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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章】变
看那烟柱的方向,竟是东南西北各方都有。
烟柱几乎扶摇直上九天,可见火势定不小。瞬间,百姓们一阵慌乱。“走水了,大家快去救火。”原本看热闹的人,这下慌乱的四下散去,因为不知那火到底烧了哪里?担心自己的家是不是亦在火烧范围内,所以这几道烟柱可以说将看热闹的百姓驱散了半数。
“怎么会无缘无故走水,而且青天白日的?是不是有妖邪现世?”留下的百姓不由得议论到,这楚国祖辈来自大荒,虽然不像晋国那般讲究门弟,却是个神权至上的国家。
还未建国之前,每个部族里都会有巫师,行些占卜之事。像是何时出行?保出嫁娶?甚至何时与妻子同床,有的人都要卜上一卜……建国之后,虽然巫术渐渐没落,可楚地百姓对鬼神的敬畏却没有因此而消散。
他们可以任由自家的君主娶个庶女出身公主,甚至不在意那所谓的公主被从宫门迎进。
可却很在意这无故而起的火。
担心是不是天降刑罚,可老天为什么惩罚他们楚人呢?而且这火着的时候也很是邪门,便是那晋国公主被迎进楚宫之时。
有人不由得猜测这是不是天降警示,警示他们楚人即将有灾祸发生,而罪魁祸首便是这个来自晋地的公主。
“陛下,帝君,请看一看老天的警示吧。请不要将晋国的公主抬进皇宫。”
“陛下,帝君,请看一看老天的警示吧……”不知是谁带头,很快,这些叫嚷声响成一片。楚人不管做什么,似乎都很齐心,这或许源自他们曾经是群居的部族。
楚溯在楚国可以称为只手遮天,他不俱任何人。哪怕想在楚国横着走,也没人会觉得奇怪。可有一点,他却不得不尊。
那便是……天意。
这点其实很让楚溯厌恶,可几百年来,楚国便是守着这些规矩过来的,他初登大宝,虽然觉是这些规矩很是束缚他,却不敢轻易更改。
此时百姓叫嚣的声音己经传到大殿,楚溯的眼神很冷,以至进来报信的护卫不由得抖了抖身子。强忍着恐惧开口。“帝君,邺城各处皆有火起,却寻不到起火的源头,现下百姓很是慌乱。宫门外,己数千百姓齐呼,恳求陛下不要将妖邪抬进宫中,言会影响楚国命数……”
楚溯沉默着。
这很明显是有人故布疑阵,会是谁?殷裔吗?或是周悠。
他从未觉得晋国周氏嫡出的郎君是个好相与的,只是周悠给他的感觉一直很温和,他也便没有为难于他。可这手笔……他为了防止出事,提前早己布置过,本以为铜墙铁壁的邺城,却这般轻易便被人敲破。
楚溯的心情很不好。想着不管是谁,那人的目的无非是不让他娶平乐。他偏不如那人之意。
“大礼继续。”虽然满朝文武亦有半数跪求自家帝君停止这个嫁娶大礼,可楚溯最终一意孤行的宣布继续。
登时,那跪倒在地的大臣们号啕出声。无非是大哭先帝,然后说自己命苦,楚国或许不久便将覆灭。
楚国向来随性,这种妖姬灭国的话,更这般堂而皇之的在大殿之上道出。这若是在晋国,有大臣敢在殿上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毓帝一定二话不说将其推出去剐了,可楚溯看着那些大臣们,只是冷冷瞪了几眼,最终将目光看向殿外。
那里,一身红衣的平乐正被婢女们搀扶着,徐徐向他而来。
这一刻,楚溯的心里是愉悦的。
想着殷裔最在意的女郎,正一步步走向他。而且从今以后,便是他的女人。殷裔即便日后真的想起了一切,也无法将其夺回,楚溯的心情想不好都难。
大家随着楚溯的目光看向殿外。
那便是晋国的安乐公主吗?据说小氏族庶女出身,身份在晋国被人所不耻,却摇身一变,成了晋国公主,远嫁楚地。
喜帕罩着,看不到新嫁娘的五官,可她却是被两个婢女搀扶着走上大殿的。这公主……有腿疾?
