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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挂了一个小灯笼,海狗子和张二会手执五尺五寸的硬木棍,在院子中站岗,王带喜在灶台旁一边烧火一边哈欠连连。
刘民有把六个银袋挨着查看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后,立即安排了当晚的保卫计划。海狗子、代正刚、张二会都不参加晚上的夜工,提前睡觉,夜工结束的时候他们再出来到院子中站岗,就连刘民有自己,也难得的没有加班,他担心陈新睡着了,亲自在屋中镇守,坐立不安的走来走去。
王带喜最可怜,她既要做夜工,现在又被刘民有要求给站岗的几人煮吃的,她最近天天都连轴转,十分辛苦,眼看着瘦了一圈了。刘民有折腾的动静虽大,但陈新和卢驴子都丝毫不受影响,很快就酣然入睡。
这次陈新并不瞒着代正刚,代正刚在自己屋子先看了卢驴子的一千多两银子,随即又到陈新屋子看到铜锭变成了银锭,完全傻眼,到现在还是有点迟钝,后来卢驴子又告诉他们陈新马上要当官了,代正刚才慢慢恢复过来,问明白是军户,虽然有点抵触,但毕竟陈新是百户么,听说千户也是不久了,代正刚觉得跟着陈新前景一定越来越好,心情激动之下,跟刘民有一样,在院子里面坐立不安,思来想去,不时的把他那根镔铁棒拿起又放下。
“刘大哥,里面有多少银子?”海狗子从门口探个头进来,
“去,自己站着去,反正不少,你可不许拿出去到处说,还有二会也是。”
张二会也探出个脑袋答应了,又往屋子里面张望,看到底有多少银子。刘民有把两人赶回院子站岗,几人就这么混着,刘民有想了一夜,也没想通陈新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直到四鼓敲过,再憋不住,把陈新摇醒过来。
陈新睡眼朦胧,左右看看,窗户纸上还是黑的,不满道:“天都没亮,你折腾啥呢。”
“快跟我说说,你们到底做啥赚了这么多银子。”
陈新揉揉眼睛,大概讲了一遍和宋闻贤的勾当,但省去了接舷时的那件事情。
刘民有听得惊叹不已,“那你怎么又当上了官的,听说还是威海卫。”
“嗯,在登州运气好,遇到新巡抚,便把这事办了,百户不值钱,但威海卫地方却好,咱们在那里整个私港,平时用其他不显眼的船往私港悄悄运货,货齐了就自己跑一趟海贸,那威海在登州东面,看他登州水师怎么查,老子可不想再让出那么多份子给这些大人。”
刘民有道:“那你要去威海,我们这铺子还开不开,现在生意真么好,丢了可惜了。”
陈新点头道:“现在人多了,光靠连衣裙是赚不了多久的,快这个款式就会通过大运河传遍各地,天津本地仿制的也会很多的。很快就会变成价格战。”
刘民有还是不舍:“可我们兰花衣店的牌子已经打响了。”
“当然这个衣店是要留着的,天津需要一个据点,也方便采买货物,我总不能还靠那俵物店。而且平时估计还是经常来天津,只要抚台和海防道罩着,卫指挥也不敢说什么,老子又不要他发工资。”
刘民有这才放心,衣店他投入了不少心血,心中确实舍不得。他又把这些日子店中事情跟陈新摆谈一阵,陈新听得邓柯山在负责卖婆的事,对刘民有道:“邓柯山这人要是单独管钱,恐怕有些问题,如果以后做得久,还是改一下。”
“我也知道,但一直没人,邓柯山这人又机灵,什么东西学几次就会,现在连二维表格他都能自己填了,而且做事还很勤快,每天都到码头去叫卖衣服。”
陈新笑道:“有钱赚他当然勤快。别说这滚刀肉了,还是说说他院子里那个潘金莲。”
“你说沈楼他老婆,刚才夜工时,邓柯山过来说,又挨打了,哎,我都不知还该不该让她来做。”
“她在店中做事情如何?”
“不错,难得她会写字,简单的算数也可以,现在那些整理和写卡片的事情都交给她在做,就是沈楼麻烦。”
陈新道:“那不就行了,你是开衣店的,只管看这人能不能达到职位要求,其他的事情是她的事。所以对这女人,能做就让她做,要走也不是你让她走,不要因为沈楼有什么顾忌。”
刘民有想想,确实说得有理,要是过于小心翼翼,反而惹人生疑,那沈楼最近吵闹,二道街中虽然大多街坊都不理会,但还是有少量的风言风语。要不是看着沈李氏可怜,刘民有真打算另外找人。
“嗯,这事听你的。你这些银子怎么办?总不能放在家里。”
“天亮我要去俵物店,你就把银子存到钱庄去,找三家不同的存,每家六千两,有一张开为会票,到京师取的。”
“你要去京师?”
