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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程飞率所部七千兵马离开长春州,一路快马加鞭追击耶律璟的同时,由北伐右路军副都指挥使(右路军副总指挥)邹振远率领的右路军先头部队一万余人马也正日夜兼程的赶往辽阳城。
由于自辽河入海口处溯流而上是逆水行舟,虽有东南风相助,船只的行进速度也会受到很大影响。是以,为了赶在契丹君臣前面抵达并包围辽阳府,以防周军进攻辽阳府的消息泄露出去令耶律璟放弃退守辽阳城,转而调头钻进深山老林,与周军打起游击战,黄海决定兵分两路。由曾在辽阳府待过数年,对周边地形很是了解的邹振远率走陆路的第五合成步兵师师属骑兵团、第三骑兵团、“保安军”两个骑兵团,以及乘坐蒸汽动力运输船的第五合成步兵师第十五团、海军陆战队第一团、“保安军”两个步兵团,在部分蒸汽动力战舰的护送下,水陆并进,先行杀向辽阳城。这样,就算因为步兵力量较弱而不能马上拿下辽阳城,至少也能确保将该城团团围住,使城内守军无法将周军已兵进辽阳府的消息通知耶律璟,从而打乱周军围歼契丹残军于辽阳城下的计划。而黄海自己则率领剩下的兵马,乘风帆动力舰船随后跟进。
虽然曾经在契丹军中服役,并担任过皇弟耶律敌烈的亲兵营副指挥,可如今独自率领将近两万兵马作战,且又是水陆并进,这对自投效穿越团队以来一直协助吴鹏负责新兵训练工作的邹振远却是实实在在的头一回,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巨大挑战。特别是在得到吴鹏因为经验不足、战场处置不当而被围豫州城,身负重伤险些丢掉性命的消息后,邹振远的压力就更大了。要知道,吴鹏虽然也是长期负责新兵训练工作,可人家当初好歹也曾参与指挥过幽云之战,多少有一些指挥万人大军作战的经验。而自己此前直接指挥的兵马最多也只有亲兵营的那五百人,连人家的一个零头都比不上。
是以,自打在辽河入海口与黄海分兵后,邹振远一路行来可说是小心翼翼、异常谨慎,岸上的骑兵部队与水中的船舰紧密配合,宁可走得慢一些,也绝不让对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再加上自入海口至辽阳城,辽河弯曲盘旋,两岸道路难行,也大大影响了部队的推进速度。以至邹振远所部花了六天时间,才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逼近鹤野城。而按照当初的计划,邹振远所部应该在七天之内完成上述三百五十里的路程,于建隆七年阴历五月二十六,也就是北伐中路军不战而取长春城的当天兵围辽阳府——这倒不是说之前穆特尔告诉女里大周北伐右路军应该已经进抵辽阳城是在吹牛说大话,而仅仅是因为右路军电台随黄海所率后军一起行动,有关右路军前军的消息传到黄海那边再转到中路军来有一个明显的时间滞后,穆特尔只是按照计划推测邹振远的行军进度,以至与实际情况出现了一些偏差罢了。
然则,推进速度的缓慢,在避免了轻敌冒进的同时,也令右路军前军行军的隐秘性大打折扣。尽管右路军前军派出了大量斥侯、侦骑,对大军所过之处进行了全方位的遮断,但正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辽河沿岸人烟稠密,右路军的搜索幕织得再密,也不能保证契丹军的斥侯没有漏网之鱼。是以,就在邹振远所部进抵鹤野城的同时,来自辽阳城的五千援军也沿河而下,赶在周军包围之前进了城——值得庆幸的是,由于耶律璟一路南下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以至辽阳城内的东京道官员在得到周军数万大军已溯河而上的消息后,却因为找不到自家天子所在,而迟迟不能将这一重要变化报告上去,错失了阻止后者自投罗网的最后机会。
由于抵达鹤野城下时已是傍晚时分,所以邹振远并没有忙着攻城,而是下令扎下大营,将鹤野城团团围住,待第二日天明后再行进攻。
岸上的骑兵以及就近登陆的步兵和海军陆战队忙着安营扎寨,辽河上的周军战舰则往来穿梭,监视着鹤野城临河一面城墙及水门,以防有人从这里逃脱。而邹振远则围城观察城内情形,为第二天的进攻做着准备。
就在邹振远举着望远镜,围着鹤野城观察敌情时,却不知道城墙之上也有一名将军服色的汉人正在仔细观察着他。虽然由于距离较远、天色较暗,纯靠自己的眼睛眺望,城头上的人只能看到邹振远的一个大概轮廓,但其还是从邹振远的身形体态、举手投足间依稀看出了当年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的影子。想到自己与城下的邹振远一别十余年,如今近在咫尺不但不能马上相认、重叙旧情,反而要刀兵相见、以死相搏,一时间城头上的人不由得暗自唏嘘,神情落寞的走下城去。
回到被辟为临时中军所在的鹤野县衙,县令吴德明一边殷勤的迎上来,将这名汉人将领让入后堂,一边小心的探听道:“城外敌情如何?韩将军可有退敌良策?”
