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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雨水渐渐磅礴起来,斜斜地打在两人的身上,海岱感觉有雨水从脊背滑下,一阵阵彻骨的寒意,她感受到他的怒气,颤声道:“我知道错了。”
北太沅稍稍离开了一点,绝伦的眉目任由雨水冲刷,隔着雨幕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看到海岱浑身湿漉漉的,满脸惶然无措地看着他,梳好的发髻凌乱地散开,心里不由得一软,捡起被丢在一边的伞,拉着她反身走进雨幕中。
海岱心慌意乱地任由他拉着走,无边风雨中,两人都被雨水淋了个湿透…
第二天一早,海岱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地打,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来到北太沅这里报道,两人常用来讲习的石桌上铺上了上好的宣纸,底下垫着柔软的羊毛毡子,用犀牛角压住,旁边摆好了墨香浓浓的墨砚。
海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北太沅好似昨日之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坐在一旁悠然道:“小花啊,你的字已经认识的差不多了,今日,我们便开始练习写字。”
海岱听到他的称呼忍不住叹了口气,幽怨地点点头,伸手拿了根狼毫笔,皱着眉头沾墨,本来今日天气晴好,还有美人在侧(?)磨墨添香,本来应该是很高兴的,可她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心里忍不住仰天长啸,她也就签字笔写字还能见人,连钢笔字都不常写的好吗!不过她苦着脸不敢反驳,只好张飞握笔,姿势僵硬的站在石桌旁。
她手一暖,被北太沅握住,接着整个人都被揽在他怀里,他面色严肃,一本正经地道;“握笔时力道要足,不然写出的字便没有劲道,笔力不开,就会软成一团。”
他说话时,有气流拂过海岱的发顶,让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想要挣开,又想到昨天北太沅的话,又憋屈地呆在原地不动,手臂一抖,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蚯蚓。
北太沅看她一脸想躲又不敢的样子,无声地一笑,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手臂。
海岱平生上过无数节不喜欢的课,但从来没有任何一节让她这般…痛不欲生。她一早上都没有听进去北太沅在讲什么,表情空白,心中惊恐的看着宣纸发愣,生怕北太沅突然兽性大发,所以尽管过了一个早上,她还是只留下了几笔谁都认不出的鬼画符。
海岱僵着脸带着一身北太沅身上特有的沉水香回屋,好像还是能透过衣服感受到他的体温,她一屁|股坐到床上,无意识地嗅着那淡淡香气出神…
入夜,今晚无风无月,只有灿烂的星汉打出无边的银色,地面上的景致清晰可见。
石桌,清酒,玉杯,还有相对而坐的两个人。
北太沅握着玲珑玉杯出神,他和海岱近来可以说是日日相伴,两人的距离被无限拉近了,但某种说不出的隔阂却越来越大,这种感觉让他既满足又烦躁。
宫怀羊坐在对面,表情茫然地看着他,大晚上的叫人把自己从被窝里拖出来陪他喝酒,却又一句话不说,这是几个意思?
北太沅把玉杯里的琼浆一饮而尽,然后干咳了一声,带着些迟疑地问道:“怀羊啊,你觉得…海岱最近可是有些怕我?”
宫怀羊又茫然了,别说海岱了,就是整个翌宗,乃至整个京城,又有几个人不怕你?他垂下头,有点不明白北太沅的意思,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北太沅握住玉杯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装似若无其事地道:“可我不想她怕我。”
宫怀羊先是讶然,后来想到最近种种,尤其是前几天听闻东夷人在三清观闹事,北太沅当时的惊怒,冒着雨就立刻带人赶了过去,他心里顿时有点明白了,不过他自己也是一只单身狗,可没办法充当北太沅的爱情顾问。只好吞吞吐吐着道:“殿主可是还把她当做自己的下属?”
北太沅微微错愕,随即就皱起眉头。对于下属,他要求绝对的服从和敬畏,他们的敬畏让他满意,但对于海岱,她的敬畏只会让他感到无端的恼火,可他是不是无意中把对待下属的方式用到了她身上?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竟然被宫怀羊一语道破。
他不由得想到海岱这几天看自己缩缩闪闪的眼神,还有只要一下课,就火烧屁股般得回屋的态度,忍不住一阵头疼。
宫怀羊看他脸色不好,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若是殿主想如此也未尝不可。”反正在他看来,海岱只要人还在,早晚都是北太沅的。
北太沅微微扬眉,看他给不出什么建设性的建议了,干脆挥手让他退下。宫怀羊伸在半空中准备倒酒的手僵硬地缩了回去,委委屈屈地行礼告退了。
北太沅轻捏着眉心,自语道:“下属…”
……
再过几天就是迎接东夷使节的宴席,一般东夷使节团一来,为显示大夏国力强盛,总是难免大肆铺张一番,这次乃是东夷的少族长亲自前来,自然要更加郑重。
海岱对这种思想颇为鄙视,不过还是早早地就被姬媛拉去学礼仪做衣服。最近对于任何不用和北太沅正面接触的事她都举双手赞成,因此带着一脸的不舍和一肚子的高兴去向北太沅汇报,北太沅竟也痛快答应了。
海岱手舞足蹈地去寻姬媛,结果被她拉去当真人模特,最后选定了一件深紫色,但用淡金色线绣着片片金梅的斜襟长衣,只是选首饰的时候却遇到了点麻烦,姬媛本来属意一只金光灿烂的金步摇,结果发现带了步摇之后几乎看不见她的圆脸,只好选了一些小件玉饰给她带上。
学规矩的时候姬媛又是一挥手,豪迈道;“看别人怎么做就行了,那些东夷人要是敢笑你,我保管打得他们姥姥都不认识!”
