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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要足够绚烂,又有什么担心的。
睡了半夜后,我幽幽醒来,杜译承已经睡着,夜光下,他的睡颜安静祥和,月光静静地落在他的额头上、鼻子上、嘴唇上,我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身体,翻了个身。
保持同一个动作太久,我半边身子都麻了,偏偏杜译承还抱得死紧,像是怕我跑了一般,明明床很大,两个人却只占了不大的一个地方。
就连我刚刚翻了个身,他还不满地哼了哼,明明还睡着,手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找到我,将我重新抱进怀里,像是确认了一般,嘴角微微提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我笑,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梦,会笑得那么高兴。
可是对我来说,他就是一场梦。
好在,这是个美梦。
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了正平的短信,短短几个字,继承了之前的简短干练,传达出来的感情却完全不一样了,他说:姚楠,我今天的飞机回去,你……可以来接我吗?
我拿着手机一阵发愣,刚起来的头脑有点不清醒,昨晚夜里醒了后我过了很久才再次睡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原本困扰我的事情就很多,我跟杜译承没有未来,但是不代表我不需要生活,而为了生活,我需要工作,需要钱,现在的我不仅仅要养活一个人,还有我的父母。
而正平是我唯一想到的出路。
不得不说,正平也是个聪明人,不然他当初也不会找上我,他清楚地知道我的软肋,所以他向我求婚,也许他心底对我答应求婚也是很有自信的吧,毕竟那个时候,我真的很需要钱。
当然,放到现在也是一样的。
卖了车的那四十万,还剩三十万,家里还有个保姆,我打算一直雇下去,因为我没法跟那两个老人长时间相处下去,时间过得太久,爱恨纠结在一起,变成了冷漠,我怕我没法把他们照顾得细致入微,我没有那个耐心,而保姆可以,只要给钱,她就能给我照顾得好好的,看到两个老人被照顾得好好的,我心里的负罪感也会减轻许多。
我已经分不清我对正平到底是什么感情,三年平淡的婚姻生活足够把我对他那一点点臆想的爱情消磨殆尽,在得知我其实是被骗了当做遮羞布的时候,我恨过,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恨不能给我带来什么,所以我很快放下了,在西藏的那几日,要不是他给我发短信,我甚至都忘了他的存在。
说到底,我是个自私的人,所以我轻易地忘记了对正平的恨,所以我轻易地接受了杜译承对我的爱。
但是这一刻的我,对这个对我了若指掌的正平,是憎恨的。
因为他了解我,所以他掐准了我一定会答应。
“楠楠,吃早饭咯。”
就在这时,杜译承端着早餐推门进来,我吓了一跳,忙把编辑好的短信发送,然后把手机藏到了枕头底下。
当杜译承进来的时候,他只看到我坐在他的床上,笑着看着他。
刚刚我发过去的是,好的,告诉我航班号。
没过一会儿,枕头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正平回复得倒是很快,但是我却热了脸,杜译承看了眼枕头,眼神我看不懂。
吃完早饭后,我让杜译承送我回去,杜译承却笑着问我:“你回哪儿去?”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我在这个城市根本无依傍之处,原本离开就是因为无处可归,但是我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正平的飞机是晚上到的,我已经答应了要去接他,而我不想让杜译承知道。
我想了想,说:“你送我回家吧。”
杜译承原本笑着的眼睛一下子变了,他的声音也冷了许多:“好吧。我送你回家。”
然后他去开车,送我回家的路上一直沉默不语,我怎么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谁不想一直厮守到天昏地暗,但是总有事情把你推到现实的漩涡中去。
而我跟正平的事情已经拖得足够久了。
我试着跟杜译承说话,但是他兴趣缺缺,对话不了几句后便又是沉默。我这才发现,我跟他其实没什么共同话题,八岁的年龄差距摆在那里,我很难跟他有相同的兴趣,何况我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兴趣的人,唯一比较拿得出手的就是英国文学了,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大谈狄更斯,也只有傻逼会做得出来。
坐在车上,听着舒缓的音乐,我开始怀疑,我是怎么爱上杜译承的?如果是放在另外一种情况下,我还会爱上他吗?