这位他们帝君要娶的女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难道美如天仙?以至帝君连这女郎的腿疾都不在意了?这像话吗?堂堂楚国的皇帝,却娶个身有残疾的女郎……如果真是晋国公主也便罢了,可这女郎却是个假公主。
“陛下,还请三思。”数位大臣齐齐拜倒,山呼道。
楚溯冷哼。“朕的家事,还轮不到尔等来管。尔等若觉得官做的不舒服,大可回家养老,朕定不阻挠。”话说到这份上,大臣们不敢再多言。难道真的和皇帝闹翻了,然后回家‘养老’去。
所谓养老,不过是体面的说法。说白点,那便是回家等死,而且一定不会等很久。
楚君溯的善变举世闻名,真的招惹了他,那下场必定是凄惨的。
诸臣虽然觉得这样下去,楚国或真有大祸临头。可想到自己和全家老小的性命,最终乖乖闭了嘴。
楚溯这才满意的轻轻一哼。觉得强权政治这种东西,其实味道不错。
想着先帝去世前,将他招到龙榻旁,叮嘱他要行什么仁政。见鬼的仁政,仁政上这些个老匹夫还会这么乖乖俯首吗?
若身为一个皇帝,连想要哪个女郎都无法决定,那这个皇帝当着还有什么意思。他楚溯自幼便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主。
平氏阿乐,他还一定要娶了。
管它什么走水着火。哪怕天此时榻了,也无法阻止他。
看着那个渐行渐近的身影,楚溯觉得自己许是喜欢这个平氏的。在所有女郎中,也只有她不会让他觉得乏味。只是这女郎的心思?不过没关系,待成了他的人,早晚心也会给他的。
至于殷裔……
早晚他会将他亲手斩于剑下,为国仇,亦为……家恨,因为平乐。
胜利的滋味是美妙的,至于如果取得胜利,楚溯觉得不重要。至于平乐是不是恨他,楚溯觉得也无所谓,反正不管恨与不恨,她都无法挣脱他。
若恨他能让她觉得舒服些,便恨着吧。
“吉时到。”终于,平乐被搀扶着走到大殿之上。
这时,有人唱报……
平乐被搀扶着面向楚溯,其实自始至终,她都是被动的。这场婚礼看似她的主角,可她一直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旁观者,无论需要做什么,自有人帮她完成。便这么浑浑噩噩的走到这一步。
吉时己到。只要再行了三拜之礼。她便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想到这里,平乐自问,她有回头路可走吗?
殷裔一路护送她来到楚地,路上那么多的机会,他没和她多说过一句话。平乐相信,如果不是她身陷险境,或许连孩子的事,他也没有打算告诉她。
她不知他心里到底如何想的,甚至不知他是否忆起了一些他们的过往……
可他在崖下的所做所为,让平乐怀疑他是否想起了什么。可若是想起了,为何不阻止她。
就算阻止也不会改变什么,可她想要的无非是他的态度。
他还在意她的态度。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甚至一去不回。为她寻药,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可去哪里寻药?又寻的什么药?她一概不知,她想相信他的,可他的所做所为,又让她如何相信。
现在,只要她与楚溯行完大礼。
她的人生便再无更改的可能……就算死,她也只会死在楚地。
其实,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平乐想要的,可她无能为力。事情己到了这一步,她无法回头了,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
“一拜天地……”唱喝声又起。平乐的身子僵了僵。随即,听到那个来自晋国的婢女道:“娘娘,请行礼。”说完,平乐觉得自己的手臂被捏的生疼,仿佛她若不低头,这痛苦还会加剧。
偏生平乐是个倔强性子,这婢女若不这般,她或许真的屈身行礼了。
可这婢女明显来强的,这让平乐瞬间萌生了拒婚的念头。
一个小小婢女都能将她欺凌至此,若真的嫁给了楚溯,她岂不一人身陷深宫被欺负的毫无还击之力。
“娘娘,请行礼。”那声音又起,果然,平乐觉得手臂疼的仿佛有人生生拿刀子在割肉。
对面,楚溯己弯下身去。
用眼角余光扫向平乐……待看到平乐那僵直的手臂,还有那婢女隐隐可见的尖利指甲。
楚溯暗骂一声蠢货。
他确有命令让她务必看牢平乐,而且务必要让平乐乖乖行礼。可他可没让她用此等方法,难怪平乐‘宁死不屈’。这女郎,若狠起来,真真无人能比。
楚溯眸子一闪,手臂一场。
一股罡力将那紧挨平乐的婢女打飞……那婢女在空中飞出数丈,最后身子撞向柱。她吐出一口血水,满脸疑惑的看向楚溯。
为什么?
