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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辉在雪地上撒下了最后一道光芒。号手迎着寒风吹起了缓慢的旋律,它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渗入世事的苍桑还有生死决别的凄凉,勾起了战士们淡淡的乡愁。
这是我第一次掩埋尸体,往常只知道打仗不容易,到现在才知道,其实亲手掩埋牺牲的战友同样也不容易!不容易是因为我从没有想过一个葬礼会这么简单。
我们所要做的,只是挖一个几米深的大坑,先在坑底铺上一层尸体,然后洒一层土,再铺一层尸体,再洒一层土……没过多久,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大坑就埋下了这次战斗中牺牲的五十几名志愿军战士,其中有一些根本就是些零碎的器官。
完了就洒上一点融化的水以示送行,再在坑边插上个木牌写上人数。这个木牌,也许明天就会被一辆坦克碾碎,或是被一颗炮弹炸飞,然后这个坑里的英雄们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时我才发现,其实我们现代人所熟知的那些英雄其实很平凡,因为像他们那样的人在这战场上到处都是,他们只不过是少数几个能被记住名字、被记住事迹的而已……
号声终了。战士们默默地在坟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就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坑道走去。
“崔营长!赵连长……”走进坑道不久,教导员就把我们几个干部聚在一块。
几个坑道的连通处有一个稍大些的空间,中间用弹药箱摆成一张桌子,放上一张地图,一个乌黑的煤油灯照亮了四周,旁边放着两张简陋的小木凳,这就是我们的营指挥部。
我艰难地在旁边找一块地坐下,全身的烫伤让我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成了一件很痛苦的事。刚才那一仗我虽然没有挂彩,但是打完仗起身后才发现自己全身疼痛,扯开衣服一看,所有靠向地面的部份都被烫出了一个个水泡。
“同志们!”见人都到齐了,教导员挥起手来说道:“今天每一个同志都打得很勇敢,很顽强,我们消灭了大量的敌人坚守住阵地,大家都不愧为优秀的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不愧为咱们志愿军的战士。”
“但是!”顿了下教导员接着说道:“下午这一仗让我们损失了五十七个战友,其中还包括一连连长黄传宇,指导员叶成松……他们都是党的好干部,我们的好同志啊!”
教导员这话让大家都沉默了下来,霎时坑道内静得连煤油灯燃烧的滋滋声都会听得到。
“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十分严峻。”许锋打破了沉默,直奔主题道:“现在全营才只有一百二十五人,还没有当初一个连队多,子弹也在下午那一仗消耗得差不多了,同志们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就算打到最后一个人,也绝不能让美国鬼子从我们的阵地上过去!”
“是!”战士们坚定地应了声。
“营长!”三连长吴忠是个其貌不扬的黑瘦小个子。这时听了营长的话站起身来举着拳头说道:“我们志愿军连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没有弹药我们可以到敌人的死人堆里去找,找不到就用石头和敌人拼,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阵地就不能丢!”
“对!我们要向黄连长学习!”
“人在阵地在!”
……
战士们纷纷表示了誓死的决心。
如果是在以前,看到眼前这只有在电视、电影里才能看到的一幕,也许会觉得很假,也许会觉得很做作。但是现在我却分明能够感觉到他们来自内心的怒吼和无畏!我了解他们,他们是一群单纯的人,他们是一群为了自己的信仰可以付一切甚至是生命的人……
以前我在听老一辈说起他们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时,我总是不愿意相信,因为我无法相信在一个生活条件那么差的年代,怎么可能会没有小偷,怎么可能会看到地上有钱也不捡。但是现在看到他们,我相信了。
“营长,教导员!”这时赵永新站了起来说道:“有句话叫好钢要用在刃上,咱们的同志个个都是不怕牺牲的好同志。俺琢磨着吧,咱们不能一味只讲不怕牺牲、不怕困难,咱们是不是该想想办法,让同志们多消灭些敌人,让同志们死得更有价值!这样也不辜负上级对咱们营的期望啊!”
“就是!”虎子在旁边也吱了一声:“上级是让咱们坚守阵地三天,明天才只是第二天。就算咱们都不怕死,到时全都牺牲了还不是一样完不成任务?俺虎子是粗人一个,以前也是啥事都不想只管跟敌人拼命!但是跟了崔营长这么久,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一个主意啊,顶上一百个反动派都不只!”
“啥?”虎子这么一说,大家就全把目光转向了我,我怎么也想不到虎子话锋一转就会把矛头指向了我,说得好像我肯定有办法对付一样的。
“是啊!崔营长!介绍些经验吧!”教导员很客气地为我递上了一根烟,接着又给其它同志分发了几根,完了拎着煤油灯一个个给大伙点上,嘴里说道:“赵连长、李连长(虎子的名字叫李二虎)的话都有道理,咱们是要有勇气,是要有不怕死的精神,但也不能蛮干,要有清醒的头脑和正确方向。”
顿了顿教导员点着了自己嘴里的烟,接着说道:“崔营长的能耐大家都见识过,我也不多说了,就让崔营长说说他的看法吧!”
