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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京城炸开了锅,先是皇上目前唯一的儿子甍了,又是翌宗的姬媛命主因为此事受牵连下狱,翌宗为此忙碌自不必说,但翌宗的根基大都在燕北,幸好姬家是根深蒂固的大族,姬媛又颇受家族的器重,这才调动各房势力,上书求情的求情,打点的打点,调查的调查。
不过最近对于海岱来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的,至少殿主大人最近对她和蔼了许多,具体表现为每天桌上都有几道她爱吃的菜——原来都是北太沅吃什么她吃什么。还有他只要出门,都会给海岱带一些女孩子用的小玩意,胭脂水粉镯子坠子之类的……如此种种。
自从大皇子出事后两人就搬出了皇宫,重新住到翌宗的地盘,海岱自然担心姬媛,跟着北太沅和宫怀羊后面帮忙跑腿,还是宫怀羊嫌她烦,把她先打发了出来。
海岱耸耸肩,决定去探望还在监狱里的姬媛。她按照自己的喜好包了一大包点心,想了想,觉得监狱阴寒,又装上秋天的薄袄和冬天的棉袄,拎着大包小包向外面走。几个黑袍人飘飘悠悠一言不发魂儿似的跟在她身后,海岱叹了口气,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天狱的规格颇高,灰白色的墙壁高高矗立,白日里也让人感到无端的阴森,一队队甲胄森严的士兵进进出出,里面关押的都是重犯。换句话说,如果你只是小偷小摸,或者是个杀猪的种地的,压根别想住进来。里面的要么是犯了重罪,要么是身份高贵的王公重臣。
海岱出示了北太沅上次给她的牌子,很顺利就进去了。那狱卒一脸巴结像,弓着腰带着海岱一阵七拐八拐,里面的牢房一大半都是空的,最后海岱终于见了闹得整个翌宗不得安宁的姬媛。
她本来以为姬媛会蓬头垢面,形容狼狈,没想到她静静坐在那里,看着有些憋闷,但精神倒还好,看来倒是没人敢苛待她。海岱叫了一声:“姬媛命主。”姬媛转过头来看着她,眼底露出明显的喜色。
姬媛一拍桌子,憋闷道:“哎,要说还是妹子你有良心,患难见真情啊,我在翌宗待了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现在除了殿主和宗主来问过案情,到现在也没人来看我一眼!”
海岱咳了一声,帮着辩驳道:“殿主和宗主这两天都在为着帮你调查,而且为着避嫌,他们不好见你的。只有我没什么妨碍,所以就来了”说着就把大包小包放到她铺了草席的床上。
姬媛掩着袖子,假哭道:“我从燕北调来千重草的时候,哪里想到会出这种事,真是无妄之灾。”
海岱好奇问道:“你不运来千重草也就没这许多事了,话说你为何非要运来这千重草呢?”
姬媛立刻放下袖子,面带尴尬道,支支吾吾地道:“你还不知道姐姐我这点爱好,自然是…为了做药膳。”
海岱嘴角抽了抽,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她想了想,知道北太沅必然都问过了,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这药…除了你还经过谁的手?”
姬媛叹了口气,大大咧咧地道:“你怎么跟殿主一个问题,我煲了药膳之后就随手落在了厨房,有多少我心里也没个数,不过我倒是在姬家的厨房和翌宗的厨房都试过,只能劳烦殿主一个个查了。”
海岱“……”她认真地道:“姬媛命主,你就算出了狱,也还是得继续小心点。”北太沅估计会忍不住一巴掌拍死你。
姬媛显然也想到了这个,身子一哆嗦,又郁闷道:“翌宗的倒也罢了,我们姬家厨房的东西自有厨房的管事会处置妥当,谁知道出了这等纰漏。”
海岱心里一动问道:“你们家厨房的管事…是谁?”
姬媛微愣,然后皱眉思索道:“这我倒忘了,好像是姓冯还是姓林?”
‘林…’海岱皱起眉头,又想到了林净月,心里觉得此事和她脱不了干系,不是她多疑,而是林净月实在太能折腾了。
她挥了挥手,辞别了拉着她袖子眼泪汪汪的姬媛,坐上马车,急于把事情告知北太沅,找了一圈,一个黑袍人才幽幽地冒出来告诉她北太沅在暴室,海岱白了他一眼,转身急匆匆地走向暴室。
暴室是翌宗的私刑之地,一股冰冷的铁锈味在空中经久不散,她犹豫片刻,还是留在门口,让人进去通知。
北太沅很快就上来了,带着一身浓郁的血腥味,海岱看见他深紫色的袍服下摆还沾了几滴血迹,心里就知道他在干什么了,不由得有点心慌。
北太沅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带了些调笑道:“叫我上来做什么?可是想我了?”
