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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的八度音，稳如磐石，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沉稳下行。

斯坦威大三角的浑厚中音，带给人一种温暖明亮的感觉，这种纯粹用钢琴八度模拟出来的感觉，竟然比起原版乐团的庄严圆号声，丝毫不遑多让！

刘宇凡双眼盯着乐谱，脑子里急速地转动着。这种即兴视谱演奏，对于演奏者的要求十分高，不但要有过硬的钢琴技术，还要对五线谱十分熟悉。如果不是刘宇凡以前经常听这首“第一钢琴协奏曲”，对于它的弦乐伴奏十分熟悉，恐怕断然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直视视奏。

然而此刻，这首曲子虽然也让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却可以在原速的情况下，轻松弹出。在跟随莫言练习钢琴的那段时间里，莫言除了对他进行了严格的技术训练外，对于作曲和视奏的指导也很多。因此，刘宇凡在这两个方面的能力都极强。

庄严的四个八度音过后，右手骤然移到高音区，同时左手也在低音区同时下落，一个干脆有力的六级和弦响起！浑厚的低音加上嘹亮的高音，一瞬间爆发出来的那种感觉，竟然隐隐有交响乐团的味道！

当然，这得益于斯坦威大三角辉煌的音色和共鸣，但与刘宇凡对力度的控制也是分不开的。就拿这个爆发式的和弦来说，在交响乐团的版本中，原本弦乐和铜管乐合奏的，十分富有冲击力，然而到了钢琴上，要表现出那种瞬间的爆发力，是很难的。力度控制得不好，很难弹出那种效果。

王羽佳静静地坐在刘宇凡对面，两架钢琴的琴板都没有打开，在她的角度，可以很轻易地看到刘宇凡的演奏。看着他那专注认真中却仍旧带着自信的表情，王羽佳心里很是惊讶！

之前她也找过同班的一个男生来和过这首曲子，那个男生的钢琴基础也十分扎实，也是在国际钢琴比赛上拿过奖的角色，可就算是他，拿到这个伴奏版本之后，也是在私下里足足练了一个多星期，才算是通了下来。只是，那效果仍然让王羽佳极不满意。无奈之下，王羽佳才想到要换人。

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由凌远老师推荐的第二钢琴，第一印象居然让她如此惊讶！一开始她还在担心对方会弹得结结巴巴，影响自己的发挥，可单单从他弹的这个开头来看，自己刚刚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种程度的第二钢琴，都快比得上自己老师凌远给自己弹过的那次了。

“他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这谱子？不能吧。”王羽佳有些不敢相信地想道。要不是她知道这钢琴谱是凌远老师亲自编出来的，没有外流，恐怕就要怀疑对方已经事先练过许多次了。王羽佳不是没见过视奏能力强的人，她自己本身也是一个视奏高手。可强到眼前这位这样的程度的，老实说还真的不多见。

一段沉稳大气的前奏过后，对面的刘宇凡看了过来。接触到他的眼神，王羽佳马上从惊讶和失神中回过状态来。前奏已经快要结束，自己的演奏该开始了！

对方如此出色的表现，也有些刺激到了王羽佳。她从小练琴，努力和刻苦的程度在同龄人中也是罕见，正因为如此，从小鲜花和掌声就一直伴随着她的成长，“天才少女”的名声也叫得极是响亮，这让她一度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然而此刻，在面对刘宇凡时，王羽佳觉得自己这种优越感似乎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好，就让咱们好好的飚一把琴吧。”遇到对手的感觉，让王羽佳的神经也充分兴奋了起来。

两条白皙的手臂突然扬起，重重地朝着斯坦威大钢琴的低音区落去。看似纤细瘦弱的手臂，在接触琴键的那一刻，却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力道，一阵雄浑通透的和弦，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回响起在这间一百多平方米的琴室内，其气势一下子便盖过了刚刚的前奏！

低音区、中音区、高音区，王羽佳的双手不断在三个音区内，重复着同样的和弦，如同一支沉稳如山的军队，一步步迈着有力的步伐。而对面的第二钢琴，则变成了优美宽广的主旋律，如同一道宽广的大河，有力地衬托着那不断重复的三个和弦，让他们显得不至于太过单薄。