“也许要过段日子再去,但肯定要去。”
“为什么要去京师?”
“因为我还要纳级买千户,而且,天启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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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早早起床,出门时王带喜已经起来在煮饭,张二会也在拆门市的门板,准备开张,周来福老婆和沈李氏也到了门市外面等着。陈新和他们打过招呼,径自出门。
陈新叫上卢友赶到俵物店,店中今日已不营业,老蔡正在门板上挂个售罄的木牌,老蔡神情很失落,蔡申举见陈新来了,过来低声问起经过,跟两人解说一番,那两人都是唏嘘不已,蔡申举一脸感激的看着陈新,海上如此危险,幸好是这陈哥帮自己去了,不然自己哪还有命在。
陈新到二进时,正厅已经搭好灵堂,只有老汪在,一问才知道黑炮和疤子去了憨勇家里,这个倾银店老板的家也在天津。
“陈先生来了。”披麻戴孝的赵小姐来到陈新面前。
“是,在下无法安睡,只好早早过来。”
“听说是陈先生手刃仇敌,香儿先谢过先生。”赵小姐说着做了个万福。
陈新顿了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那是在下应当做的,夫人可还好?”
赵香的眼圈又是一红,有点哽咽道:“到现在滴水未进,只是自言自语。我昨日才知道,原来我兄长数年前便已离世。只可怜我娘亲。。。”
陈新长长叹口气,平时的口才不知去了何处。便进了灵堂拜祭,赵小姐到幕后,待他四拜之后又出来还了礼,眼下赵夫人哀痛过度,所有事情都是赵小姐在处理,陈新看着赵香憔悴的脸容道:“赵小姐还请节哀,多多保重身体,眼下夫人都指望你了。”
赵小姐看他两眼,点点头道:“原本还以为大哥在,一贯的不听娘亲的话,现今才知道她心里多苦。眼下父亲也不在了,我便是她的依靠,香儿已经长大了。”
陈新认真打量她两眼,其实她在后世也就是高一的学生大小,这个时代普遍的早熟,赵小姐昨日之后也似乎真的稳重了不少,不再是文庙中那个爱笑的半大丫头。
陈新帮着整理了准备答礼的布帛,堆成整齐的一堆,然后低沉的道:“有什么事情在下能做的,请小姐安排。”
“灵堂眼下都搭好了,我们在天津也没有什么亲友,只想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就请陈先生帮着寻一块墓地,再买一具棺木。”
“是,在下一会就去办。”陈新看了一眼灵堂,他呆在此处有些不自在。
宋闻贤此时也到了。他先跟赵小姐见礼,也去堂中拜祭,出来听了赵小姐安排的事,摇头道:“僧道的法事还是要做的,虽然四七已经过了,该办的还是要办,代哭也要找些,否则太过冷清。”
赵小姐想想道:“那就麻烦两位寻些僧道来做法事,代哭就不必了,没有那份孝心,假哭出来的徒增烦恼罢了。想来父亲也是不喜的。小女子也不懂太多,就请陈先生帮忙主理。”
两人对望一下,答应下来,陈新不愿在此处久待,和宋闻贤匆匆告辞出来,走到大街上,陈新情绪不高,低头闷走。
宋闻贤打量他两眼道:“这赵小姐似乎对陈兄弟印象颇佳,陈兄所说婚配之事,是否便是这东家小姐?”
陈新把头仰起,深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宋闻贤看他样子便知道恐怕有此事。笑道:“赵海明走海多年,陈兄弟若能娶得这东家小姐,财力便更雄厚,此外,也能更好收黑炮等人之心,陈兄弟好心机。”
陈新白他一眼,岔开道:“小弟可不是郑一官,宋先生如何有空在此处调笑小弟,你的银子存好没?”
宋闻贤道:“倒是没有存好,我现在就去办理此事,法事和墓地之事,赵小姐可是明言陈兄主理,为兄便不搀和了。”
此人脸皮实在是厚,到这里打一转,得了人情又不做事,陈新看着他笑道:“宋兄请自便,些许小事在下办理就是。”
宋闻贤笑眯眯的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来道:“你看,刚才打算跟你说一事,被你打岔忘了,这赵海明刚过世,东家小姐可是要守制的,你这亲恐怕一时半会成不了。”
“守制?几个月?”
“三年!嗯,其实是二十七个月。”
陈新脸色不动,不置可否道:“原来如此。”
宋闻贤见他不愿多说,只好道:“这两日你要忙赵海明后事,便不来扰你,后日我晚间准备宴请钱副将,在群芳楼,你也一同来。”
陈新算算时间,一般下葬就是两三天时间,答应下来。
宋闻贤刚走,陈新便看到邓柯山干瘦的身影从远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