海岱黑着脸躲开,不过还是没逃掉,最近北太沅的异常还表现为毛手毛脚的次数越来越多,嘴里也越来越不正经。她严肃道:“不是啊殿主,是为了姬媛命主的事。”
北太沅渐渐收起了嬉笑之色:“你说。”
她咳了一声,把今天姬媛说得话又对她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姬媛命主说她以往下厨做东西都有厨房管事处理善后,这次的千重草却不知道怎么流了出去,那管事…”
北太沅脸色一凝,好像水面突然凝结,阴沉冰寒,然后慢慢地道:“厨房的林管事…五日前死了,听说得的是时疫,暴猝而死。”
海岱的脸色也立刻难看起来,但听到他姓林,还是道:“不若再查查?说不定…顺着他长日往来的人能查些什么?”她还是怀疑和林净月脱不了干系。
宫怀羊突然也从暗室里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血迹更多,其实拷问这等事本来不需要两人出马的,不过此事干系重大,一个弄不好整个翌宗都会被拖下水,现在北昊玄明显对翌宗起了疑心,他们现在手边可用可信的人不多,只好自己挽袖子上了。
他身后只关闭了一半的暗门,隐隐传出一声声惨叫,让海岱脸色又白了几分。
宫怀羊躬身道:“殿主,刚才拷问了副管事,发现姬府上的厨房管事确实有可疑之处。”他深吸一口气道:“副管事说林管事死前的几天特地向总管请了两天假,说是去探亲。”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据说他探的亲是他一位堂哥——是林乡候府的大管事。”
北太沅一挑眉道:“林乡候府?老三王妃和老九新封的夫人的娘家?”
宫怀羊点头。北太沅喃喃道:“看来这事,要么是他们兄弟阋墙,要么是老九自己后院起火。他们倒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牵扯到翌宗。”他眼一闭,又微微睁开,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宫怀羊道:“去,把今日抓到的小丫鬟带上来。”
海岱诧异地看着他:“小丫鬟?”
北太沅点头道:“今日我进宫时,宫里有个小丫鬟在宫门鬼鬼祟祟。我便命人带了上来,她受了几下刑,什么都招了。她说她是林寂月宫里的人,被派来找北昊如。我本以为是…哼!现在看来倒没那么简单。”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海岱替他补充后半句,他本来以为又是林寂月不守妇道乱勾搭人,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等阴谋。
北太沅嘲讽摇头笑道:“现在看来,没准是老九的妃妾和兄弟联合起来谋算皇位,可怜他还不自知,紧咬着翌宗不放。”又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是我犯傻了,老九他明摆着是要借题发挥,算计他皇叔我。等先算计好了我,再来查谁害了他儿子,他心里倒是清楚得很。”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海岱心中感叹。
……
林净月坐在绣墩上,细细地给自己描出一双鸳鸯眉,过了一时,她放下手中的斛黛,冲着镜子左右照了照,然后转头对着跪在青花地砖上的男人道:“林大管事,我吩咐你办的事都妥当了吗?”
这人正是林乡候府的大管事,此刻他不见了威风八面的样子,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道:“回王妃的话,都办好了。林…管事死了,那小丫鬟也在宫门口被殿主发现,带走了。”
林净月淡淡一笑,满意道;“起来吧。”
林总管擦了擦额头上不住冒出的汗,站在那里拘谨厉害。虽说姬府的林管事是他亲戚,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攥在林净月手里,她让他灭口,他不敢不杀啊!
只是他看不懂这位二小姐到底在想什么,若说她是真心助三王爷得位,可为什么要把帮北昊如和林寂月传递消息的丫鬟出卖给翌宗,那岂不是坏了大事?可若说她不是,那她又为何要献出千重草一计呢?
林总管虽然好奇,但到底是长年行走在权爵人家之间的,知道有些事该问,有些事不该问,主子吩咐的事,做下人的照着办就对了。
林净月目光掠过他的面庞,略略带了一丝有些飘渺的笑意,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站起来,理了理衣裙,自语道:“说起来,我那好姐姐也快急疯了吧?呵呵,急才好,急才容易出错。”又随手把玩着自己一缕乌黑的长发,喃喃道:“说起来,翌宗那里怎么还没有动静?我要不要去提醒一二?”
林净月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显得有些浑浊,她微微闭了眼睛,想着自己精心设下的局,嘴角边的笑意更浓…
很快北昊如和林寂月就会知道,那看似触手可得的皇位,不过是场要人命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