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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蓝长衫,黑色短靴,一根白玉簪子随意的绾住头发。
面如冠玉,身姿峻拔,怀中抱着一把不下几十斤的重剑。
目光如炬,表情冷漠,风尘仆仆遮不住天生的凌然之气。
他,就是花羞青梅竹马的竹马,郢地神医温九重的儿子,被誉为重剑第一人的温宵云,此时于迎亲队伍前伫立,身边是一匹雪白的骏马。
温宵云游历在外,归家后听闻花羞来了京师探望舅父,便星夜兼程的也来了京师,适才找去嘉府,却听说花羞今日出嫁,他片刻不停追赶,总算在这里堵住。
前面带队的施耘莽见个陌生男子横在街上,本着先礼后兵,拱手道:“不知阁下是谁,为何堵住施家迎亲之路?”
温宵云面无表情:“我是温宵云,我要见花羞。”
施耘莽感觉他与花羞的关系微妙,更因他不让路,不禁勃然而怒:“四爷我不识什么温宵云,你竟然直呼家嫂的名讳,今日家兄大喜,是以不与你计较,还不赶紧闪开!”
温宵云表情不变,身子亦不动,仍旧道:“我要见花羞。”
施耘莽的好友,兵部尚书郑万仞的儿子郑忠上前道:“何必同这无赖废话,待我打的他骨断筋折。”
大哥的喜事,施耘莽不想节外生枝,想劝阻郑忠,开口晚些,郑忠已经冲了上去,挥拳就打,温宵云步子不挪一寸,头一歪躲开郑忠的拳头,用剑柄随便一搪,郑忠就哎呀一声惨叫,随后耷拉着胳膊,痛得呲牙咧嘴。
施耘莽急忙过来横在两人之间,把郑忠解救下。
事态严重,早有人报给施耘天。他策马奔来,把弟弟和郑忠等喝令到一边,然后朝温宵云拱手道:“令尊的大名本侯如雷贯耳,亦听闻过足下的剑术。花羞尝说师从令尊,既是花羞的家人,何妨去喜宴上吃杯喜酒,横在街前,外人必然会对花羞议论纷纷,更会对她的过去添枝加叶。”
听闻花羞嫁人起初的一刻,温宵云有种想把花羞劫持而去的冲动,看施耘天的着装已然知道他就是花羞的夫婿,度其容貌——相貌堂堂,观其风度——不怒而威。浑身上下洋溢着英雄气概,再听他颇富道理的一番话,所谓对花羞的过去添枝加叶,无非是不守闺阁之道,新婚之日来了老相好云云。
想到此。温宵云轻轻一叹,苦笑:“花羞幼时身子弱,于在下家里寄养,视温某如兄长,而我视她如……小妹,小妹出嫁,兄长焉能不来相送。”
说完。牵马闪到路边,那一句“我视她如小妹”说出,心如刀割。
施耘天下了马,诚意相请:“既是花羞的兄长,也是本侯的兄长,温兄请往府上略坐一坐。婚礼过后,再与花羞叙话,如何?”
温宵云摇头:“女儿出嫁,哪有娘家人去做客的道理。”
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物件递给施耘天:“花羞喜欢雕刻,而我天生笨拙。这个,我雕了足有一年光景,权且当做花羞的新婚贺礼,请侯爷待我送给她,告辞。”
施耘天垂眸看手上的物件,是天山碧玉雕刻的美人,模样分明是花羞,温宵云的心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施耘天心情复杂,再抬头去看,温宵云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他沉吟半晌才把碧玉美人揣入怀中,重新上马,对左右道:“走吧。”
过来打探的翠黛目睹一切,心意沉沉,回去将这里的事情禀报给了花羞。
彼此没闹出什么不愉快之事,花羞如释重负,适才好一番担心,怕温宵云言语不当。
鼓乐再次奏响,迎亲队伍继续前行,当来到定远侯府,爆竹噼里啪啦好不热闹,施家人几十口子等在这里。
爆竹响过,司仪高呼“落轿”。
按规矩,新郎要踢轿门以示夫威。
大家正等着,却见施耘天缓步上前,不是用脚踢,而是掀开轿的软帘,轻声道:“夫人,到家了。”
老夫老妻般自然亲切,于是,在场的众人都呆若木鸡。
突然鲁王高喊一声:“好!”
接着是纷纷赞叹,施耘天悖逆常规的举动博得所有人的喝彩。
某些繁文缛节还是要遵从,如跨火盆过马鞍等等,花羞由着喜婆引领完成一件又一件,总算来到喜堂。
太夫人已经高坐在上,等着儿子媳妇拜天地。
施耘天在前,喜婆扶着花羞在后,双双来到太夫人面前,司仪唱礼:“跪!”
施耘天同花羞双双跪下。
司仪再道:“一拜天地!”
施耘天同花羞刚想伏地,忽听外面高喊:“皇上驾到!”