帝君明明答应她,只要她能让这个安乐公主乖乖行礼,他便封她为妃。
他还赞她声音如黄莺般动听,说她生就一幅富贵面容……可为什么?他竟然对她出手。
蠢货。
楚溯连眼神都吝啬给那个婢女一个。
他只是认真的看向平乐,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阿乐,是我的疏忽,我己经惩罚她了,你不要气了。吉时耽误不得,还是先拜了天地吧。”
平乐虽然看不到,但耳朵还是好用的。
她不傻,自然知道那个婢女敢如此,定是楚溯承诺了什么……想着那婢女每每嘴上夸奖着她,可看她的眼神却带着鄙夷与怨恨。
平乐忽然明白了。
“溯君下手有些狠了,自己的女人,就算犯了错,小惩一下便是了,何必下如此狠手。”
“阿乐,你误会了。她不是……”楚溯本能的解释,可说了半句才想到,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何必向一个女郎解释这些。
“她是与不是与我无关,我只是觉得还未拜堂,便连一个婢女都敢欺我,若真的进了楚宫,我岂不是羊入虎口,楚溯……这个堂,我不能拜。”
平乐这话,无疑上火上浇油。当着这满朝文武,平乐竟然拒婚。
这若是传出去,他楚溯岂不沦为笑柄。
楚溯怒极反笑。“阿乐,到了此时,你不想嫁也得嫁,这己由不得你。”
“如果满朝文武知道我怀着‘孽种’呢?”好在楚宫的大殿够大,做为新人的楚溯与平乐站在中间,诸人虽然觉得这天地拜的时间长了点,而且刚刚那一掌是何用意?还有那被打得吐血的婢女……
可任谁都能看出自家帝君在气头上,所以没谁去触那霉头,都站在原地候着。
连那负责唱报拜天地的礼官,也不由得退后几步。躲着那无妄之灾……
当平乐说完那句话,楚溯的眼神可以称为凶神恶煞了。她想鱼死网破吗?便在这大殿之上说出自己身怀有孕的话,让他楚溯成为全天下都会嘲笑的郎君。而她?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楚溯发现自己不了解平乐,真的不了解。到了此时,她反倒一幅豁出去的样子。
她哪里来的胆子?难道不怕她真的一掌拍死她。虽然善后有些麻烦,但好过这女郎这般挑衅。“阿乐,你真的活的不耐烦了?即哪些,朕成全你……”
楚溯的脾气从来算不得好。
之所以一直未对平乐下狠手,是因为平乐的身份,倒不是她这晋国公主的身份,而是淮阳平七的身份。
一个能让殷裔想要娶为正妻的女郎,自是有其过人之处。前两次与平乐相遇,她也确实展现了过人之处,即处变不惊,又聪慧异样。而且行事颇有郎君的风度。对于这样的女郎,楚溯不由得便有些纵容……
哪怕知道她肚中怀着别人的孩子,他也没有对她下狠手,总觉得自己若对她好些,她早晚会将殷裔忘掉,真的将他装进心底。
可到了此时此刻,楚溯己经打消这个想法了。
这个女郎,或许到死,也不会真的在意他……
明知此时发难,是将他置于何地,可她便这般不给自己留退路的发难。
楚溯,不必怜惜她了,这样的女郎,便是死,魂魄都不可能留在楚地……
想到此,楚溯直到身子,随后挥手摒退搀扶着平乐的婢女,那个仅剩的婢女早己吓得面无血色,见到楚溯的动作,如遇特赦一般,转身便跑,可下一刻,她却发现自己在飞……
楚溯甩甩衣袖,抚平那不存在的褶皱,对于自己随意杀掉两个婢女的行为全不在意。
他怎么可能允许那个听了平乐话语的婢女活着离开。
就算是要她死,他也不允许世人知道他出手的原因。
此时,大殿更安静了。那些文武大臣只恨自己不是乌龟,不能将头缩回壳中,这是哪出啊?不是娶妻吗?怎么弄得这么血淋淋的,多晦气啊。
还有自家帝君这是怎么了?
竟然出手……出手……这是要杀新娘的节奏吗?
便不得啊,好歹是晋国公主,这若真是杀了,晋国岂能善罢甘休,会开战的啊。
可刚想张口,想到刚刚那两个血溅当场的婢女,大臣们不由得再次闭紧嘴巴。这个公主据说是临时册封的。
就算杀了,晋国也不至于因此开战吧。
就算最后真的开战,难道他楚国会怕了他晋国。在晋国,可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很多郎君甚至以不习武功为傲,觉得武夫低人一等。
这样的晋国,真的会是楚国的对手?
