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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带知言回到别院大门处,秦昭的长随小厮们等候多时,打头的一个上前回话:“四爷,几位爷等不住您两位,半个时辰前带着小姐们起程回府,二爷交待让您带九小姐别再逗留,早些回去莫让老太太担心才是。”
秦昭颔首,随从上马正欲开拔,遥遥传来少年的呼喊声“四表哥”,中气十足。
秦昭面带无奈看向知言,示意她朝后看,一人一骑疾行飞奔带起尘烟滚滚,越来越近,观得此人头戴紫金冠,圆眼阔鼻,肩宽体健,英武刚劲——张盛!
熊孩子长成大小孩,知言哑然失笑,秦昭却在旁审视她的神情,一丝一毫不放过。
张盛直奔到秦昭面前,笑说:“我的小厮见表哥方才在林子外溜马,果然真是。”
秦昭温笑说:“表弟有心了。来,九妹,见过张世子。”
知言听出秦昭的话外之音,在马上拱手:“见过世子爷。”
张盛这才看到秦昭身后之人,盯着知言张口半天,驱马靠近大笑,手指着:“九妹回来也不到我家来玩,你小时候都唤我熊少爷,也倒有趣,去西北三年回来反而见外,依着从前的称呼也无妨。”
知言半捂眼,熊孩子别在四哥面前翻我的黑历史好么,回去又要被他教训,陪笑解释:“从前是我不懂事,对世子爷多有冒犯,还未谢过世子大度不予计较。”
张盛发怒:“真是的,个个都变得生分起来。”
秦昭出声解围:“表弟可是一个人出来?”
张盛忘记方才所恼之事,回秦昭问话:“跟着骏大哥出来,也正欲打道回府,四表哥也同我们一起可好,他们马上就能赶到。”
秦昭扫一眼知言,见张盛盛情推却不得,点头道:“也好。”
不多时,数十骑贵公子带着仆从奔赴眼前,打头之人正是乔骏,靛青骑装,金冠束发,相貌英俊且满身正气。他身后之人乃乔骁,十三岁的少年身高快追上兄长,头发却是编成小辫,一双眼睛像极了老狐狸,见到知言微讶,再微笑点头。其余十来个公子衣衫华贵,气度也都不凡,知言均未见过,当中有位青年黑衣劲装分外打眼,目光如矩定在秦昭身上。两拨人都在相互打量着对方。
乔骏秦昭拱手行礼,秦昭为乔骏引见知言,他些许微愣,转瞬笑道:“听闻有位表妹与外祖有几分相像,今日得见果然不虚。二妹念叨几次九表妹,可惜今日被母亲拘在府中,却是错过。”
知言福身笑称表哥。又见过乔骁,他两人几年前倒是常见,偏偏乔骁像秦敏之处知言不像,恰恰把秦敏外貌五五分给两人,外人不知,乔骏和秦昭皆会心一笑。
乔骏再向秦昭兄妹引见他身后诸人,第一位安远候世子陈其尚正是方才打量秦昭之人,身形不高,精瘦干练,有股军人久经沙场历练出来的气势咄咄逼人,直视秦昭,声音低沉:“秦家四郎,久仰大名,不知是徒有虚表,还是当真了得。”
秦昭并不避让,还礼笑语:“世子威名远扬,我等心生敬仰,昭之微末不敢比同。”目光碰撞间已打过机锋若干。
陈其尚神色不动,还欲说话被乔骏打住:“表兄初到燕京有所不知,我这四表弟在京中可是有些名头,文韬武略、诗书六艺皆为翘首,不若改天我做东,约个场子再做切磋。”
陈其尚神色据傲,微点头。
乔骏再为介绍其余人等:有卫国公世子冯正康、定远候世子赵立钦、东平伯嫡次子燕纪仁、威武伯世子沈博……十数个不是世子便是嫡长子,唯东平伯家是次子,只因他家长子早被酒色淘空身子恐世子爵位都保不住。这些人中张盛最年幼,安远侯世子陈其尚居长,其余人年岁相当,乱花入眼,个个身姿挺拔,或俊俏或英武,但观得都非纨绔之辈。知言连连福身,特么一个都没记住,唯安远候世子印象深刻。
勋贵家世代联姻,卫国公世子是张盛母亲娘家侄儿也马上要娶张瑶为妻,乔骏的生母和安远侯夫人都是东平伯家的姑奶奶,定远侯家是张盛祖母的娘家,威武伯夫人又是定远侯世子的姑母……如此盘根错节,知言纵是背过详细关系网,此时也在绞尽脑汗地回想当中联系,直觉乱成一团麻理不出头绪。
秦昭外貌兼秦枫与常氏之长处,俊美夺目,更经老狐狸一手打磨锤练气质出众,昭如朗月。知言私心忖度,比眼前数位勋贵家子弟都要强出许多。看陈其尚紧盯着秦昭的言行举止,张盛蹭过来为知言解释:“陈家哥哥这是替他妹妹相妹婿。”
乔婉所说的陈家姐姐便是陈其尚妹妹,安远侯与老狐狸不对付,怎可能把女儿嫁到秦家?