这位姓韩的汉人将军闻言轻叹一声,说道:“退敌?当初大辽三十万大军被三万所谓的‘幽州义军’打得溃不成军、死伤枕籍;之后周、辽之间多次交锋,我大辽亦是未尝一胜;此番周军北犯,我军更是连战连败,一路失城陷地、损兵折将。现下,城外周军将近两万人,且又有战船、火炮相助,以咱们城内八千老弱残兵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真要打起来,漫说是退敌,只怕咱们连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了。”
原本就对与周军相抗衡没有一点底气,若不是东京留守府突然从辽阳城派来这么一位官拜辽阳府“乡丁”都指挥使的韩守忠韩将军坐镇,早就有心主动开城投降的吴县令听罢,当即变了颜色,露出一副惶恐的表情,急急问道:“这,这可如何是好?下官身为朝廷命官,为大辽尽忠理所当然。可这城中百姓却是无辜的,下官怎么忍心看着他们惨遭战火蹂躏、生灵涂炭啊!”
说罢,吴县令已是满脸悲戚之色。只是,吴县令说得虽然情真意切,但其闪烁的眼神、欲言又止的神情,却看不出一点“忠君王、死社稷”的意思来。若不是自己肩负着重要使命,这位韩守忠韩都指挥使这会儿只怕已经命人将对方拉出去斩首示众,以振军心了。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这么做,只得在心中轻叹一声“人心已失”,然后同样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附和道:“吴县令果然是一位忠君爱民的好父母官。其实,本将又何尝不知战火一起,百姓必遭劫难。只是……,本将受耶律留守和韩宰相所托,前来把守这鹤野城。两位大人临行之时的谆谆嘱托言犹在耳,本将若是不拼死一战而让周军轻而易举的占领鹤野城,又怎么对得起两位大人的信任与厚爱。”
眼见对面韩守忠的态度有所松动,吴县令知道机不可失,连忙趁热打铁道:“不经一战便放弃鹤里城乃至献城投降自然不行。那样的话,不但会堕了我大辽文武官员的声威,亦有损于韩将军您的名誉。可若是‘力战不敌’,为了保护城内百姓而被迫降周,则不但对朝廷、对辽阳城内的两位大人有了交待,亦不会有损于将军您的威名,更能够拯救数千黎民百姓于倒悬之苦,堪称功德无量啊。”
“既然是要力战,势必会全城烽火、百姓遭难,又怎么说是为了保护城中百姓、救民于水火,这不是自相矛盾吗?”韩守忠满脸疑惑的问道。
“韩将军此言差矣。”吴县令摆了摆手,心里对面前这位据说勇冠三军的韩将军如此不开窍很是着急。他左右看了看,见屋内并无旁人,屋外的亲兵离着也比较远,这才上前一步,面带神秘的低声解释道:“只要交战双方有所默契,大战一天而各无损伤的事并非不可能发生。”
“有所默契?”韩守忠略一思忖,随即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吴县令的意思是说,本将军与城外的周军虚张声势的假打一场,然后再开城投降。这样既对辽阳府的大人们有所交待,又维护了自己的面子,还保全了城内官员守将、士绅百姓的身家性命。”
“韩将军睿智。”见对方终于搞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吴县令暗中松了一口气,连忙送上一记马屁。
“只是,此法果真可行吗?若是城外的周军不愿配合怎么办?”韩守忠继续追问道。
“此法当然可行。总归都是攻占城池,能不受损失、兵不血刃的拿下鹤野,周军主将又何乐而不为呢。”吴县令继续给韩将军打气。
“吴县令言之有理。只是,这与周军沟通交流的事恐怕还需吴县令先行派人前去接洽,待事情有了眉目之后,再由本将军亲自与周军主将最终敲定为好。如此,既不会令周军看轻了咱们,也为咱们留足了退路,免得一旦谈判失败,而相关消息又传到了辽阳府那边,令咱们落一个里外不是人。”韩守忠一面肯定了吴县令的说法,一面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吴德明等得就是这句话,闻言连忙点头道:“韩将军所言极是。将军放心,此事下官自会安排人去与周军接洽,待有了结果后再由将军您出面与周军主将敲定便是。”
“如此,就有劳吴县令了。”韩守忠微微一拱手道。
“此乃下官份内之事,责无旁贷。”吴德明一边还礼,一边作义不容辞状。说完,便向韩守忠告辞,急急火火的转身去安排。
望着吴德明匆匆而去的身影,韩守忠不由得有一股叫住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的冲动。不过,最终他只是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半晌之后才轻叹一声,转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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