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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艺妓呢喃吟唱:“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睍莼璩晓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慕容南风有些怅然,看着窗外的运河,一望无边,而沿着运河一路北上,就是京师,一时间,只觉得心里面苦涩不已,竟连带着那梅子酒也苦涩了许多,慕容南风喃喃道,“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怜子情如水……”
是啊,怜子情如水。
慕容南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半晌听着那艺妓又反复吟唱,这才将目光投向那艺妓,看了半晌,然后方开口问道:“你叫初雪,为何起这个名字?”
那艺妓见慕容南风回头,自是满心欢喜,忙答道:“启禀公子,因为妾身出生之时,正是那一年的头一场雪,所以父亲给妾身取名初雪。轹”
“雪,雪,”慕容南风蓦地苦笑,沉声道,“不错,真是个好名字。”
初雪。
初雪麸。
听闻成卓远特意给她的宫殿,赐名初雪殿。
听闻初雪殿是后宫女人最艳羡的所在。
听闻成卓远对她万千宠爱,日日都去初雪殿,与她同枕共眠。
……
“公子,你的手!流血了!”
听到那艺妓的惊呼,慕容南风才觉得手上讷讷的疼,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竟然将那白瓷就被生生捏碎,几片碎瓷正好扎进了肉里。
真的是喝多了。
慕容南风随手将那几片碎瓷取出,然后起身就朝外走,那艺妓兀自担心不已,起身跟了上去,一边小心问道:“公子,你的手指还流血呢,要不然让妾身……”
“啪嗒。”
那艺妓随即闭上了嘴,脸色蓦地苍白起来,连嘴唇都泛着青白之色。
两锭沉甸甸的黄金已经丢在了桌子上。
“你曲子弹得甚好。”慕容南风已然走了出去,只余一个冷漠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一道屏风之后。
那艺妓看着那冷冰冰的金子,一时间竟涌出了泪来,脚下蓦地一软,已然坐倒在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伏在那桌案上,嘤嘤哭了出来。
她本是艺妓,自踏入风尘之路,便就应当断了这一世的情爱,她怎么就糊涂了?
~~~~~~
慕容南风刚刚出了雅间,胸口有些气闷,稍稍站了站然后便就朝楼梯口走,忽然心下一惊,随即忙闪身朝后一躲,然后眼睁睁地瞧着一把剑已然顺着自己的胸前迅速擦过,随即便笔直笔直地插在了楼梯扶手上。
慕容南风看着那兀自颤动的宝剑,又看了看自己被削去了一片衣料,缓缓落地,一时间,心中的所有抑郁惆怅都换做了愤怒。
下一秒,慕容南风拔出宝剑,双脚一点,然后朝四楼飞身而去,下一秒,慕容南风手中的宝剑已然横在了一个微胖青年的脖颈之上,慕容南风冷哼:“你找死不成?”
饶是如此,那男子道一脸趾高气扬,对慕容南风破口大骂:“怎么?你竟然敢恐吓老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那男子是扬州知府的小儿子,骄纵跋扈,早就听闻水盈的大名,日日都必定要来“十里杨花”闹一番,但这样的登徒子,水盈却又如何肯见?自是从来都不许他踏入闺阁半步,但是今日这人又是喝了酒的,执意要闯四楼,和门口的侍卫起了争执,竟然拔剑相向,这人原也是有些来头的,那侍卫自然不好怎么样,只能左躲右闪陪说好话,到后来那人竟越发红了眼,那侍卫只得上去劈手夺了下来,却不想滑了手,所以就落下了三楼,差点伤到了慕容南风。
见慕容南风一脸冷然,那男子也有些害怕,但却也不肯低头,又强道:“老子是杨家明!老子的爹是扬州知府杨刚!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对老子横鼻子瞪眼……”
“咕咚!”
下一秒,手起剑落,那人的首级,已然滚落下来,顺着楼梯一路滚到了三楼,那鲜血便滴滴拉拉地洒了下去,随即传来了许多男女的尖叫声。
那四楼门口的两个侍卫也吓得慌了神,半天才缓过神来,慌张道:“公子!这是扬州知府家的公子!你怎么敢杀了他?!”
