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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他们都说独孤是不为情困的冷心肠,结果呢。”
结果?结果便是寒潭第六关的这场战役,在场的所有兵将,都一定终生不能抽离当时记忆——
陌生如戴宗、闫砜,第一次见面就甘拜下风成为其手下败将,再如何倚老卖老也还是要心服口服,震惊长江后浪推前浪之余,不得不赞同那剑法旷古烁今。
而早就见识过残情剑法的故交知己,当时都因为印象颠覆而诧异心惊,时隔多日再去回味,方知那天抢尽风头的根本不是感情——情爱再如何惊天动地,也不及剑法开天辟地!
万丈光辉,炫目鲜明,经久不衰,历久弥新。
然而后知后觉恍然惊醒,那剑法的主人却已杳无影踪。诸将无一不后悔莫及,竟因为一些琐碎小事而舍本逐末、未曾将这位剑圣挽留继续观他造诣!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有关独孤的传说和道听途说,便充斥了这一整片寒潭……
最难忘,盟军要杀蜮儿的那一瞬间,白衣袂翩然从天而降,破阵如入无人之境,腾越飞扬,横绝今古,气贯长虹,恍若神灵。
威慑者,武功也。
难怪世人要拿他与肖逝相提并论。
只手撑天,万载一遇。
“玉儿,是我!独孤宁,你的独孤哥哥!”十年落拓,白驹过隙,右手终于不再尘封,此刻凝视着这熟悉的眉眼,迫切道出自己曾经的名。
独孤宁。
“独孤哥哥叫宁,玉儿妹妹叫玉,这么巧,宁,为玉碎。”七岁那年,只为帮她捉住一只夏蝉,无意惊动了树顶的蜂窝,被蛰得浑身肿痛却甘之如饴,懵懂地对同样懵懂的她说出如斯懵懂的话,却无端端就曲解了“宁为玉碎”的意。
来不及得到回应,怀中女子筋疲力尽,元气大伤,只是微微眨动了双眼,便兀自沉睡过去。
带她与沙场、乱局、千军万马背道而驰,然则纵使把一切弃诸脑后,足下依旧是战斗、纷扰、风起云涌,络绎不绝!
从前他不在江湖,却历来受万众瞩目;厌人间,一是因心在天山,二是视风波为误。
不曾想,曾经远避的万丈红尘,为她一人而重新陷入。
谁教她在俗世之中!?
她,东方蜮儿,是名动天下的摄魂斩的拥有者,是东方雨门下武功最邪门战力最强悍的杀手锏,是金南金北控弦庄名捕门在与抗金联盟的战斗屡屡失败的情况下、决定着他们有没有翻盘机会的关键力量!
独孤,既背负了这样一个众矢之的,就注定要成为明枪暗箭的核心。
几乎是刚走出魔门,针对着她的追杀便已经拉开序幕、纷至沓来。
来自谁他不清楚,不屑追究,也无需鉴别,总之一定不是林阡下令,因为君子一诺千金。
这仅仅一炷香,十几里路,上百个形形色色的杀手组织,成千上万的手段与兵器……
玉儿,为了你,没有必要对任何人留情。
当喧嚣的攻击终于寻到了残情的锋,只可能酿造成一场走向死寂的殉。
呼喝着打败他的人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叫嚷着夺回她的人都是蚍蜉撼树谈何易!