知言想得入神,不防张盛凑近说话,吓一大跳,这孩子倒似不知男女大防。知言似不经意将身形往后挪了挪,对面公子中传出嗤笑声,她也做没听见目不斜视依旧看向秦昭,不与张盛搭话。
秦昭闲话几句,约好同路结伴回城,转身大步流星回到知言身边,对着张盛做出请的动作:“表弟,也该起程。”语气很轻却坚定,神情不容拒绝。
张盛带丝不解挠了挠头,瞪着眼睛看向知言,见她垂头不搭腔。他皱着眉,面上带出不快,气呼呼地回到自己马旁,跟上乔骏等人上马先行。
秦昭带有深意看向知言,知言对他眨巴眼睛,他也笑着眨巴一下。这才上马跟上一众勋贵子弟返回燕京城,半个多时辰后抵达西城门,秦昭拱手与众人告别,带着知言绕行到一栋酒楼外,三层土木建筑,门前宾客云集,悬挂匾额上书“燕云楼”三字,游云惊龙,笔力不俗,据传是百年前一位大家所书。此处正是京中最大的酒厮燕云楼是也,等闲人楼下散座都挨不上份。
秦昭使长随回府报信,再领知言走到燕云楼外,早有跑堂满面堆笑上前招呼:“四爷,您可是有好些日子没露面,今儿听说您要来,小的特意留了个僻静的雅间,决没有无关的人扰了清静。”边说从侧面隐蔽处领秦昭兄妹走一条暗梯,上到三楼,推开一间临街屋子,解下抹布擦着不能再干净的桌椅,又招呼着上好茶,机灵地说出若干新菜名。秦昭依知言喜好点出一桌菜品,跑堂这才知趣地点头躬腰倒退出去。
今天真是惊喜连连,知言长这么大,头次到外面酒楼吃菜,新奇地到处张望,此间桌椅居然是紫檀所制,几件瓷器色泽浅淡透出光泽,少说也是百年前老官窑精品,屋内玉制熏炉燃着名贵香料散发阵阵幽香清雅,感觉又土包子一回。推开锦格窗户,俯看街上人流穿梭,繁华异常,凉风习习,心情好舒畅。
秦昭含笑注视知言,唤她坐下品茶。知言浅尝一口称赞:“此间云顶雾茶比起家中不差多少。”
秦昭点头:“燕云楼在京中开门迎客已有三百年,中途虽几易其主,决不能小觑。别的不说,就你我两人所喝之茶,若祖父亲来,恐还有更好的,比起上供都不差。”
闲话间,菜品上齐,各式珍馐琳琅满目。秦昭示意随从都到下头用饭,亲给知言挟菜,温语说:“慢点吃,六弟常到此处来,你下次可让他往家带几样爱吃的菜。”
知言笑着谢过秦昭,听他说话:“九妹,往后不可与张世子过于亲近,与英国公府的联姻家中早有定数,别生出什么变故,伤了三房与六房的和气。”
知言停筷说道:“我明白,十三妹妹将来要嫁回舅家。我小时候图世子好贪玩,闯下祸事不受责罚,故与他相交。现在都长大,定要避开。”
秦昭笑出声:“你呀,倒是风光霁月,世子也是天性淳厚质朴,心怀坦荡,尚未开情窦,唯怕处久生出不妥。万般不敢像韩家表姐心生执念,误人误己、拖累父母伤了至亲的心,她如今做不了姑子,只在家中闭门不出,潜心修学王慎书稿文章,大姑母操碎心想出若干办法,丝毫打动不了她。我同七妹她们都叮嘱过,不可见到外头公子动心思,你也是,到时四哥头一个不答应。”目光深邃含警告。
知言回京后第一次听人说起韩世芳,这位表姐现年十八岁,看来是要立志不嫁。她赶紧做出保证宽慰秦昭:“妹妹还小,四哥放心,必不会惹出事端。”
秦昭再给知言挟菜,轻叹:“九妹自小就识大体,四哥还未谢过你,今日这席就当谢礼。”
啊!知言不解,有什么要谢我的。秦昭瞧见她的迷糊样,不做出解释只语吃菜。两人用过饭,顺着暗梯下楼,迎面撞上一人潇洒俊逸,满面春风,华服玉冠正是六老爷秦桦,知言心中直呼今日风水转得好怪异。
秦桦笑拍秦昭的肩:“怎么,你也学六侄儿天天出来厮混,还带着妹妹来。”
秦昭做揖道:“今儿从别院跑马回来,特带九妹过来品尝此处佳肴,可巧碰上六叔。”
秦桦手拿折扇轻挥,嘱咐秦昭:“趁着天色早,速回府去,莫让老祖宗担心才是。”
秦昭应诺,出来临上马时对知言解释:“六叔好风雅,现在国子监授课又对他脾胃,结交不少文人骚客,他惯常前来此处与人以酒会友、谈诗论文。”
知言早知秦桦才华横溢,可心性简单,只可做个富贵闲人,与张氏两人背靠英国公府与秦敏享着清福。什么人什么命,旁人可就没他这般悠闲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