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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玺十三年的春节越来越临近,京城上下到处都是一派繁华喜庆的场面,衙门封了衙,天玺帝也不干活了,皇帝难得有了正大光明躲懒享受的日子。
皇宫中也跟着收拾了起来,各宫各殿装扮的花团锦簇,富丽堂皇,当真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欣欣向荣,歌舞升平的画面。
太后的慈云宫连宫殿上的琉璃瓦都被宫人细细擦拭地一尘不染,殿前妆点了奇花异草,使得本就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大殿愈显金光闪闪。
那高高的房梁上描绘着的五彩斑斓鸾鸟云纹图样,在阳光的照耀下似闪着光芒要飞升于空一般。
殿中,不再忙于政务的天玺帝正陪太后用着午膳,虽是食不言寝不语,然天玺帝时不时便亲自指点宫女为太后夹菜盛汤,太后也关切皇帝的身体,特令人准备了几道味道不错的药膳,含笑看着皇帝用下,气氛却是极好。
天玺帝却并非太后的亲生儿子,其生母不过是先帝时的一名小小的美人,刘美人自进宫便一直不受皇宠,日子过的很是艰难,后来投靠了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身边才得以喘息。
太后产子时年纪太小,又怀的是双胎,产下一双女儿,到底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可她需要一个皇子。观察了两年,见刘美人不过寻常出身,家中也没有什么人,本身也听话懂事的很,便选中了刘美人。
太后是个睿智豁达的女人,刘美人诞下皇子,太后并没有留子去母,更不曾立刻便将小皇子抱到中宫养育,而是为刘美人请封了婕妤之位,皇子依旧由刘美人自己带着。
只每日让刘婕妤将皇子抱到中宫亲近一番,刘婕妤感激在心,也知道太后是其母子在宫中的仪仗,自然教导皇子孝敬感激太后。
直到刘婕妤在皇子八岁时病逝,皇子才被接到了中宫正式记在了太后的名下,成了嫡出皇子。其后也是子凭母贵,又靠着太后母族的力量,天玺帝才得以登基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故此太后虽则不是天玺帝的生母,可天玺帝却极为敬重孝顺太后,平日不管政务有多忙,每日也都是要到这慈云宫中走上一趟的。
天玺帝和太后用过了晚膳便移步到了偏殿说话,说起今年宫宴的事情来,天玺帝难免便提起了皇子们的亲事来,道:“老六和老七如今年纪也大了,都到了该大婚的年龄,皇后虽然也是个稳妥的,可到底不若母后眼光精准独到,今年宫宴各府的姑娘们都要进宫来,到时候还请母后留意一二,给这两个孩子好生挑选两个王妃才好。”
太后便笑着道:“一晃眼孩子都大了,老六和老七都是好孩子,是该好好挑两位贤淑美貌的王妃,皇帝既说了,哀家自当尽一份心,只是这事儿还是要问问唐贵妃和端嫔的意思。”
天玺帝却道:“由母后给这两个孩子相看是福气,她们巴不得呢,难道还能有意见不成?说起来,最该赶紧定下来的便是阿严那孩子,前些日,阿严突然和朕提前早年朕赏下的那块玉佩,说是已将那玉佩送了个姑娘,朕问阿严那姑娘是谁,朕赐婚既喜欢便赶紧的定下来,总不能私相授受再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谁知那臭小子竟嘴巴严的河蚌一样,任朕怎么敲都不张口,这事儿母后可是清楚?”
太后的脸上已有了真心的笑意,瞧着整个人都柔和许多,道:“这事儿啊,说起来倒还和前几日祁阳郡王妃进宫来求见哀家有关系呢。”
天玺帝闻言不觉微怔,祁阳王府手掌兵权,对这等府邸皇帝自然是时刻注意着的,祁阳郡王妃进宫见太后,天玺帝也是知道的,只是他历来信任太后,倒也没有特意打听此事。
如今听太后如此说,顿时便起了兴致,道:“难不成阿严喜欢的那姑娘还和祁阳王府有什么关系?朕记得祁阳王府可是没什么女孩的,莫不是郡王妃的娘家姑娘?朕记得郡王妃好似出自荥国公府,和贵妃倒是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唐家的姑娘历来容貌娇美,性情也好,难道阿严这是看上了唐家哪位姑娘?瞧他的意思,这姑娘似出身不大高,难不成是唐家旁支的?”