忽然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音乐被切换掉了,换成了节奏明快的摇滚乐,我一下子没了睡意,坐直了身体,转头看了眼杜译承,他的侧脸笼罩在阳光里,明媚得有点陌生,我眯了眯眼睛。
而刚刚的问题,没过一会儿我就得出了答案。
把我送到家门口后,他把我放下后一句招呼都没打,迅速调转车头,绝尘而去。
我看着从视野里迅速消失的车,最后踢了踢脚底的石子,转身进了家。
保姆正在摘菜,因为没有提前通知她我会回来,所以没有准备我的菜,见到我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我再去买点菜。
我忙制止了她,说:“不用了,我中午不在家里吃。”
“哦……”她有点局促,随后又坐下继续摘菜。
家里安静地只听见植物的根茎被掐断的声音。
家里两个傻子,还好保姆还算尽职,在我不在家的时候依旧把两个老人照顾得很好。
我爸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上晒太阳,腿上盖着毯子,阳光落在他的眼皮上,我不能确定他是醒着还是睡了。
我爸是彻底傻了,我妈还好点,在家待了半个月后,她的精神稳定了许多,只是再也懒得做事情了,有了保姆后就真的什么都不干了,反正都过上有人照顾的日子了,她干嘛还要那么辛苦。比起我,她更会让自己过得舒坦。不过也算是她应得,我也不说什么。
她在房间里看电视,没营养的综艺节目,我妈看着电视里的小丑笑得前仰后合。
看到我回来,她也只是淡淡打了声招呼,说:“姚楠,你回来了。”
“嗯,”我应了一声,忽然有种冲动想跟她好好说说话,但是最后连踏进房间的脚步都没有挪动,我从来不是喜欢倾诉的人,这么多年过来,我已经习惯了自我消化。
看了两个老人确定他们都没事后,我把保姆叫了出来,保姆是农村妇女,做保姆已经有好几年了,挺有经验的,所以也能理解我工作忙,把父母交给保姆照顾的事情。
我跟她说要给她加薪,保姆推辞说不用,又说我的钱也是挣的,谁都不容易。
我笑了笑,很庆幸我能找到这么个能理解人的保姆。
我还是给保姆加了五百块钱,我不懂怎么感谢她,或许钱是最直接的方式吧。
做完这些后,我离开了家。
冬天的街道上也满是萧瑟,我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实在太冷了,最后还是招了辆出租车,又开回了n市。
好在来回一趟,我还能赶上傍晚正平的飞机。
午饭没有吃,我饿得有点胃疼,正打算在机场便利店里买点什么,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点了,于是就算了。
傍晚六点,飞机准时到达,在满脸倦容的乘客中,我看到了熟悉的人。
正平瘦了很多,脸颊深深地塌了下去,看到我后笑着跟我打了声招呼,但是却带着说不出来的悲伤。
见到我后,他跟我说了一句:“你先等我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他拎着一个箱子回来了,我看到那个箱子头皮炸了一下,果不其然,他对我说:“这是有希的骨灰盒。”
“啊……”我的喉咙涩涩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撇去她是正平真爱的人不说,她跟我相处还算和谐,不管从长相还是气质来说,有希都是个大美女,只是可惜了。
正平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不自在,说:“先把东西放到车子上吧。”
“哦……好”
我这么说着,跟他一起走到了外面,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已经把车卖了,我是坐出租车来的,我抱歉地跟正平说车已经被我卖了,正平淡淡地“哦”了一声,便没有说什么,我怕他不高兴,于是跟他解释道:“你在国外的时候,我爸出事儿了,我缺钱用,所以……”
“哦,”暮色中,他低下头,穿着黑色大衣的身体看起来单薄而笔直,过了一会儿才说:“……爸还好吗?”
我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爸是哪个爸,连忙说:“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正平的声音里总是带着一股悲伤,他说:“这段时间你也不容易……”
“嗯……”我低头看自己的脚尖,过了一会儿,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坐上去后,正平报了个酒店的名字。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朝我苍白笑了一下,说:“现在我还不能回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