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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昊如忽的目光一转,直直地看着海岱问道:“你是王妃的贴身丫鬟,应当最清楚是怎么回事,你来说。”
此言一出,问月脸色苍白,几乎瘫倒在地上,而林净月则带了丝希冀看着海岱,海岱看着众人各色的表情,在问月苍白的脸上停了一会儿,嘴巴下意识地张张合合了几下,最终低着头,摇头道:“我不知道。”
林净月怒瞪着她,指甲几乎陷进肉里。面上变换几次,还是扯出一片温柔的笑意;“翠花胆子小,一受惊吓怕是什么都忘了,而且她毕竟是我的贴身丫鬟,怕是有失公正,不如王爷再问问旁的人?”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看着柳明夏
柳明夏心底一惊,上前几步道:“王爷,依我看,既然这对儿耳环是亲娘的遗物,王妃怎么可能把她送人呢?”她又有些畏惧地看了林净月一眼,然后道:“而且前几日,我…看到问月这丫鬟神情鬼祟地从王妃住的院子里溜出来,当时我便觉得奇怪,只是怕冤枉了人,没有多问,如今…还请王爷还王妃一个公道才好。”
海岱心底一凉,她现在才算是明白林净月的步步算计,实在是环环相扣,先是赠与问月耳环,又是威逼柳明夏当伪证,最后再在大殿上提出此事,让爱惜名声的北昊如无法拒绝,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将人慢慢逼入绝境。可问月这个丫鬟在原书里也不过是个龙套,林净月又为何非要害她呢?
问月吓得连话也说不出,只是抱着北昊如的腿,反复道:“王爷,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北昊如有些厌恶地将她一脚踢到一边,然后冷冷地道:“拖出殿外,乱棍打死。”
林净月早已经摸清北昊如凉薄的本性,只是柔柔地,不痛不痒却火上浇油般地劝了几句。
一时间,问月的哀求声,惨叫声和着木棍击打人体的闷响充满了整个大殿,林净月的眼底浮现出几丝笑意,神情带着些隐晦的兴奋,似乎很喜欢听到这种声音。
海岱不由得退后了几步,背靠着正殿的大柱,人如同浸在冰水里,全身上下都寒透了。
林净月长袖一转,在大殿上翩然起舞,引来众人一片惊艳的目光…
丝竹玉磬声不绝于耳,连绵如同碧海悠长;殿上佳人舞袖,裙袂飞扬好似蝶戏花间。
海岱却默然垂首,眼底只有问月尚还温热的鲜血,顺着雕花青砖的细缝滴滴答答…
……
‘啪’林净月将一柄犀角的梳子狠狠地拍在妆奁上——那是今日北昊如才送给她的,两边嵌了拇指大小的东珠。
她冷冷地上下打量着海岱,眼神让人毛骨悚然,海岱不由得退后了几步。看着彻底脱去小白花外表的林净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林净月先开了口,她冷笑道:“好啊,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吃里扒外的!”
海岱想到变态作者给这本书里投放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和蛊虫,脸色一白,脑子却飞速转起来,反客为主道:“我…奴婢待王妃始终如一,只是为何王妃却心性大变,原来的王妃可是连小猫小狗都舍不得害死的人,如今竟然取人性命,奴婢该如何作为?”
这话正戳了林净月的痛处,脸色大变,道:“你敢质问我?”
海岱在心里‘妈蛋’了一声,看来是刺激过头了。
她立刻补救,委屈道:“我打小跟着小姐一起长大,哪里干过说谎害人的事,今日实在是吓到了。”
林净月脸色有些和缓,暂且信了这个理由,然后微微叹气,有些恍惚地道:“翠花,你能接受的最奇怪的事是什么?”
最奇怪的事?一个五好少年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一本书里算不算?
林净月看着她,似乎有些自嘲:“罢了,你又知道什么呢?”她表情冷淡,眼底更是阴冷,凉冰冰地笑道:“问月,问月,倒真是个好名字,可一个丫鬟,也配和我重名?!”