太后闻言却笑着摇头,道:“皇帝历来对世事洞若观火,只是这次却是料错了。”
天玺帝不觉便露出兴味神情来,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太后叹了声才道:“说起来倒是这里头倒还牵扯到一桩陈年旧事,一出美人救英雄的爱情故事,不知皇帝可有兴致一听?”
太后都这样说了,天玺帝自然是要点头听下去的,何况他的兴致也确实是被太后给吊的足足的,便笑着道:“那感情好,朕记得朕小时候母后便常常于朕讲故事,母后言辞诙谐讲的故事又动听又寓意深远,朕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甚是怀念,如今可也有年头没听母后听故事了,今儿倒是托了阿严的福。”
太后也笑了起来,一时间气氛极为融洽,太后这才说起了祁阳王世子和寄瑶的事来,却并不提两人的身份,只道:“有一个年轻人,出身名门,乃是家中嫡长,生的俊逸不凡难得是还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被朝廷委以重任……”
太后的故事果然讲的很好,在她的讲述下一个美人机缘巧合救下英雄,才子和佳人就此相知相恋,却又偏偏苦于生不逢时,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最后不得不分离的凄美爱情故事便被娓娓道来。
故事还是那个故事,太后并不曾有一点添油加醋的违背事实的叙述,只是在太后的故事中,那故事中的人物却被无限美化了。
在太后的故事中,寄瑶是一个非常可怜的女子,她本也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姑娘可惜自幼被拐卖,沦落风尘,被人买去安置成了外室后却又不得珍惜,日子过的凄冷而无依。
可她又是个善良,且才华横溢的女子,不仅不如,她还不畏强权,有着一般风尘女子所没有的胆气和义气,在英雄被当地强权逼的走投无路时,是美丽聪慧且又善良正义的寄瑶救了英雄,在不小心相知相恋后,寄瑶又是个好母亲,也是一个不愿跟随拖累英雄名声的好女人,她选择了隐瞒身份,且还成全了贴身婢女爱慕英雄的一颗少女心。
在太后的口中,美人和英雄的那一夜露水姻缘,并非道德败坏,而是醉酒乱性,情深难禁,平添无限风流旖旎,非但不让人唾弃,反倒让人向往。
其后英雄怅然离开,而佳人却发现竟然有了身孕,这其中的艰难,以及那孩子生下到长大所受到的苦楚更是被太后说的凄凄切切,引人叹息。
其实富户权贵之间,相互转赠妾室实在算不得什么事儿,寄瑶和祁阳王世子虽然是在寄瑶做苏定文外室时红杏出墙做下了有违妇德的事情,可寄瑶本就出身风尘,谁也不可能拿对闺阁女子的那一套道德典范去要求一个烟花女子,对寄瑶这种女人本就要求不严,再来外室真说起来算不得就是苏定文的女人。
故此寄瑶和祁阳王世子的这段故事虽说有些有违礼教,可也不是那么让人接受不了的。
又经过太后一番费心的美化,听在天玺帝的耳中便只剩下惋惜感叹了,还真生不出什么抵触厌恶来。
待太后讲罢,天玺帝便叹了一声,道:“当真是还君明珠双垂泪,恨不相逢未嫁时啊。想来母后这故事中的年轻人便是祁阳王世子萧岚肃了吧?”
太后先是说了祁阳郡王妃,又提这故事,故事中的青年人又是到江南去查一宗案子,还说这年轻人出身权贵,却又勤奋好学,才华横溢,深受帝宠。
当年派萧岚肃前往穗州查私盐案子的正是天玺帝,天玺帝只略略一想,自然便明白了这故事中的人说的是谁。
太后观天玺帝的神情似有追忆,不觉松了一口气,道:“皇帝见微知著,这故事中的年轻人确实就是祁阳王世子。”
天玺帝当年确实颇为欣赏祁阳王世子,想到其英年早逝,且又是为保卫大丰疆土而马革裹尸,一时间倒也面露几分恻然之色,道:“如此说,这萧岚肃还留了一线血脉?可这又和阿严看中的姑娘有什么关系?”