大臣们不由得开始在心底计较起这些,甚至有人开始算计楚国兵力,想着若是晋国发难,从哪里调兵援边更合适些……
一时间,大殿安静的让人心惊。
而平乐,命悬一线。没有婢女的支撑,平乐晃了几晃,最终扑倒在地……
这算什么?因爱成恨吗?他真的在意她?或是太过失望,所以决定杀了她以安臣民。楚溯闪电般的出手……
“楚溯……你是不是有一个孪生兄弟?”喉咙被扼住,呼吸不顺的平乐艰难的问道。
一句话,楚溯呆怔在当场。
随后,他的眼中闪过疯狂之色,手上力度加大。“阿乐,我真的不忍心杀你。可不杀你,我心实在难安。阿乐,要怪,便怪你太过聪慧吧。知道的太多,有时并不是幸事。”
平乐努力扯了扯唇角。
她自然知道,这个孪生兄弟是楚溯的禁忌,当初她曾想过以此要挟楚溯退婚的。由楚溯提出,便是毓帝,也无法将罪责怪到她身上,可最终,她放弃了。
此时提出,无非是想着以此一搏。
“我知道他在哪里?”这句话一出,终于暂时阻止了楚溯疯狂的动作。
“你知道?”
平乐示意自己无法呼吸,楚溯眸子闪了闪,最终手劲放松了一些。“是的。我知,我还知道半年后,那个与你生的一般无二的人会回到邺城,然后会用计抢下你的皇位……楚溯,到了那时,你将变得一无所有。”
这是上一世,自己临产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大消息。
楚国内乱,楚君溯的孪生兄弟发起了政变……听完平乐的话,楚溯诧异的笑了。下一刻,他手掌加力。
这样一个妖言惑众的女郎,是万不能留的。
在世上,本就没几人知道他有个孪生兄弟,他也是在他母妃死前一刻才知晓,原来当时他的母亲同是产下两子,可这在楚国,是大不祥的。若被发现,即使生在皇族,也逃不出早早夭折的命运,他的母妃当机立断,将其中一个送出宫,母妃临死前,终于将此事告知。
并嘱她若来日掌权,定要寻到他的弟弟。
他知道后,将一切知道的人都铲除了,包括当初为母妃接生的稳婆,和助母妃将孩子送出的宫女。至于那个兄弟,按母妃给的地址寻去,却是踪迹全无了。
平乐为何知道?
难道,她真的会巫术?
不管如何,这女郎,万不能留了。
平乐本敢是一搏,搏赢,她能多活半载,输,立时毙命。不知为何,她竟然一点都不怕。
都说人即死过一次,再遇生死时,便会加倍的怕。
可她好像是个异类。不仅不怕,甚至还觉得或许那才是真的解脱,活了两辈子,知道了太多旁人所不知的事,经历了太多旁人无法理解的事,这些事,都憋在肚中,越积越多,感觉总有一日,会将她逼疯。现在这样也好……
只是,命运很是奇怪,有时人不想死时,却会离奇而亡。
一旦人真的想死了,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如愿了。
就在楚溯的手加力,平乐觉得呼吸困难,眼冒金星之时,一个声音在殿外场起,带着微微的笑意,却说着让人闻之心寒之语。
那人说……“溯君,我若是你,便不会对阿乐下狠手,因为……她一人身死事小,你楚地一城百姓同亡可是件大事。”
那声音并不大,可似乎因用了一分内力,以至殿中那些想当失聪的大臣们再无法坐视不理。
楚溯猛然一顿,抬头向殿外看去。
午时阳光正好,暖暖的光照在那徐徐进殿的白衣人身上。
他的四周,是无数手握长枪的护卫,可似乎是震惊于他的从容淡定,生生不敢上前。
楚溯不由得轻呼出声。
“殷裔。”
“正是在下。”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可能进城?”殷裔半月前出城,他虽派人跟随,却很快便被甩下,楚溯想既然殷裔出了城,再想进城除非他生了翅膀。城里城外,他派了数千护卫,勿必让他有出无进。
可此时,他却这般施施然的走上大殿。
视皇宫数千护卫于无形,视满殿文武大臣如无形。这才是殷裔吗?真正的,不必用文弱掩饰的殷裔吗?
“虽然费了些时辰,不过好在赶的及时,阿乐,我来了,勿怕。”这是对平乐说的,楚溯此时己放开扼住平乐的手,男人间的战争,他就算再狠再毒,也不会用要挟一个女郎的手段取胜。
平乐摇摇头,她头上依旧罩着喜帕,似乎怕殷裔看不轻,她又用力点了点头。
殷裔轻轻笑了。觉得平乐这个模样很有趣。脱下那身让他看不顺眼的喜服,或许会更有趣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