“好!”虎子带头鼓起掌来,瞧他眼里那兴奋劲,好像只要我肯说话就准没错似的。
我不由苦笑了一声道:“营长,教导员!其实俺觉得情况并没有咱们想像的那么糟!”
“唔?怎么说?”我这话不由让在场的所有战士都愣了一下,按说下午那仗我们打得是险之又险,如果不是一连长几个奋不顾身地冲过火区以身炸敌的话,我们甚至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战士们心里都在想着,明天敌人只要再那么来上一回,再加上我军伤亡惨重子弹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咱们要守住阵地就有困难。而我却说情况没有那么糟,这不由让战士们纷纷侧目。
“俺是这样想的!”我咬着牙。拼着一身的疼痛站起身来说道:“今天美国佬轰炸咱们的飞机虽然没看见有多少,但敌人飞机的轰炸点只集中在最前沿的几个高地上,刚才守在咱们后面的同志告诉我他们的工事完好无损,俺心里就觉得怪了,这美国佬啥时候变得这么节省弹药了。后来俺就琢磨着吧,照想他们不是缺弹药,而是他们缺飞机!”
“缺飞机?你是说敌人缺飞机?”教导员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喜色,他很清楚如果敌人缺少飞机的支援,对我们来说将意味着什么。
“没错!”我点了点头走到桌前指着上面的地图说道:“营长,教导员,你们看!咱们部队一路打到了汉江,前锋甚至逼近了三七线,咱们的补给线一路从鸭绿江边到三七线的位置大慨有500到700公里吧!这么长的补给线是咱们的弱点,被敌人封锁到现在咱们都快没子弹了不是?但是敌人要封锁这么长的补给线,白天也要炸这晚上也要炸,那得要多少架飞机啊!”
“对啊!”教导员不由一拍脑袋:“我怎么就想不到,怪不得今天美国佬等飞机等了这么久!当时我心里头就在呐闷,怎么这回敌人的飞机来得这么慢!感情是这些龟儿子也忙不过来了!”
“咦?”闻言我不由一愣,这点我倒是没想到了,正所谓三个臭皮匠顶得一个诸葛亮,看起来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如果敌人真缺飞机那就好办!”许锋这时才开了口:“就算没子弹咱们也可以冲上去跟那些美国佬拼刺刀!”
“不过崔营长!”教导员很快又补充道:“就算是这样,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啊,这敌人虽然说缺飞机。但是调上来一回、两回的也该不是问题,到时……”
说到这里教导员就收住话不往下说了,我知道他后面的意思,照我们现在这种状况要是再像下午那样来上一、两回,就算能守得住阵地这部队也差不多折腾没了。
“要俺说……”虎子在一旁听着插嘴道:“飞机还不算啥,最让人憋气的还是那火烧的,想上去跟那些鬼子拼刺刀都不行!”
“咦!”一听这话我有了主意了,连忙在一旁补充道:“从地面上不去,咱可以从地下啊!”
“从地下?”教导员猛地醒悟过来:“你是说——坑道!”
“对啊!”我看看头顶道:“咱们可以从这挖一条坑道上去,不要太大,要斜的。战士们可以爬上去就可以了,然后在山顶开几个出口,这万一敌人要是再像今天这样来这么一回,咱们就爬上去揍他狗日的!就是不知道这一晚的时间能挖成不?”
“现在就动手!”许锋呼的一下站起身来:“今晚全军不休息,争取在天亮前挖好一条通往山顶的坑道。”
“是!”战士们说干就干,很快就叫来各自的队伍开始动手,一时挖土的挖土,伐木的伐木,忙得不亦乐乎。
为了加快速度,教导员还安排了一连从下往上挖,二连在从上往下挖,三连专门负责运土伐木。本来我还想带着那把狙击枪出去,打几个美国佬的哨兵让他们也睡不好觉,但是一想如果我几枪打过去美国佬一阵炮火轰过来……虽说志愿军躲在坑道里伤不了几个,但是那正在挖的坑道如果被那么一轰就塌了半边,那我还不是给大家拖后腿了。
所以最终我还是加入到运土伐木的行列里去,只不过身上的那个伤啊,走几步路就钻心的疼,但一想起战斗中被炸断了腿还坚持战斗的战友,想起把子弹往腿上枪眼里塞的战友,就咬牙忍着。这跟他们比起来,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战士们干劲十足,终于在下半夜的时候,随着战士们的一声欢呼,上下两个坑道挖通了。
为此二连连长吴忠还直抱怨:“要不是天黑挖歪了,早就该挖通了!”
