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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的政|治斗争都差不离,无非都是先暗地里扯皮眉来眼去一番,然后等到其中一方忍不住撕破脸,就转为明面上的斗争,斗个你死我活之后分出成王败寇。
北昊玄没过逃这个路数,他抓了三位在京的王爷和四位外地就藩的藩王之后,其他的王爷都按捺不住,求情的求情,表忠心的表忠心,其中正在家里跟老婆孩子待得正好的安王脾气最为暴烈,而且他也是北昊玄叔叔辈儿的,便倚老卖老,在大殿上怒斥了北昊玄一番。
北昊玄这人极好面子,说白了就是有点脸酸,文雅一点的用词就是表里不一。他见安王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恼羞成怒之下,也懒得在遮遮掩掩了,把安王一家都发配到岭南的山沟里当了人猿泰山,岭南道路遥远,民风蛮横,瘴气遍地,也不知道安王此生还有没有命再回来。
撕破脸之后,他又陆续把几位藩王召回京软禁着。敢抗旨不进京?好,那么北昊玄派去的人会很高兴,因为此人违抗圣旨,乃是头等大罪,直接就地正法,连押送他返京一路上的吃食开销都省了,他们还能又捞一笔,嘿嘿。
北太沅这几日足不出户,只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只能看到宫怀羊和姬媛以及一干黑袍人进进出出,海岱在屋里闷了几日,又在翌宗逛了几圈,终于醒悟了过来,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关心呢?
海岱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直到大白不耐烦地挣开她的绳子,去扑鸟雀了,她才回过神来,去厨房端了一托盘吃食去看北太沅。
她才刚把托盘放下,人就被北太沅拖到怀里,他用力捏着她的脸道:“你个小没良心的,这都几天了,你才知道进来。”
海岱一边左躲右闪,一边狡辩道:“我看你一直呆在屋里,以为你不想见人。”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北太沅一直望着门口,期待她出现的画面。
北太沅冷笑道:“难不成我一辈子不出去,你就一辈子不进来?”
海岱嘿嘿傻笑着转移话题,问道:“殿主,近日…皇上那里怎么样了?”
北太沅虽然不愿意她为这些事伤神,但也不瞒她,便把近日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末了,他又补充道:“近日不光各个王爷多有不满,就连许多大臣也指摘他行事太过偏激狠辣,不顾骨肉情分,有违人|伦。”
海岱眨眨眼道:“都没有人帮皇上说话吗?”
北太沅淡淡道:“当然有人,林乡候前日就上书,对他的行事大力褒奖了一番,而且后宫里,林二也对他多加蛊|惑,只知道听妇人言的废物!”他又轻轻敲了下桌子,神态冷漠地道:“先是一个葳蕤夫人把后宫搅得天翻地覆,大皇子还为此赔上了性命,现在又来了个俪元夫人,林家真是好教养啊。”
海岱对此也很赞同:“林家二小姐,一直都是个女中诸葛。”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过此事也不能全怪她,若是皇上能明辨是非的,那她再有心机也无法,可是…”她觉得到底不好在叔叔面前说人家侄子的坏话,便住了嘴。
北太沅却替她把后半句话接上:“可是,他却是个耳根子软的蠢货。”
海岱卖力点点头,北昊玄是有几分小聪明的,可惜他既没有治理国家的大智慧,也没有胸怀天下的自信与胸襟,便在猜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可以说,他的猜疑源于他的自卑。
北太沅淡淡道:“他这些年服用丹药,亏空了本里,再也生不出儿子了。所以猜忌多疑也是正常,只是不该如此大的动作,动摇国本。”
海岱心里‘啧啧啧’了几声,原来是个二尾子,心理变态加上身体残缺,简直是人间凶器啊。她歪着头想了想,又问道:“殿主是长辈,也不管管?”
