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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有的人结成夫妻后恩爱异常,有的人结成了夫妻反而是一对怨偶。
芳兰和黄秋成就是。
芳兰嫌弃黄秋成,黄秋成也嫌弃芳兰。
俩人是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打,日日拌嘴,就这样磕磕绊绊的从洛阳城一路到了顺天府。
等到雪梅收到俩人的信后,已经时近腊月。
这一年,过得飞快,日子也更加的忙碌。
刘家的高产粮种现在收归了国有,刘家人不允许私自出售。
然而,刘家却为南河村求了一个恩典,那就是南河村成为了洛阳城良种生产基地,每年只需要上交相应的粮种便可以抵各种税收,村民们自然对这件事情欢喜不已。
而且,成了粮种基地的另一个好处,那就是收入增加了。除了需要交的税收以外,官府出了少量的钱收购村民手中的粮种。原本一亩地一年只有几钱的收入,可是现在,每亩地都能换一两银子。
当然了,私下里村民们是肯定会留下一些良种高价卖出。然而只要没人告发,官府也懒得管。
这样不到半年的时间,南河村的村民们都开始翻新宅院,眼见得日子越过越好。
明珠家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赵大诚跟着叶府的管家南来北往的进皮货。叶府已经和他说好,等他路子摸熟之后,可以自己独立经营一条线。他只是往北边去了一趟回来,便有六七百两的收入。比起做粮铺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赵顺见到侄子做皮货生意极好,便凑了五百两交到了赵大诚手里,求他也帮着进一次货。两家已经说好,等到明年开春就让赵五诚跟着大诚一起往北边跑。
反正现在赵顺还能干十几年的衙役,用不着赵五诚去接班。于大朋见到姐夫家有了门路,便也央着姐姐于氏求了赵顺,往赵大诚的股里也添了三百两。
重阳节时,燕大娘子领着二儿子燕南来刘家走了亲戚,去见了刘老爷子,这是丽质第一次和燕南见面,俩人还都是孩子,腼腆的要死,见面时也是勾着头,谁也不敢看谁。
燕大娘子为人豪爽,见丽质时送了不少的礼物,以至于被雪梅喊小富婆喊了好几个月。
姜恒没有回来,他也没办法回来。从洛阳到南京,路上就得半个月,若是天气不好,走上月余也很正常。明年三月就开始会试,路上来回这两个月还不如留在京城读书。
姜恒现在不用考试,每隔半个月便写一封信回来,有写给姜太医的,也有给叶知府,当然也少不了雪梅的。
雪梅现在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拥着手炉,坐在室内,一边品着香茶,一边看着姜恒的信。
就像今天。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一炉在怀,一信在手。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认真的看着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爱意。
姜恒的信总是写得很详细,今天做了什么,前天做了什么,如同流水帐般。考虑到雪梅学问不怎么好,看文有些吃力,就特意写得直言易懂。
所以,雪梅总是能在信里看到这样的句子。
“吾妻梅,今日路过城外梅园时天色已晚,和阿鸿在梅园小憩,雨雪多寂寥矣,却恰逢片刻夜月窥出云头,只见梅花绰约如处子,腼腆羞涩,犹及见彼未嫁之时。由此梅念彼梅,解吾深情一片,怪不得有花解语之说……”
“由此梅念彼梅……”雪梅嘴里反复念叨了半晌,脸上不由得红霞一片。
脑海中浮现出一人站在花间树下,微微仰起侧脸,雪夜映着花香,花香醉在颊边。青衫飘飘,发丝飞扬,和着雪容花意,别是一种意境。
这样想着,不由得痴了……
刑氏挑起帘子进来时,看到女儿半倚着隐囊,手里执着一封信,不知在想着什么,连怀中的手炉炭火快灭了都不知道。
遂轻轻走到女儿身边,待看清是姜恒的信后,微微一叹。
有个解元公的女婿是好,这半年来,刘家因为姜恒得的实惠也不少。可是这一年年的相聚不到一起,以后也是个事啊。
更何况姜恒年少多才,人又俊俏,不知南京城中那些豪门贵女们是怎么想的。
万一人家想嫁姜恒怎么办?
只消动动嘴皮子既可,刘家还能和别人对着干吗?
这半年,这样的事情不知发生了多少。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威胁刘承志,让他尽快与姜恒退亲。
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还能不明白?无非是因为现在姜恒是解元公,刘雪梅陪不上他了,最好赶紧和解元公解除婚约,好让我家的女儿嫁过去。
当然了,也有人是揣摩着叶家的意思,以为叶家不愿意和刘家再结亲了。
毕竟,现在叶刘两家的差距那是越来越大了。姜恒这半个养子,岂能再和农家女有关系?
幸好,刑氏是个机灵人,找了个机会和董宜人说了。
不知董宜人是怎么处理的,反正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来刘承志面前提这些事情了。
而且,叶家管家更加频繁地来往于叶刘两家的路上。让众人都知道,叶家对这雪梅这个未来儿媳妇还是挺满意的。
“这些人也不想想,现在阿恒是甚身份,岂能休弃糟糠之妻?那岂不是要被天下的读书人骂死了?要我说,这定是哪个不安好心的故意败坏阿恒名声……”董宜人气愤的和叶哲光抱怨。
叶哲光喟然无语,心里对姜恒还是有些埋怨的。
董宜人虽是诗词歌赋上读得多,可是对八股文上的造诣还比不得叶飞霜一半高。所以,她看了叶秋鸿和姜恒的考卷后,倒是没说什么,只说儿子定是科举时发挥不好。
更何况她听说了考棚里一连拉出十几个昏厥的秀才时,更是大呼我儿辛苦了。
当初,叶哲光的考试也是她一路陪同,她是最知道这里面的辛苦。这次两个孩子因为远在京城,她不能陪着,心里早已经揪成了一团。眼见得儿子考得不理想,只会尽力替儿子开脱。
她哪里会想到儿子这次不是发挥不好,而是弃考了……
叶哲光是什么人物?叶秋鸿和姜恒的学问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自己能中进士,能当探花郎,便是懂得这考试里的门道。当初两个孩子上京时早已经吩咐了老仆安排的妥妥当当,哪里会有发挥失常一说?