慕容南风冷眼瞧着那尸体倒下,也不多言,便就掏出手帕擦拭剑上的血。
随即王健已经跑了上来,他本是在一楼等候的,见上面出了乱子,这才赶紧上来瞧一瞧,一看果然是慕容南风出了事儿,自是吓了一跳,又瞧见慕容南风胸襟的一片衣料破了,更是心惊,随即怒道:“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开罪小王爷?属下这就去办!”
那两个侍卫自然早吓得不知所措,赶紧地跑下楼去了。
“不用了,你且去把这人尸首送给扬州知府去,”慕容南风面无表情地丢了那帕子,将剑收回剑鞘,一边又冷然道,“告诉那知府,现在告老还乡还来得及,胆敢迟个一天半日,便就让他们一家都人头落地。”
“是!属下遵命,”王健躬身道,顿了顿,又问,“那小王爷……”
慕容南风摆摆手,示意不用他管,便径自下楼去。
“公子,请留步,”这时候,四楼紧闭的雕花轩窗忽然打开,里面传来一个女子清雅柔和的声音,“妾身这里沏好了梅花茶,不知道是否有幸请公子进来一道品尝。”
王健一怔,心道,这人的声音怎么和郡主这样像?
王健随即朝慕容南风看去,印象中,小王爷是绝对拒绝不了这样的声音。
果然慕容南风停住了脚,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竟带着些许难掩的震惊,王健心中一时间有些烦乱,当下也不敢多言,便带着那人的尸首,先退下了。
慕容南风顿了顿,便走到了那门前,双手轻轻一推,整个人,已然愣在那里。
下一秒,慕容南风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腕,急切问道:“你是谁?!”
水盈自然被吓了一跳,刚才外面发生的事儿,她自然透过窗子看得清楚,那杨家明日日过来添乱,她都已然习惯了的,由得他闹,闹够了便也回去了,只是不想今日竟然都动起刀枪来了,水盈自是心烦不已,不想忽然这时候却从天而降了这样的一位男子。
来“十里杨花”,一身上下却并无什么贵气装扮,一身衣料并不扎眼,这男子倒是难得,只算得上是上乘,但是和杨家明一身绫罗绸缎一比,自然逊色不少,只是这人,却不知道要比杨家明高出多少个层次出来,虽然不显山漏水,但是一看便就不是一般的达官显贵,亏得杨家明那样的酒囊饭袋竟也敢在他面前放肆,真是该死。
水盈眼睛看得真切,心里却更是明白,这个男人,她是要定了的。
虽然知道这人不是自己能够掌握得住的主儿,但是只怕这世间再无第二个这样的男子,如此玉树临风,又如此让她心动。
只是这人的反应,倒让她委实出乎意料。
“公子,妾身水盈……”水盈眼瞅着自己的一双手都被他勒紫了,又瞧着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一时之间也不敢怎样,只是小声哀求,“公子,有什么话不妨坐下来说,别站在这冷风口里。”
慕容南风凝视着水盈的脸,从额头到眼睛,从眼睛到鼻子,又从鼻子到下巴,眼神越来越淡漠,最后慕容南风一把放开了水盈,冷声道:“你不是她。”
水盈一怔,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小心垂问:“公子说谁?”
“你不必知道,”慕容南风又看了看水盈,这个长相与慕容微雪生的一般无二的女人,心中越发烦躁,坐了下来,挑眉问道,“你是哪儿的人?”
水盈也坐了下来,一边斟茶一边答道:“妾身是江南人士,自幼父母双亡,被老板好心收养,在‘十里杨花’长大,公子请用茶。”
慕容南风看着那递到自己面前的白玉茶盏,有些失神,这女子奉茶时候的模样,确与雪儿有七八分的相似……
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一副嗓子,又会这样地奉茶。
的确难得。
慕容南风接过那茶盏,轻轻啜饮,眼睛则一眨不眨地上下打量着水盈,只见她一头乌发挽成灵蛇髻,饰以赤金如意纹玛瑙流苏,一袭曳地飞鸟描花长裙,十分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