他却不知道,对于没有测绘工具的他们,仅仅凭着几个做过泥水的战士用竹杆和铅垂线来控制角度,能顺利挖通已经很不容易了。
有几个战士倒也是童心未珉,兴奋地在刚挖好的坑道里上上下下地钻来钻去,如果不是怕被人取笑我想他们都会在这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是被飞机的呼啸声给惊醒的。战士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抓起枪来往坑道外冲,但是让战士们意外的是敌人没有上来,飞机上丢下的不是炸弹,而是一张张像雪片一样的纸,打着滚的、飘着的,满天都是。
我随手捡了一张。愕然发现上面用繁体字写着“恭贺新喜”四个大字,背面写着“新年在即,可是你老婆在家还不起账,你很可能死在外国的战场上。”
还有一些宣传画,画着一个中国妇女,上面写着:“她只能独自对花沉思,因为你已被逼到韩国当志愿军替苏俄打仗!”
我瞧着怎么也看不懂,咱们志愿军明明是来朝鲜打仗的,怎么就是到韩国了,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或许是设计这张宣传画的美国佬只知道有韩国而不知道有朝鲜吧。
这时山的那面又传来了一个软绵绵的女声,说的是生硬的汉语:“中国士兵们!你们今天过年啦,可你们呆在山上多苦!吃不上饭,喝不上水,脚也冻肿啦。”
“我们联合国军队,是为了解放朝鲜来的,联合国已经宣布你们是侵略者!”
“投降吧!中国人!”
……
“哟!”听着这话战士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老班长一咧嘴就笑开了:“你瞧瞧咱们,光记着打仗都把过年的日子给忘了,还要美国鬼子提醒……”
“过年了!”
“过年了……”
战士们互相转告着,但是全都不知道做什么好,因为大家都没有年货,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拿出来庆祝,只看得我心里一阵发酸!
“中共士兵们,你们辛苦了。”这时美军那一头又传来一阵女声,让大家十分意外的是这回喊话的竟然操着一口十分地道的北京口音:“中共士兵们,过年了!你们吃的是炒面,喝的是凉水,我们这边是吃的罐头、大米、白面,吃的面包,你们投降吧,缴枪不杀。”
“中共?”老班长不由疑惑地说道:“听这叫法咋有点像是国民党滴!他们也来朝鲜打仗了?”
“国民党的?”闻言我也感到一阵奇怪,在现代的资料里我知道国民党的确想参战,麦克阿瑟也有这个意思,但是美国国会不想战争扩大化、复杂化,所以否决了这个提议。但是这会儿又怎么会有国民党的女兵在这劝降呢?
“同志们,别看别看!”赵指导员或许是睡过头了,这时才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三下两下的就把我们手里的传单抢了过去:“同志们,这些是反动传单、反动口号,我们要做到不看、不听、不传,不当敌人的义务宣传兵……”
“指导员!”小山东摸着脑袋傻笑道:“这不看还好办,那咋能不听哩?”
“这个……”赵指导员不由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
“中共士兵们……”对面的喇叭又叫开了,我眉头一皱抓起步枪就朝山头上走去。
“上哪呢?”虎子在后面跟了上来。
“这不是要过年了吗?”我挥了挥手中的步枪,对着身后的战士们说道:“同志们,咱们放炮仗去!”
“好!放炮仗去……”
战士们一听这话就兴奋地跟了上来,爬上山头一看,六百多米外并排停着三辆吉普车,中间一辆的车顶上挂着一个大喇叭,声音就是从那传来的。
还真是国民党的,我透过瞄准器一瞧,虽然他们有意把车上的青天白日标志涂抹掉了,但是瞧着那一身军服错不了,想来也是在打擦边球的那一套。
这不?他们是来宣传的,不是参战的!
“营长!”虎子在一旁催道:“打呗!瞧个什么劲啊,大伙都等着看大炮仗呢!”
“新兵打。”我回了一声:“让他们练练枪法!”
“营长!”旁边有个新兵叫道:“太远了,咱们打也是浪费,还是留着子弹打美国鬼子吧!”
“也对!”想着我抄起步枪砰砰几声,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旁边的一辆吉普车被打中油箱爆开了。吓得另外两辆吉普车里的人跳下车来转身就跑,其中一个女的显然是播音员,慌慌张张的竟然连摔几跤……
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战士们哈哈大笑。
“哟!”老班长咧开了嘴:“这炮仗还有烟火,好看!”
虎子干脆扯开嗓门对那些国民党的高声喊道:“过年喽!国民党的弟兄们,新兵快乐!”
战士们个个有样学样也跟着喊起来,霎时“过年喽……”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谷!
(注:朝鲜战场上出现国民党女兵劝降,来自于志愿军战士杨恩起老人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