海岱“……”
各个权爵人家也各有准备,好不容易熬到宴席快要开始,各大家都焦急地等在宫门口,为的就是向皇上献个好。
皇宫正殿里一派煊赫,里外上前盏宫灯几乎点亮了整个天空,将正殿照的恍如白昼,琉璃瓦反射着澄净的灯光,大殿显得纯净剔透,好像是传说中的仙家宝殿。
统一服色的宫娥端着用白瓷盘乘着的精致点心按顺序摆放,托北太沅的福,宴席还没开始,海岱就有幸抢先目睹这宏大的场景。忽然北太沅对着一个宫娥吩咐了一句,那宫娥就轻盈地托着食盘,从他桌子上取了几样点心小菜放到海岱面前的小几上。
他转过头,漫声催促道:“快吃,一会儿迎接大典漫长,只怕要到晚上才能开席,有你受的。”海岱听着这话,心脏不正常地跳动了几下,忍不住抬头看他,却见他已经转过头去了。
海岱沉默了片刻,然后一言不发地埋头苦吃。宫里做的菜水准自然一流,她刚落了筷,就看见各大贵族分别从东西门鱼贯而入,至于正门,那是给北昊玄和他的皇后走的。
又过了片刻,北昊玄和林净月相携着从正门迈入,其余宫妃走的都是侧门,当初最得宠的嘉柔夫人低着头,匆匆看了二人交握的手一眼,眼底不由得划过一丝怨恨。
按照规矩,东夷使节应当是最后进入,那东夷的少族长迈入殿中,先是被金光璀璨的琉璃灯火耀花了眼,然后又抬眼看了眼坐在右手边的北太沅,心底一惊,眼底划过很深的忌惮,显然是认识他的。
海岱抬眼一看,发现那东夷少族长就是那日在三清观见到的东夷妄人,仔细看去,脸上还有几块不明显的淤青,心里偷笑一阵,把自己往后藏了藏,省得被他认出来。
那东夷少族长跪下行礼后,朗声道:“陛下,我是现任东夷族长的第五个儿子辛夷,这次前来,是为了大夏和东夷共同的友谊,我带来了美酒佳肴,带来了珍贵的珠宝,还有我们东夷族最耀眼的明珠——我最小的妹妹,乌兰。”顿了顿,他又高声道:“乌兰是我们大草原上无数男儿都想攀折的一朵鲜花,现在,我希望她的永远的盛开在大夏这片肥沃的土地上。”
海岱听他朗诵一般的说了好大一段,心里忍不住撇嘴,说白了,不就是要送人来和亲。像姬媛几个脾气直的,已经毫不给面子的笑出来了。
辛夷好似没有听见,依旧高声道:“陛下,还有殿主,请允许我为您奉献我们东夷的第一件礼物——十六天魔舞。”他看到北昊玄和北太沅点头,抬起手来轻轻拍了三下,两排几乎半裸的少女就跟着悠扬的音乐走了上来。
海岱看得瞠目结舌,那些少女都露出了半个香肩,还有若隐若现的*,动作热情奔放,舞蹈香|艳火|辣,最前面的少女面容娟丽俊美,带着说不出的挑|逗和野性,确实是个难得的尤物,应当就是辛夷的妹妹乌兰了。
十六天魔舞讲得是十六个妖孽勾|引菩萨的故事,故事本身就已经很引人遐想了。海岱除了扼腕还是扼腕,让自己的妹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跳艳|舞,这个辛夷真不是一般的有个性啊!。
只是…海岱看了前方的北太沅一眼,那乌兰从舞蹈一开始目光就有意无意地纠缠着北太沅,眼里带着一种挑|逗的热情,一种无言的妩媚,右手手指捏成一朵尖尖的兰花,左手手指轻勾,好似在邀请。她不由得扁扁嘴巴,脑补着北太沅和乌兰相互眉目传情的画面,莫名的有点吃味。
她有点幽幽地想:一个是东夷的公主,一个是大夏的殿主,果真是好得很,天生一对儿啊。
大概是感受到她幽怨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北太沅忽然转头,轻笑着问道:“在想什么?”
海岱冷不丁地被问到,下意识地告状道:“那女人,她老看你。”
北太沅唇边的笑意更深,一手托腮,半靠着椅背,问道:“可要我把她的眼睛挖出来?”
海岱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猛力地摇着头,并且努力不让自己眼底的淡淡喜意泄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