太后笑了笑,道:“那寄瑶因有女,不忍抛弃女儿随着祁阳王世子离开,宁愿放弃这段感情,放弃随着祁阳王世子进京享受荣华富贵,也要守着自己的孩子,阿严瞧上的便是这寄瑶守护着的那个女儿。”
太后这样说,天玺帝才恍然大悟,都弄明白了,一时倒笑了起来,道:“怨不得阿严嘴巴闭的紧,那姑娘是外室所出,这身世实在是差了些。”
太后苦笑,心道岂知是外室所出,如今弄的还被除了宗,这两个孩子折腾的当真都没法说。
皇帝这会子才想起来问道:“如此说来,那姑娘如今该是在京城才对,这寄瑶当年却不知是何人的外室?”
太后见皇帝终于问起这个来,微微直了些身子道:“这户人家皇帝倒也是知道的,便是前几天闹地京城纷纷扬扬,引得百官弹劾的原定安侯府的姑娘,这寄瑶便是苏三老爷,前穗州知府苏定文的外室。”
前几日苏家的事儿闹到了京兆府去,弄的京城人人皆知,御史言官跟打了鸡血一般一天几道折子的弹劾,便连提前到京城来准备参加明年春闱的书生们都群情激奋,日日跪在宫门前请命,要天玺帝严惩道德败坏的定安侯府。
故此天玺帝还专门叫了七皇子叶宇轩到御书房去,特意垂问了京兆府两个奴才告主子的案子,且他刚刚下旨褫夺了定安侯府的爵位,这会子自然不会就忘记了。
听闻太后的话,天玺帝面露愠怒,道:“难道是祁阳王府要认回孙子,这才闹出如此大的波折来?胡闹!”
太后见天玺帝动怒,忙道:“皇帝息怒,并非如此!祁阳郡王妃当日进宫便是希望哀家能够传唤了定安侯府的老夫人马氏进宫,好从中为郡王府周全一二,让苏家退让一步,放了那孩子认祖归宗。若是祁阳王要使这样的阴谋诡计,又何必让祁阳郡王妃进宫一趟?哀家也问了阿严,那两个孩子被赶出定安侯府确实是苏家不容两个孩子,嫡母和伯母联合起来阴谋陷害。”
太后言罢,天玺帝才面色稍霁,太后又道:“至于京兆府告状的事儿,确实是有人帮了那两个孩子,推波助澜设计两个奴婢去敲的鸣冤鼓。只这人却不是祁阳王,而是阿严那孩子。是他瞧那定安侯府让那苏姑娘吃了苦头,受了委屈,心中不忿,这才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阿严这孩子太是不像话,来日哀家让他去向皇帝请罪!”
京兆府的事情,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其中蹊跷,自然也是瞒不过皇帝的,太后却不敢让皇帝知道那事儿是璎珞一手做下的,唯恐皇帝会觉得璎珞有失温婉贤良,也不够孝顺柔和,有失尖锐,睚眦必报,故此便将事情都推到了秦严的身上。
太后觉得为了能让大龄孙儿能够抱上媳妇,自己当真是用心良苦,费尽心思了。
皇帝听闻京兆府的事情是秦严闹出来的,倒是没半点怀疑,因为这事儿也确实像秦严的行事。
想到秦严为给心上人出气,竟然费了这么多心思,天玺帝倒是愈发好奇新鲜起来,笑道:“想不到阿严竟然也有如此怜香惜玉的时候,只是那姑娘如今被宗族除名,这身份上便更差了一层了。母后的意思,莫不是想让祁阳王府一并连这姑娘也认回去的吧?”