海岱低低地弯下腰,掩住眼底的情绪,这林净月简直是疯狂,为了一个名字,竟然要取人性命。
林净月抬起手示意她可以走了,海岱在踏出门口的前一刻回头看了林净月一眼,发现林净月也在看着自己,眼底的猜忌浓重,不过一瞬,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淡淡道:“你也莫要觉得我心狠,我初来乍到,总得立威才能在王府里站得住脚,不然以后人人都要骑到我的头上。
海岱面色紧了紧,步伐僵硬地走了出去…
……
海岱穿来以后第一次走到夏朝的长街上,有些好奇的四处打量。虽说林净月已经对她生了狐疑,但不知她最近在忙些什么,海岱只是略微提了提出府的事情她就同意了。
海岱用王府里新发的月钱买了好些吃食和成衣,分别放在提篮和包裹里,准备去看柳朵。她从来没出府走动过,见着大街上处处繁华,聚集着天南海北的特产,这些却是原书里从未提及的,如今却自动补全了。
眼看着日头渐高,渐渐到中午了,边走边吃的海岱嘴里咬着栗子饼,这才急了起来。又把最后一块芝麻味的酥皮点心咽了下去,才匆匆忙忙抄了小道赶路。
这些小道看着清洁幽静,实则是因为全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寻欢作乐的所在,晚上便是张灯结彩的勾栏院,此时正是大白天,这里显得很是寂静,偶尔有几声女子的低笑飘出了巷口,引得摇着扇子的公子哥们流连驻足,频频张望…
这里有一个好处,就是直通郊外,不用拐许多弯路,柳朵正在郊外的田庄里养伤,海岱犹豫再三,还是抄了这条近道。
她闷头走了一时,却听见更深的暗巷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叫喊打骂…
几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围着地上的一个人影不断地拳打脚踢,其中一个带着翠玉冠的人,抖着满脸横肉道:“爷是孙牧正的亲儿子,就是打死了你又怎样?!一个贱民而已,也敢挡着爷的道?”
地上那人一声不吭,抬起眼看着孙牧正之子,明明他是趴在地上,却好似在轻蔑地俯视着这个孙牧正之子。躲在一边的海岱暗想:“孙牧正之子,倒是个名副其实的‘孙子’了。”
这样没把他放在眼里的表情让那孙子更加恼火,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来,刀尖抵着地上人的眼睛,嘿嘿笑道:“让你瞪,挖了你的眼睛看你用什么瞪!”刀尖微微用力,眼看就要刺下去。
海岱以为他打一顿就算完事,没想到这孙子如此狠毒,下意识地喊了一嗓子道:“住手!”
孙子手一抖,停在了半空中,转头愕然地盯着海岱,随即又怪笑起来:“这是那个馆子里的姑娘这般水灵,告诉哥哥名字,回头哥哥去捧你的场。”
打饭流氓调戏小姑娘的词都是大同小异,海岱也没听,只是慢慢走出几步,满脸威严地装13,淡淡道:“我是皇上新封的葳蕤夫人林寂月的贴身大宫女,如今出来帮我们家娘娘办事,途经此处,看见这档子事。我们娘娘最是仁厚,若是她知道了必然会管的,今日我在这里,说不得是要管管了。”
海岱毫无压力的把事都推到林寂月身上,反正出了事也是她兜着。
几人惊疑不定,孙子先是不信道:“你莫要信口开河,葳蕤夫人有何事要派丫鬟出宫?”
海岱装出一脸不耐,傲慢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家娘娘的事你也敢过问?”然后亮出林寂月当初给的玉佩,随手一晃就收了回去。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别为了一个贱民得罪得罪了出身高贵的林寂月,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海岱天生一脸老实像,完全不像是能说谎的样子,若是换了一个长相奸诈的,他们必然是怀疑的。孙子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骂道:“晦气!”被一众狐朋狗友簇拥着离去了。
海岱手心里细细密密全是冷汗,手里的玉佩几乎要滑下去。心里却忍不住给自己点赞,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叫演员。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平复了狂跳的心脏,朝前走了几步,伸手扶起躺在地上那人。
那人微微抬起头,脸上全是尘土,让人看不清面貌,只是双眸看着海岱。她只说了一个‘你…’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眼眸黑得如同浩瀚暮色,却从瞳孔处蔓延出一些细碎的碧色纹路,深浓的黑色中夹杂着纯净的碧色,仿佛万千星辰连成丝线,交织在夜幕上。
海岱呆呆地看着这如斯美丽,失去言语般得看着他,他不说话也不道谢,任由海岱近乎放肆地打量着他,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有些踉跄迈步。逐渐隐没于更深处的暗巷里…
海岱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人影完全消失,才有些怅然若失地向着反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又忍不住回头后看,却只能看到斑驳的青砖整齐的堆砌,竟没留下一丝痕迹。
海岱连着回头了几次,最后摸着自己的下巴,认真地考虑道:她是不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