛一热,忙道:“皇兄千万别说的话,当年若是贼人设计,皇兄又怎么会身中埋伏?咱们亲兄弟四人,打小就亲近,谁为谁死都不会眨一下眼,别说当日是为了就皇兄你,就算当日是臣弟陷入了埋伏,皇兄你不是一样也会拼死救臣弟的吗?”
成靖之饶是一脸痛苦,摇头道:“当年白丞相白将军,都对朕有大恩,朕这些年却不能为他们报仇,朕如今即将大限,到了泉下,真是无颜去见他们啊。”
周景年和霍金东忙道:“请万岁爷放心,万岁爷交代过的事情,微臣必定办好,绝对会彻查当年之事,为白氏一族一百六十三口报仇!”
成靖之松了口气,淡笑道:“朕自然最信得过你们,所以才放心把卓儿交给你们。”
成卓远早就泪流满面,这时更是五内酸疼,哑声喊道:“父皇!”
“卓儿,都到这个时候了,不必再伤心了,”成靖之看着成卓远又道,然后又看着成康全,然后对成卓远道,“卓儿,你四皇叔原是最自由自在最怕束缚的,但为了朕,他却规规矩矩地在京师呆了十五年,到底是朕难为了他,昨儿,等你登基后,随便跳个错儿,给他在外头圈块地且放他出去……咳咳!”
成康全眼泪簌簌流下,哽咽道:“多谢皇兄体谅。”
成靖之咳嗽了一会儿,脸色却变得红润起来,人也精神了不少,周景年和霍金东都暗叫不好,这怕是回光返照了。
成靖之又对成卓远道:“卓儿,朕知道你必定会善待你的兄弟,就连卓杨你必定也能照顾得很好,所以朕很放心,但是如今,有件事儿,朕需要你答应。”
成卓远忙擦了眼泪,道:“父皇只管说,儿臣必定做到。”
“不杀仁儿,他到底是清儿的骨肉。”成靖之缓声说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成卓远,成卓远自是不想成靖之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稍稍一愣,却也忙点头答应:“是,儿臣遵命。”
成靖之慈爱地抚了抚成卓仁的脸颊,道:“放心,朕是你的父皇,自然不会害了你。”
成卓远忙道:“父皇对儿臣恩重四海,儿臣对父王自是感恩戴德,不敢有任何埋怨!”
成靖之听见外面大殿中有动静,笑道:“必定来了许多人,也罢,都让进来吧,朕这么无神无息地走了却也不好,终究要给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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