剑啸如狂。
“夺回她”,此起彼伏只有一种声音……
对,是金人,这些人,是把她奉为至宝的金军,不能眼睁睁着这样一个女子被外敌侵占。
可惜这一路,风风雨雨,无限崎岖,尸横遍野的滋味,由独孤一人赏遍了金军。
生还者寥寥无几,除一对判官笔、一身孔雀开屏、一袖穿心刺,以及一只梅花锥而已……
除此之外,此番本应接应前锋营杀入寒潭的后续金军,来自孟令醒唐飞灵名捕门、秦毓控弦庄以及冷冰冰含沙派的所有高手……
一干二净。
“意料之中……”率众清理了所有尸首,黄鹤去站在失落的败刀残剑之间,叹息。
“独孤清绝。”柳峻默念着这个名字,后悔没在北固山上就将他除去。
抗金联盟从成立之初到现在,武功能够跃过南北前十的岂在少数,独孤清绝更是当仁不让,武功只怕要直上薛无情。
“爹,此人过分棘手……”发话的女人浓妆艳抹,是柳峻的儿媳南弦,一早便是捞月教的教众,先前就奉命行刺过独孤清绝不少次,次次无功而返。
时隔三年,当初分庭抗礼的两个最大组织,捞月教已经月落西山,含沙派也俨然一盘散沙,此番只能出现在“开封军”和“瀛海军”的羽翼之下。
“万不能让东方蜮儿落在宋人手上!”柳峻回过神来,急忙说。
蜮儿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子,是归顺谁就会为之倾覆天下,心智又不成熟感情用事,万一对宋人死心塌地,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天空像一潭污水,轻轻一触,就碎了。
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
瞬间,仿佛回到了八岁那年的某个冬夜,他睡在林间的吊床之上,惬意听风声穿叶疾行,同时一大片天空就这样展开在他的视线里面。那时他心想,若是苍天裂了,会不会从彼端探出来又一个世界,是这个人间的倒映……
玉儿她踏雪而来,笑得花枝乱颤:“独孤哥哥,快去,有个大叔在湖边……好笑得很!”
他立即携剑跃下来,同她一并靠近去,原是有个大叔在湖边跑步,奇怪的是他一直原地踏足,一边跑一边还喊着什么,溅得泥雪乱飞,活像是个傻瓜。
独孤和玉儿悄悄趴在小山坡上,听清楚那大叔在一直重复着一个名字“小蝶”。于是就这么“小蝶”“小蝶”喊了无数遍也跑了大半夜,饶是独孤,也笑他疯癫。
“原来是姑姑的追求者吗……”玉儿却忽然不笑了,她的姑姑,名字里确实有个蝶字,是摄魂斩的拥有者,胡蝶。
“可是你的姑姑她,不是早和别的男人走了么?”独孤不解。
“是啊,姑姑为了追求情爱,竟连国王的地位都不要,走了已经七八年啦,这个大叔,却仍对她念念不忘……”玉儿着那个大叔跑完步离开了,不知该叹惋还是佩服,“心中还是有些羡慕姑姑,她背后竟有个如此痴心之人。”
独孤见她惆怅,于是飞身跃到大叔刚刚跑步的雪坑里去,立刻开始学着那人的姿势狂奔不止,玉儿大感好奇,凑过去,听他在喊:“玉儿,玉儿……”
玉儿显然高兴,一笑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独孤鬼坏,立刻就改了口气,少年气性,一番玩笑:“玉儿,任性!玉儿,坏脾气!”
“独孤哥哥!”她是真生气地立即上前来制止,脸上却带着一抹红,“玉儿……玉儿只想听独孤哥哥深情地叫玉儿的名字……”
“深情?……可是……天天都见面,酝酿不出来!”他停下来,无奈地着她,想深情地喊却一见到她就要笑。
“哦,‘宁为玉碎’,原来是信口说说的。”她撅起小嘴,脸粉扑扑的,“独孤哥哥一定是腻了和玉儿一起的日子,极想去追寻外面的大好世界。哼,外面究竟有什么好,吸引了姑姑,也吸引你!”
“不,我只想在这里,我喜欢这里。”他认真地说。
可是,真正喜欢一个地方的人,都不是住在这里的人吧,而是那些离开了之后、回不来的人们……
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吗,如今深情地叫玉儿的名字,玉儿却不回应了,甚至玉儿的眸子里,没有他希冀的那种爱火,稍纵即逝也没有!
再不会相遇在风花雪月,徒沾惹这血雨腥风![(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