祁阳王府子嗣单薄,如今好不容易冒出来个嫡子出的孙子来,便出身有点不光彩,也是定然要接进郡王府认祖归宗的。
这点自然想都不用想的,祁阳王府要认孙子,自然也用不着圣旨允准。也犯不着太后费心思和他提这件事儿,太后说了这么多,怕并非为了祁阳王府的孙子,而是为了那苏姑娘。
秦严亲事上太艰难,老大年纪了到现在还是个不近女色的,这都成太后的一桩心病了,如今秦严好容易自己瞧上了一个姑娘,看样子还着紧的很,太后自然要忙着为其张罗的。
说句难听的话,只要那苏姑娘是个女人,慢说是出身不好,只怕便是她是有夫之妇,太后也得想法子给人弄到靖王府去。
天玺帝是个聪明人,自然一下子便洞穿了太后的用意。
太后面露恳求,道:“这些年皇帝孝敬哀家,哀家才能过上舒心尊贵的生活,皇帝也知道,哀家如今就两桩心事儿,一桩是有生之年想看到皇帝原谅废太子,哀家的仪姐儿能够回到京城,让哀家再看上一眼,这另一桩便是阿严这孩子的亲事。仪姐儿的事儿涉及朝政,哀家不敢干预朝政,不求皇帝能够成全哀家,可阿严这孩子的亲事,却是家事,这孩子小时候吃尽了苦,不肯于人亲近,如今他好容易看上了这么一个姑娘,哀家说什么也要玉成此事,皇帝……”
太后话未说完,天玺帝便拉了太后的手,握紧,道:“朕疼爱阿严虽然比不上母后,可也一直将他当做朕的孩子疼爱,母后不必多言,此事容朕考虑一日,可好?”
太后自然明白皇帝心中的顾虑,那靖王府手握重兵,又是大丰最尊贵的异姓王府,而祁阳王府亦是掌着兵马的顶级权贵,靖王府和祁阳王府联姻,皇帝如何能够安心?
这事儿不是太后巧舌如簧,三言两语便能让天玺帝同意的,故此太后也便不再多言,转而说起了它事儿来。
待皇帝走后,太后便招呼了水嬷嬷,令她派人往祁阳王府送信。
这日下午祁阳王便往宫中递了牌子求见天玺帝,祁阳王是在御书房面圣的,进了御书房他便老泪纵横,一通大哭,感慨两个嫡子的英年早逝,祁阳王府的子嗣单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戚难过。
甭管祁阳王这一番作态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演戏,堂堂一个郡王,又须发都白了一半,平日里也算威仪刚硬一个人,就这么不顾形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悲伤欲绝,也确实令人动容的很。
反正天玺帝是难得的被哭软了心肠,待祁阳王说了想要认回孙儿的事儿,天玺帝当下便同意了。
其实祁阳王府认回苏景华,天玺帝并不反对。
祁阳王府历来忠心耿耿,且也算是大丰难得的出将才的门第,更重要的是,祁阳王府子嗣单薄,这在天玺帝眼中却是好事儿,子嗣少,便不怕树大根深,尾大不掉,子嗣少,便也大大减少了其谋反篡位的可能性。
说白了,祁阳王府,天玺帝用着还算顺手,也还想继续用下去。至少现在他还并不想看着祁阳王府衰败,原本祁阳王府就剩下一个病秧子庶子,天玺帝还觉着遗憾,等祁阳王一没,这祁阳王府便算是废了。
如今突然又冒出来个子嗣,岂不是正好?
朝廷总要人镇守边疆的,祁阳王府如今用着就不错,天玺帝自然愿意成全了祁阳王,就此用下去,还省了再费心找替补不是。
且能够借此事施恩祁阳王府,将来祁阳王也能更为忠心,于朝臣们看,那也是皇上念着忠臣,心系着战死的英魂,对他的名声也没坏处。
故此祁阳王哭罢,天玺帝便笑着道:“如此大喜之事,郡王该当高兴才是,郡王可回去准备认祖归宗之事儿,此事朕知道了。说起来,郡王世子也去了七八年了,朕记得当年朕曾下旨追谥郡王世子为正三品果毅将军,此职乃是世袭,如今既然世子有后,朕金口玉言,自然不能更改,便由你这孙儿袭了此武职吧。这孩子郡王可要好生教导,为我大丰再添一员虎将才好。”
祁阳王跑来皇宫哭这一场,自然并非为了告诉皇帝,祁阳王府多了个孙子,而是这个孙子来历不明,想让天玺帝为其正名。
当年萧岚肃战死沙场,天玺帝厚待英烈,自然是要追谥的,彼时曾经下旨追封了祁阳王世子为三品果毅将军,次子为五品忠勇将军。
在大丰这两个武职却是世袭武将,当时怕也是天玺帝看两人都没有子嗣,这才会大方地追封,如今萧岚肃突然冒出来个儿子来,天玺帝便不做表示,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什么。
连祁阳王也没奢望天玺帝会想起当年的追谥来,没想到天玺帝居然开了大恩,大大方方地让苏景华承袭了果毅将军的武职,祁阳王大喜过望,忙恭恭敬敬地磕头道:“臣谢主隆恩,祁阳王萧府势铭记陛下洪恩,代代忠君,若违此誓,人神共诛!”