一看到儿子的卷子,他就明白了。
不由得又是气又是悔。
自从儿子和姜恒事出之后,他确实待姜恒有些冷淡。可是姜恒也是他打小养到大的,和亲生的没什么分别。他怎能生姜恒一辈子的气?早在俩人去了京城后就只剩下满腹的担心。
可是看到儿子为了姜恒的前途,自愿放弃科举,只觉得既痛心又欣慰。
痛心的是儿子明明可以得解元,却就这样失之交臂;欣慰的则是儿子性情至真至纯,是个君子……
对于姜恒,他有的只是埋怨,而不是愤慨。
所以,在看到两份考卷之后,他立刻写了一封信过去,信上将两个混帐痛骂了一顿,尤其是姜恒更多挨了几句……
自此后,再收到叶秋鸿的来信时,语调便轻松了许多。
“都是好孩子呀!”叶哲光感慨道。
至于儿子心里那份旖旎……
年少之时,谁没有这样走过来呢?
等到长大后,自然会懂得男女有别的道理。
说实话,都怪他,谁叫他把儿子生得这么俊俏?他人长得俊俏,就难免看不上别的庸脂俗粉,只觉得还是同样俊俏的姜恒好看。
不仅儿子,就连女儿也是这般美貌,哪怕不在京城中,京城也有不少官宦人家来求亲,最后还是定到了自己老师家里。
想到这里,叶哲光拂着三绺髭须,面露得意的微笑。
董宜人见他笑得古怪,便也懒得理他,自顾自的拿起帐本看起了顺天府的宅院。
过了一会,她突然扭过头,露出疑惑的表情,“我看这半年不少王公大臣家里都往顺天府买宅子,这么说迁都已成定局了?”
叶哲光不防她问到这件事情上,便颌首道:“依老师的来信,多半是八九不离十了,老师也令管家在顺天府内城置办了学士府。”
“那咱们夏天时买的宅子,可升值不少哩。”董宜人转过了头,拿起一个玉石算盘叭叭地算了起来。
叶哲光摇了摇头,妻子哪里都好,就是一门心思的钻在钱眼里。家里已经够有钱了,却依旧算计个不停。
不过有这样的妻子,他也觉得后顾无忧。他的俸禄极低,只有月俸十六石,平时还经常用布帛相抵。若是家里不贴补些,光靠俸禄一家老小等着喝北风去吧。
也幸好他娶了这样会算计的妻子,每年各处的铺子有不少的出息,他才能不贪不腐,清正为官。
“老天保佑,明年三月春闱之时,能让阿鸿和阿恒得中头名状元……”
大年三十的晚上,董宜人和雪梅同时在雪夜拜月,默默地祈祷。
刑氏和刘承志相拥着站立在屋檐下,看着在院中摆了香案的女儿,不由得思念起远在京城的儿子。
远在京城中的敬民,这时正忙碌着花灯的事情。
今年京里麦田大丰收,皇帝欣喜异常,便令今年的正月十要隆重些。既然皇帝都说了,那么自然上行下效,各个衙门都忙碌了起来。
粮科也不例外,从给事中到各个知事每个人都领了一个花灯的任务,敬民这时正苦恼着。
他和山娃子坐在一处,大眼瞪着小眼。
“你说我一个大老粗,我能造什么花灯?”敬民唉声叹气地支起了腮。
山娃子这些日子经常跟着敬民跑,已经俨然是敬民的小小长随了。虽然敬民一直拿他当弟弟看,可是他自知身份,再加上柳鸣又一直提醒着他,他也只是以长随的身份来和敬民说话。
这会见到敬民苦恼,他便也跟着苦恼。
“要不然,请鸿公子和恒公子给绘个灯面?”山娃子提议道。
敬民立刻兴奋了起来,可是刚刚跳起来却又如同霜打了茄子。
“你忘了?他们去了学士府,要一直住到出正月呢……”
因叶秋鸿和姜恒远离父母亲人,杨大学士便以长辈的身份,请俩人到学士府里过年过十五。
至于敬民,则是因为和杨大学士的关系没这么深,只能乖乖地呆在叶府过节。
幸好,今年有柳鸣和山娃子陪着他,不至于过得这么冷清。
“要不然,咱去求求吴知事?”山娃子再次提议。
敬民眼前一亮,噌的一下跳起身来。
“走,现在就去!”
“哎,我的哥哥,现在下着雪呢。”
“下雪才显得心诚呢,走,快走,准备雪屐,我要雪夜访刘备……不对,雪夜访王伦……也不对……哎,不管了,反正是访吴知事去……”
俩人兴冲冲的穿戴整齐,和柳鸣说了一声便出了家门。
吴知事家里的书房烛火通明,有人在灯下喃喃自语。
“怎么还不来?还不来……不该呀,他家中没人了呀……”
“祖父,您在念叨哪个?”一个眼睛圆圆的少女端着一盏清茶款款步入了书房。
少女只有十六七岁模样,梳着垂鬟分肖髻,发间饰以朵朵淡红色珠花,髻角簪着一根金鱼衔白珠,轻移莲步之时在发间摇曳。
看到少女近前,吴知事慈祥地笑了。
“馨儿,怎么是你来送茶?下人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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