幸好之前有隋公公知会过,是以施家母子并不惊讶,只不过皇上来的不是时候而已,施耘天起身率众人迎出,见华盖招摇太监宫女御前护卫密密匝匝,齐皇已经下了御辇,龙行虎步而来。
施耘天率先跪伏在地:“臣接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齐皇到了他面前,手一拂:“爱卿平身。”
施耘天等人站起。
齐皇道:“朕来给侯爷贺喜的。”
施耘天急忙躬身施礼:“谢主隆恩。”
随后,伴驾而来的几位大臣也纷纷向施耘天道喜,其中竟然有施耘天先夫人汪月涵的父亲汪同之。
齐皇左右的找,不知想看谁,后道:“朕不耽误爱卿的好事,看这样子是还没有拜堂吧。”
施耘天道:“请皇上上座。”
齐皇点头,进入喜堂,就望见里面跪伏一地的妇人,于众人中发现蒙着盖头的花羞,眉头一皱,也没说什么,于上位坐下,又让人看座给太夫人。
可以拜堂了,司仪刚想唱礼,齐皇却突然问:“听说尊夫人因为得了怪病而落选秀女,若何,朕没有闻到所谓的体臭熏人?”
施耘天一愣,此时才明白齐皇为何御驾亲临自己的婚礼。
太夫人心里亦是咯噔一下,望着儿子不知所措。
施耘天淡定道:“不过病愈。”
齐皇面色一凛:“贞女祠首选到今天没几日,这病好的过于迅速。”
施耘天听出他在质疑,镇定自若道:“皇上圣明,既是怪病,也就说来就来说好就好。”
齐皇身边的汪同之冷笑:“太医院的诸位太医都是见多识广,却闻所未闻会有这种病,所以今日随圣驾来此,想为尊夫人诊脉,权作医术钻研。”
施耘天了解汪同之的为人,更猜度这其中不乏汪玉涵的关系,自己续娶却不是他汪家二小姐,汪同之当然不高兴,晓得他是来搅闹的,是以面色不悦:“本侯钦佩汪院使的刻苦,不过需等拜堂之后再行诊脉,否则就要错过吉时。”
汪同之虽然是他的岳丈,却忌惮施耘天的官爵,当下不敢反对。
齐皇突然开口:“还是先诊脉再拜堂吧,朕实在想得知夫人究竟得的何病。”
施耘天心下了然齐皇是针对花羞而来,不知背后谁进谗言,总之贞女祠首选距今是时日尚短,若没人挑拨,皇上不会得知这其中的事情,倔脾气上来,刚想辩驳几句,太夫人怕儿子冲撞皇上,忙道:“就先行诊脉吧,横竖用不了多少时间。”
母亲如此说,施耘天唯有道:“是。”
汪同之拔步向前,道:“请尊夫人。”
施耘天回头看看郝嬷嬷。
郝嬷嬷会意,同戚氏左右两边搀扶花羞过来,张存孝忙让人布置条案和椅子给花羞与汪同之。
于是二人分别落座两厢,本着男女授受不亲,汪同之决定对花羞悬丝把脉,就是在花羞手腕系一条红丝线,然后另一头捏在自己手里,凭借丝线来感知对方的脉搏。
这悬丝把脉极其高深非一般之人能懂,缘起太医平素给皇帝的嫔妃治病多有不便,才滋生出这种技艺,然而知道的人多精通的人少,大多太医根本是做个表面功夫,实际不懂,因为嫔妃哪里不适都是太监宫女为其介绍,所以太医们经常贿赂太监宫女,以求真实的了解嫔妃病情。
汪同之能成为太医院院使,还是有些手段,悬丝把脉也非常厉害。
他忽略了一点,他碰到了温九重的弟子花羞。
刚刚施耘天同齐皇、太医们的对话花羞已经听了真切,也明白皇上同这些大臣是来搅局的,既如此,她心里开始谋划如何应对,听汪同之准备给自己悬丝诊脉,道:“汪大人身为太医院院使,医术一定了得,那么汪大人有无听说除却悬丝诊脉之外还有悬空诊脉?”
汪同之愣住,他十几岁学医至今,未曾听闻过还有悬空诊脉。
花羞倒也不是信口胡说,是她从温九重那里学来,算是温九重的独门绝技。
汪同之回头看看其他同僚,皆摇头表示不知。
无奈,汪同之唯有据实相告:“下官未曾听闻还有悬空诊脉,这种道听途说的东西不可信。”
花羞窃笑,感觉汪同之已经上了自己的圈套,只是她蒙着盖头,没人能发现她的得意表情,听她接着道:“并非道听途说,妾身就能。”
汪同之难以置信,更加不屑:“真有这种神技?请夫人展演给下官看看如何?”
齐皇也好奇:“朕也是孤陋寡闻不成,实不曾听闻过,夫人就来个悬空诊脉,若言过其实,罪犯欺君,你且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