天玺帝很满意祁阳王的态度,摆手道:“行了,大过年的,郡王府今年添了丁,也算是双喜临门了,等到入宫朝拜时,可莫忘了带上那孩子给朕看看。”
祁阳王泣泪再磕,抬头时却道:“皇上,微臣那孙儿还有一异父妹妹,如今也被赶出了宗祠,微臣想一并将这孩子认回我郡王府来,不知……”
天玺帝闻言倒是眯着眼眸仔细盯视了几眼祁阳王,道:“血脉岂容混淆,郡王怎会有此等想法?”
不怪天玺帝多心,若然祁阳王是因为秦严有意迎娶这姑娘,才想将苏璎珞认回郡王府。天玺帝便不得不考虑下祁阳王的用心了。
祁阳王闻言却神情坦然无惧,道:“实在是这一对姐弟感情极深,且那姑娘聪慧伶俐,甚合夫人眼缘,微臣也不忍姐弟分离。唯今两个孩子都被不慈长辈赶出了宗族,若然只认了孙儿,那姑娘便成了无根浮萍,可如何生还?微臣夫人便想将这姑娘认回郡王府,这姑娘吃了不少苦,若非她这个做姐姐的相护,微臣那孙儿说不得活不到现在,夫人是真心疼爱于她,只望着将她接到王府来,过两年好生相看一个憨厚老实,家世一般的后生,也算报答了她护着我儿一点血脉的恩情。”
见祁阳王说的情真意切,天玺帝这才渐渐收回了威压,道:“确实是个难得的姑娘,此乃郡王的家事,实在不必请示于朕。”
天玺帝这话便是同意了,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同意了祁阳王府和靖王府结亲,此事他还需要再考虑观察一番。
也是祁阳王表示的很明白,萧家认了璎珞,并没有攀附权贵的意思,有祁阳王这话在,祁阳王府便不会私下去和靖王府议亲,不然便是犯下了欺君之罪。
秦严和璎珞的亲事要成,还要靠天玺帝同意下旨,这件事儿还是掌控在天玺帝的手中。
也是因此,天玺帝才默认了祁阳王接璎珞进府的事儿。
祁阳王虽然希望郡王府能够出一位靖王妃,可他也不是完全因为此事才同意让璎珞进府的,便没有秦严的拜访,依着苏景华和璎珞的感情,只怕也会有一日提出让姐姐跟着进郡王府的请求来,有郡王妃对璎珞的喜爱,和对孙儿的慈爱,也会同意此事。
祁阳王也是如此,毕竟璎珞就是一个姑娘,祁阳王府多一位,少一位姑娘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确切的说,多认一个姑娘将来还能多一个姻亲,何乐而不为?