北太沅摇头,神情冷然地道:“祖宗规矩,翌宗殿主不得干|政。”
海岱撇撇嘴,不过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只是有点同情北昊昊,好歹他还算个熟人,不过此事干系重大,跟她上次在古董店里遇到的姬家夫妇之事性质不同,她也只能在心里为北昊昊祈祷几句了。
她正琢磨着怎么安慰北太沅几句,就看见宫怀羊迈开长腿走了进来,面色阴沉道:“殿主,我们都被皇上瞒住了。”
不待北太沅发问,他就继续道:“这几日皇上一直秘密召见东夷使节,前日晚上,辛夷已经带人悄悄离开了,只剩下几个小角色留下来掩人耳目。”
北太沅的脸色忽的如同冬日里突然而至的暴雪一般冰寒,他先道了三个‘好’字,凌厉道:“没想到,这次他不光是惦记着打压几个王爷,竟然连我都算计上了。”他又沉声吩咐道:“动用咱们在京里能动用的所有人手,给我劫住辛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海岱回房之后,还是琢磨不明白北昊玄联络东夷使节跟算计北太沅有什么关系,不过她也没好意思直接问,不然宫怀羊又得鄙视她,等她吃完饭,洗漱完,躺倒床上之后,才突然福至心灵,想出了北昊玄的目地,险险惊出了一身冷汗。
东夷和大夏的战争连年不断,但东夷人擅长骑射,往往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要彻底解决几乎不可能,因此翌宗应运而生。翌宗驻守燕北,主要防的就是东夷。现在北昊玄却一个劲的跟东夷套近乎,针对的只怕就是北太沅和翌宗。
海岱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匪夷所思,哪有皇上去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的,而且这算什么,夏奸?
左思右想之后,她觉得这事情她愁也没用,便又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去见周公了。
第二天一早,她便看到北太沅面色阴沉地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宫怀羊和姬媛面色苍白的跪在地上,额头满是冷汗。
宫怀羊到底是个男人,看了看旁边的姬媛,把罪责都扛了下来,沉声道:“此事都怪属下无能,没想到辛夷竟然壁虎断尾,为求自保,连他亲妹子都舍了出来,兵分了四路。”
北太沅冷声道:“错了就是错了,没有那么多解释。”
宫怀羊深深地垂下头,道了声‘是’
海岱没见过这种场景,有点紧张地走出去,僵着舌头不知所云地道:“大家…早上好。”
宫怀羊和姬媛抬起头看着她,如果这种场景下他们还能开口的话,说的肯定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好了?’
北太沅对着她,表情微微和缓。海岱趁机道:“今天天气不错大家还没吃早饭不如我们吃了饭再聊?”
北太沅对她扬了扬眉毛,他本来打算给二人一番教训的,现在却担心这次驳了海岱的委婉求情,损了她的面子,以后翌宗上下都不把她当回事,便挥手让姬媛和宫怀羊下去了。
海岱冲他笑得很甜,三步并作两步腻在他身边,挠头笑道:“我以为殿主会好好教训两人一番呢。”
北太沅嘴唇一动,话到嘴边却改成了“我本来就没打算狠罚他们二人,如今正好就着这个台阶下了。”
海岱很开心地道:“那我是不是帮了你?”
北太沅也淡笑道:“那是自然。”又把脸一板道:“不过你还是别想我开口解除禁足。”
海岱“……”这种总是被人先一步猜出心思的感觉太讨厌了。
海岱有气无力地道:“那殿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北太沅淡淡道:“早作准备,返回燕北,那里只怕不久就要有战事了。”
他预料的不错,在他们即将启程的头天,也就是送别宴那天,燕北传来消息,东夷金狼头帐已经整合了三万铁骑,加上其他部族的骑兵,直指燕北。
送别宴上,北昊玄意气风发,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统大夏江山的样子!
北太沅淡淡看他一眼,忽然道:“老九,借一步说话。”北昊玄诧异的看他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行至殿后,正是通往祭坛的方向,北太沅直截了当地道:“老九,你疯了。”
北昊玄心里一冷,心知这些日子的作为都被他看穿,却又陡然生出几分气魄来,轻笑道:“皇叔在说什么?”
北太沅不理会他的做戏,继续道:“与虎谋皮,岂能久也?”他又淡淡道:“老九,便是你忘了你是大夏的皇帝,也不该忘了祖皇帝给皇室定下的最后一条铁律。”
北昊玄脸色陡然变得铁青,刚才满面的春风得意都消失不见。
祖皇帝的最后一条铁律:皇上若是昏庸无道,以翌宗殿主为首,可联合余下藩王,四公,六卿,废帝重立——由于难度太大,迄今没有成功过。不过北昊玄现在人心向背,上到王爷皇亲,下到王公大臣,都对他不满,这次没准他还真能破了这个记录。
北太沅也不看他,转身就返回大殿,只听得他的声音远远传来“老九,言至于此,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