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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发干、嘴唇发痒的刘小兴出了批发市场，又奔向另外一处，杜大顺买了四个肉包子跟着，见刘小兴不停地给自己灌水，嘴里揣得满满的杜大顺伸递过包子，刘小兴皱着眉头摇摇头，水没卖出，哪来的食欲。

首选城东批发市场，是因为这边地理位置优越，货物种类齐全，另外还有一家城南的批发市场，相对规模和货物不如这里齐全。

两人走在省城的大街上，都是皱着眉头不话，哪还有心思看看周围的事务。太阳逐渐升起，金色的光芒普照大地，忽然一处小巷口传来震耳的哐当声，吓了刘小兴一跳，侧眼看，巷口站着两人，一位四十来岁，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的确良衬衫，干瘦的脸上堆满了笑意，里举着一根木棍，不停敲打巷子口的金属标牌，还有一位六七十岁、老实巴交的农村老汉，身后一头壮实的耕牛。

那四十来岁的男子见人群往自己周围凑，停住了敲打，扯开喉咙喊道：“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今个让大伙开开眼，看看怎么用五块钱买下这头牛！”

“五块钱买头牛？你这家伙吃顶了吧？”路人议论纷纷，他们大多是起早上班的人。

“就是，九成九是骗子，一大早哄咱玩呢！”

刘小兴停住脚步，看向那名男子，杜大顺噎下一口包子问道：“厂长，咋不走了呢？”刘小兴摆摆，夹着文明包凑上，杜大顺急忙在屁股后面擦擦，也跟了过来。

那男子面对众人的质疑呵呵一笑，变戏法似的在身后取出一只纸箱和笔记本、圆珠笔摆在众人面前，从容不迫地朗声：“五块钱买不到牛？那你就错了！我保证大伙能买到，不过这要靠一定的运气，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掏出五块钱，我就用一张纸条写上你的名字放到箱子里，一个半小时之后，由这位大伯掏一张纸条出来，掏到谁，这头牛就让谁牵走，家里不能养活那也很简单，旁边就是屠宰市场，这头牛少也能卖个一千多吧！”

众人还在疑惑之中，那男子又猛地敲一下标牌，喊道：“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辛辛苦苦一天赚个几块钱，哪如过来试试气？五块钱一头牛，童叟无欺啊！”

杜大顺见刘小兴站在人群中双眼盯着那名男子凝视，扯扯他的衣襟低声：“厂长，走吧，这就是个跑江湖的！”

刘小兴嘴角扬起，悄然：“先看看。”

那男子见没人出，人群也有散的迹象，嘿嘿一笑，将纸箱打开给众人过目：“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纸箱，绝对没有任何机关，”又从身上掏出一张身份证，上面的名字刘小兴看得清楚：孙运志。“大伙再看看，这是我的身份证，要是骗子就让我全家死光光！”

一路人搭腔道：“这头牛我估摸着也最多卖个八百块，你这五块钱一票也太狠了，便宜点，两块钱咋样！”

刘小兴哑然失笑，这个还有带讲价的？

孙运志嘿嘿一笑，将身份证递到老汉中，喊道：“兄弟还是爷们不？是爷们就少学那些娘们讲价，这不是菜场里面卖青货，一分钱一分钱给你抠，咱卖的是运气！谁要是出得了这头牛，我保证这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啊！”

路人被孙运志挤兑一句，讪讪地不出话来，摇摇头正要离，忽听人群中一声喊：“好，我买一票！”

嘿，还真有傻子出啊？抬眼看，一名穿着夹克衫的年轻人越过人群将五块钱送到孙运志的中，一看这家伙便知道是北方来的，整个南京城还有几个现在穿着外套的？

孙运志热情地问了刘小兴的姓名，从笔记本中撕下一块纸条写上，扔到箱子里，接着喊道：“有人出啦！有人出啦！你要是再不出，这头牛就归这人所有，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还在犹豫什么？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五块钱买头牛……”

凡事就怕有人带头，刘小兴掏了钱，杜大顺也没落下，从兜里拿出五块也买了一票，那些犹豫的路人算算账，互相瞅瞅，孙运志使出浑身解数了些鼓劲的话，路人们接二连三的掏钱买票，一时间好不热闹，都守在路边看表等待开箱时间，巷子里聚满了人，都在吹嘘自己运气怎么怎么好，早上没洗、上班踩到狗、下班闭眼走，都这头应该是自己的，唯有刘小兴和杜大顺默不吭声地坐在一旁，无聊之极时让杜大顺买份报纸，杜大顺起来时还有些悻悻然，心底也惦记着这头牛呢。

孙运志虽然显得瘦弱，身上却好似有用不完的劲一般，到兴起时还会来上一段京剧，虽然腔不着调，还是博得满堂彩。

一个小时的功夫很快过，路人们不耐烦地催促开箱，腰里鼓鼓囊囊、满头大汗的孙运志大叫一声“好！”，招呼老汉道：“老伯，你来抽吧！”