既并不是非要攀附靖王府,听闻天玺帝的话,祁阳王便也未曾露出任何窃喜或者狂热等神情来,只是恭敬而感激地叩谢了皇帝。
天玺帝对此还是满意的,叫了起还留了祁阳王在皇宫用了膳。
翌日,天气晴朗,暖阳融融,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一早四通街上便熙来攘往,繁忙异常,四处都是吆喝叫卖声,来往采办年货的百姓穿梭如织。
蓦然,嘈杂的街道上响起了一阵鸣锣声,百姓们闻声望去,就见远远的一对人马正缓缓而来,瞧样子却是权贵出行,鸣锣开道呢。
京城的官宦权贵太多,随便扔个石块都有可能砸到了皇亲国戚。若然随便什么官员出行都鸣锣开道,摆开仪仗,那京城里的百姓们也都别生活了。
故此非顶级权贵,平日里出个门绝对不会弄出这样大的阵仗来。
又一般的官员往往都注重个爱民亲民,多低调行事,故此便一品大员出行,也嫌少会清道摆仪仗。
在京城中会如此行事的,多是顶级的皇亲国戚,王爷公主郡主之类的,这类人平日里高高在上,行事跋扈,且也用不着收拢民心,他们出行才会不怕滋扰百姓,摆开仪仗,清道前行。
如今正值年关,街上都是置办年货的百姓,擦肩接踵的,故此这会子便平日喜欢摆仪仗的几位权贵,也不再往这四通街上跑,这会子清道的鸣锣声响起,百姓们倒甚为诧异,一面往路边上退散让道,一面却又不免好奇地打量探究。
只想知道这又是那位权贵,这会子如此行事。
道路被清开,但见前头紫红色的清道旗一双,红仗一双,销金红伞一顶,青扇一个,红罗曲柄绣宝相花伞,红罗绣孔雀扇各一对,遥遥地拱卫着一辆华贵的阔大马车缓缓而来。
有那熟悉朝廷礼法的人已是认了出来,扬声道:“瞧样子这是郡王妃的仪仗规制啊,却不知是哪个郡王府的郡王妃,这个时候怎从城外回来了。”
权贵们都是住在皇城那边,这会子从这四通街南边儿过来,自然是刚刚从城外回来的。
如今不过刚刚辰时,这不知哪个郡王府的郡王妃却已出城而归,确实令人觉得奇怪。
有那眼尖的已经远远瞧见了马车上的标记,不觉惊异一声,道:“咦,是祁阳郡王府的车驾,看样子马车中坐着的该是祁阳郡王妃了。”
“这便奇怪了,祁阳郡王府并非行事张扬的,一向都是低调行事,从来没听说过祁阳王府郡王,郡王妃出行扰民的,今儿这却是怎么了?”
祁阳王府在大丰还是颇有些威信的,尤其是两位嫡子战死沙场,到如今也不足十年,很多百姓还记得此事,故此见竟是祁阳王府的车驾,不免更为惊异,却也面带尊敬退散避让的更快了一些。
马车滚滚,很快便靠近了,却见马车旁边行着八个骑马的侍卫,拱卫在马车两侧,马上的青年侍卫们满脸是笑,竟然各自都捧着一大框铜钱,随着马车往前走。
那行在最前头的高头大马上的侍卫长了一张圆脸,笑起来一口白牙,两边两个酒窝,甚是和气,声音却非常的洪亮,他行上一段距离便要冲着避让到路边的百姓拱手为礼,笑着扬声说出一段话,道个原委。
“各位父老乡亲,祁阳王府寻到了失散多年的孙小姐和孙少爷,是我们已故世子爷的血脉,今儿两位小主子到京,我们郡王妃一早天不亮便出城亲自接人,如今回府便搅扰了乡亲们赶集,在此给乡亲们致歉了。郡王妃说了,祁阳王府今儿大喜,发喜钱为我们两位小主子添福,也让乡亲们沾沾喜气。”
说话间便招呼几个侍卫将箩筐中崭新的喜钱丢散出去,百姓们不想还有这等好事儿。
一时间满街热闹,抢着洒下的喜钱,难免纷纷说着喜庆话。
“嚯,祁阳王府后继有人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儿,郡王妃大喜!”
“好人有好报啊,世子爷是为咱大丰战死的,如今他后继有人,当真是老天开眼啊!”
“郡王府大喜,郡王妃大喜!”
……
马车中坐着的确实是郡王妃唐氏和璎珞姐弟二人,今日唐氏穿着一件深铁锈色缠枝菊花的长褙子,上头用暗金色的绣线密密遍绣缠枝菊花,下头套着一条藏青色罗裙,头上梳着略显繁复的发髻,还用了一些假发,一套十多件的通体剔透的白玉福寿扁方发簪固定住发髻,耳边挂着绿的滴水的耳铛。
脸上也略施了粉黛,整个人精神奕奕,眉梢眼角满是柔和慈爱的笑意和挡都挡不住的喜色,使得她瞧着富贵雍容,又肌肤润泽,观之可亲,虽然眼角和额头积年的纹路泄露了些岁数,可瞧着却比初见时似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一般。
苏景华挨着唐氏坐着,他今日自然也刻意打扮过,穿着璎珞给他特意准备的粉蓝色大团花箭袖袍,头戴双龙戏珠的抹额,头发一半梳成了一个攥,另一半却披散在肩头,纂儿上以红锦带绑着,系着结,攒至顶中发髻中。这样的打扮让他显得英气而不失活泼。
此刻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和贺喜声,苏景华明显有些紧张,小脸也涨的红润润的,毕竟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受到关注过,一想到外头那么多的百姓都在关注着自己,且由衷的恭贺着自己,从小便不被关注的苏景华便有些局促兴奋,害羞无措。
他不由将目光望向璎珞,璎珞冲苏景华安抚地笑着点了点头,苏景华才略好了些,轻轻吁了一口气。
“莫害怕,祖母今日带着你们姐弟回去,定要让京城的百姓,各个府邸都知道,我儿后继有人,我祁阳王府后继有人。祖父和祖母都老了,以后咱们整个祁阳王府还要靠你顶立门户,若然这样你都害怕,祖母还能指望你做什么?还有你姐姐,往后她嫁了人,你难道不想为她撑腰?要为姐姐撑腰,你自己不成为厉害的人如何能成?”唐氏自然也察觉了苏景华的紧张,不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景华顿时便挺直了背脊,重重点了点头。
“祁阳王世子不是听说没留下任何子嗣吗?怎么突然便有了一双儿女呢?”