这真是令人愉悦的配合，两架钢琴的声音，一刚一柔，一强一弱，交织在一起，却构成了一副丰富生动的画面。一种恢弘壮阔的感觉，顿时充斥在这间百多平方米的琴室中！

此刻的王羽佳，已经全然沉浸在了演奏中，她再也不担心第二钢琴会否给她带来困扰，对方的配合实在是太舒服了，她只需要全力考虑自己的演奏，尽情的投入就可以了！

这样的效果，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在她的心里油然而生。虽然两个人从见面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但从对方的琴声中，她却仿佛感觉到像是早已经认识了许久的老友一样。那种对音乐的热爱、执着，是一种无声的语言，不必多说，一听便知。

比起王羽佳的全身心享受演奏，刘宇凡就不那么轻松了。他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琴谱，脑子高速运转，他必须要保证“看”通的谱子快于手下的谱子至少八个小节以上，才能保持演奏的流畅。要不是他对这首曲子早有熟悉，断然不会在第一次演奏，就做得如此之好。

每隔一分钟甚至更短，刘宇凡就要抽空腾出一只手，飞速地将谱子上翻一页，左手有空的时候就左手，右手有空的时候就右手，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以前视奏的基本功，在这一刻派上了用场。

终于，第二钢琴第一段繁忙的前奏过去了，接下来，是第一钢琴的独奏时间。刘宇凡认真地弹完最后一个和弦，抬头看向了王羽佳。此刻，对方也正在静静地坐在琴前，等待着他这段前奏的结束。看着刘宇凡投过来的目光，王羽佳冲他伸出了大拇指。

刘宇凡笑了笑，专注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演奏。刚刚王羽佳弹出的那几个和弦，虽然干净漂亮，但却并不能体现出多高的水平。接下来的独奏，才是重点，是肉戏。眼前这位“天才少女”有多少斤两，此刻便要见分晓了。

王羽佳的双臂移到了钢琴的中音区，落下的瞬间，一阵急促坚定的和声响起，正是刚刚刘宇凡弹出的那段主旋律。只不过此刻到了第一钢琴上，却改变了节奏，加入了许多变奏，难度变得更大，同时也更加富于观赏性。

“高手！”只听得这一个乐句，刘宇凡就忍不住点头赞叹。这首曲子自己也是弹过的，从这里开始，钢琴的难度就渐渐地出来了。这一段快速的八度音华彩，绝对是对钢琴手技术的一大挑战。刘宇凡也有信心能弹得如此干脆清晰，只是他没有想到，眼前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居然也有如此强劲的爆发力！她那么瘦，怎么能弹出如此洪亮的和弦？

“呵呵，我这倒是以貌取人了。只要方法掌握得当，对力量的运用正确，女孩子有什么不能弹出这样的音色的？”刘宇凡看着王羽佳，一脸赞叹地想道。

快速八度技巧，是钢琴中一项十分高级的技巧。或许许多初学钢琴的人觉得不以为然，八度不就是用拇指和小指同时演奏两个相隔八度的音符吗？只要手足够大，演奏八度并不是什么难事。许多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曲子，不都是有许多连续八度？

但是，请注意，这里说的是快速八度。能弹八度，和能弹快速八度，完全是两个概念。像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的确有许多地方都有八度音，可是以其动不动柔板或庄板的速度，那样的八度实在算不得快速八度。所谓快速八度，通常都是指达到小快板以上的速度，在这样的高速下，演奏八度将会变得极其困难，首先大指和小指天生的力量不一致，就使演奏的统一性变得极其困难，另外如此高速度的八度演奏，对于手腕基本功的要求也是极高的。虽然八度有所谓“手指八度”、“手腕八度”和“手臂八度”之分，但那都是指用力的重要部位不同，事实上，任何一个八度的演奏，都要有手腕的参与和配合。在快速演奏的情况下，手腕的负荷将会更大。

听着王羽佳刚刚那段急促的华彩，刘宇凡几乎都可以想象得到，那种手腕快速抖动的情形，没有扎实的手腕基本功，想要弹出这样的旋律来，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果然名师出高徒，女版郎朗就是名不虚传啊。”刘宇凡赞叹道。耳听得对方一段独奏快要结束了，连忙打起精神来，看着面前的乐谱。和王羽佳的对手戏，让刘宇凡也兴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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