老汉哆嗦一阵，耷拉着眼皮走过来，孙运志：“把伸到箱子里，拿一张纸条出来就行。”老汉伸出干巴巴的古铜色大，抖抖索索地向箱子伸，孙运志突又喊道，“是谁的就是谁的，我可要一声，没抽到的也别灰心别抱怨，赶明个我还会办的！大伙都是城里人，咱们可要讲文明！”

“扯啥子淡，快开箱快开箱——”众人齐声吆喝催促。

老汉从箱子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孙运志，孙运志大声念道：“刘铁柱！”

“啊——”

一人噌地蹦起老高，双胡乱地在半空中挥舞，张牙舞爪地大笑着叫道：“就是我就是我！”

其他人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一人嘀咕道：“这家伙是不是他的媒子？”

媒子，就是“托”，这是南方人的叫法。另外一人反驳道：“铁柱是咱们五金厂的，不信你打听打听！”

高兴的走了，失望的也走了，小巷口留下一片狼藉，满地的烟头、被坐变形的报纸、啃剩下的包子皮，孙运志见刘小兴和杜大顺还没离，笑呵呵地：“对不住了二位，等下次有机会咱们再来过。”

刘小兴正要话，老汉拉住孙运志：“大兄弟，俺那份牛钱该给俺了吧！”

孙运志呵呵一笑：“那是应该的！”将纸箱撕开铺在地上，怀里零零碎碎的钞票放在上面，也不在意刘小兴两人在一边，他觉得刘小兴是个文化人，举投足之间有一股气势，这点很好分析，有几个年轻小伙子愿意胳肢窝夹着文明包的？至于杜大顺，完全就是个乡下的老实人。

孙运志很快理好钞票，：“老伯，一共卖了一千三百多块，哝，这里是一千块，你满意了吧！”

老汉沾着唾液点了两遍钞票，小心翼翼地塞到怀里，递过孙运志的身份证，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还是你们城里人鬼精鬼精的，小孙啊，俺家里还有几只老母鸡，要不咱也这样搞？”

孙运志面色一滞，收起钞票：“大爷，这事我干不来，不过家里要是有个老古董什么的给我打声招呼，包给你好价钱！”

老汉笑呵呵地客气几声，孙运志跳脚准备离，刘小兴急忙拦住他：“孙大哥，我这边有桩生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当孙运志看到满车的纯净水时还不忘问上一句：“这真是你家厂生产的？”

刘小兴在路上了解了孙运志的情况，这家伙天生就是个不安份的人，老子是某局的干部，原本在国企干业务，因为擅自做主发了两批货，得罪了经理，待老爷子翘了辫子，家里没个得势的人，人家就给天天穿小鞋，一气之下立了厂子，日子混得马马虎虎，每个月也有些进账，照孙运志自己的话，他就是个“大闲人”。

刘小兴笑道：“孙大哥，这话我可了好几遍了，要不你跟我们厂里看看？”

孙运志摆摆，盯着车上的纯净水挠挠太阳穴，在车子边上转了一圈，突然：“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刘小兴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往乡下送！”孙运志坚定地。

“往乡下送？”刘小兴眼睛瞪得老大，“怎么？”

孙运志自信地笑着：“现在城里人认得是外国人的饮料，好像喝着很体面，那些小批发商又嫌出厂价高了，就算你到城南那边肯定也没结果。你干脆在这边设立一个自己的中转站，专门往省城的周边地区送，五月份你不是有广告嘛，那就先来个农村包围城市，到时候再向城区覆盖，应该能很快打开局面。”

刘小兴思忖一阵，孙运志的不是没有道理，纯净水的保质期只有三个月，讲究的就是全面覆盖的零售方式，咬咬牙：“要不价钱适当改一下。”按照刘小兴的意思，在乡下四毛五的价钱肯定不合适，最多只能卖给三毛左右，若是省批发商这一关，倒也可以接受。

不料孙运志：“对，在乡下你可以卖五毛！”

搞不清状况的杜大顺愣愣地：“乡下还卖这么贵？谁买啊？”

孙运志呵呵一笑：“难道你们指望乡下人买多少？这东西是个稀罕物，那你们就要当做宝贝来卖！”

刘小兴击掌赞道：“对！孙大哥，有没有兴趣做我们厂驻省城的业务经理？我给你高薪！”

孙运志摇摇头：“我这会不想给人家打工了，今个是看在你给我带头捐钱的面子上给你出出主意，要是别人我还懒得问哩。”

刘小兴哈哈一笑，“要不这样，我们省城的业务全部由你代理，我给你提成，只要你给我卖东西，其他的我概不过问，怎么样？”

孙运志猛然一怔，反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买鱼看腮，用人量才，你能忽悠老头把牛给你，难道这点纯净水还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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