“郡王府的子女怎么会失落在外?这是怎么回事?”
外头百姓们贺喜后,不免便好奇了起来,纷纷打探着,坐在马车中的璎珞没少听到这样的询问声。
先前祁阳王的意思是将苏景华说成是祁阳王世子生前一个妾室生养的子嗣,因为生下来便身子弱,请了高僧来批命,故此便送到了外头寺庙中寄养,如今年纪大了才被接了回来。
可现在因多了一个璎珞,这个说法便不能用了,总不能两个孩子都命弱在祁阳王府养不住,一起送到了外头吧?
所以想了想,便对外说早年祁阳王世子喜爱一个女子,因那女子出身风尘,不敢告知家中便在外置办了外室,生养了一双儿女。
因家中正室未曾生育,外头却有了一对外室所生的儿女,因怕世人非议言官弹劾,所以便一直隐瞒了这件事,对任何人都没有提起过此事。
后来祁阳王世子没了,祁阳王府就更不知祁阳王世子在外有后的事儿了,那风尘女子虽被祁阳王安置为外室,可却并不知祁阳王世子的身份,祁阳王世子过世后,那女子苦苦等候世子,却每每失望,后来便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京城。靠着做绣活,给人做工,辛辛苦苦拉扯大了两个孩子。
老天开眼,不久前有故旧见到了和祁阳王世子容貌一模一样的孩子,心存疑惑,一番追查这才发觉了此事,并告知了祁阳王府。
祁阳王府派了管家核实此事,也确实在两个孩子的家中找到了几件祁阳王世子的旧物,还有祁阳王世子留下来的墨宝,虽然两个孩子的生母因为操劳太过,已经过世,可通过这些旧物却也证实了两人的身份。
这个说法虽然有碍祁阳王世子的私德,可璎珞两个本来也没办法按嫡出子女的身份进府,作为庶出,在祁阳王世子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们的存在本就是毋庸置疑的宠妾灭妻,私德有亏。
故此是府中妾室所出,还是在外头的外室所出,其实差别本来就不大,死者为大,如今祁阳王世子都已经没了快十年了,又是为国马革裹尸,死在了战场上,便他私德有亏又如何?难道御史言官还能因为这个事儿便跑去弹劾祁阳王教子有亏,齐家不严不成?
此刻外头百姓们议论纷纷,便有祁阳王府的随行下人好心的将这一番官方说法传扬了出去。
百姓们听闻这个故事,倒纷纷感叹起璎珞姐弟的好命来,一时有人感叹两人生母虽是风尘女子,可也算坚贞不移,将一双儿女拉扯大当真不易,可惜早早死了,不然福气就大了。一时又有人感叹,这当真是皆大欢喜的事儿,郡王府子嗣单薄,如今世子有后,自然高兴,这一双姐弟流落民间,吃了苦头,如今被认回也是大喜。
璎珞听着外头百姓们的议论声不过一笑,若然他们知道事实真相,却不知又该作何感叹。
因此没等祁阳郡王妃的车驾缓缓行回郡王妃,京城不少官宦权贵府邸便都知道祁阳王府添了一个小姐,一个少爷,且还是已故祁阳王世子外室所出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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