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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八的反抗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温幼仪强势收留了阿黑。对外依旧是打着姚思谦的名头,只说这个乌雕又是师尊送来的。
闻八气得无可奈何,只得连夜给姚思谦写了信,托了外面的暗桩送走。
几日后收到姚思谦的回信,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声知道,让闻八不必过于担忧,说阿黑待在温幼仪身边自有它的造化。既然姚思谦这样说,闻八也只能按捺住心头的不适,天天看着阿黑像个宠物似的跟在温幼仪和丑儿身边。
丑儿有阿黑陪着玩,简直就是欢喜极了!
这一日,温幼仪乘着天气晴朗,便和闻八商量着去逸翠园放阿黑。
阿黑到底是天上的王者,整天在砚香楼呆着也不是个事。温幼仪想起很多养雕者,都是会每隔一段让家养的雕在天上飞飞,自己抓些鸟雀来吃,培养一下它们的野性。
见到闻八也同意,温幼仪便禀明了萧菁芬,带着丑儿和一大群婢仆剑士们浩浩荡荡地去了逸翠园。
临出门前,见到马奶妪意带踌躇,欲言又止,不由浅浅一笑。
五六名剑士都是彪悍雄装的武士,这几日整天窝在砚香楼中早已经是腻了,想四处周动吧。温家还有一个待嫁的小姑子,他们也不敢四处转悠。
今日好不容易温幼仪来了后园,个个喜得眉开眼笑。
到了园子里,温幼仪也不拘着他们,让他们只管自己吃酒取乐,只是不许离她太远。
剑士们得了这话喜不自胜,又见到几个婢仆手里提着的食盒,果然是大鱼大肉,还有几罐溢着酒香的烈酒,更是高兴得连连冲温幼仪拱手。
为首的一名剑士姓田名丰,今年已是二十五岁左右,面白有须,长得颇有几分儒雅,又因他是几名剑士中唯一一个识字的,众人便推举他为头领。
田丰走到闻八走边请了几次,闻八只是摇头,不愿意过去吃酒。见到他不愿,田丰只得作罢,领了几个剑士坐在亭子里边吃边说话,同时注意着温幼仪那边的举动。
“田兄,你说咱兄弟几人来温家也有几日了,这整日混吃等死也不是个事哇!”一名姓庞名北楼的剑士吃了一口酒后,抹了抹滑落到唇边的酒水,叹息道。
“谁说不是呢!”另一名叫丁平的剑士也跟着摇了摇头。
“当初温家说要招募剑士,还以为是替温县令招募,谁想到竟然是来看两个奶娃子,若不是我娘亲在家里卧床不起,我是真不愿意……”江进重重地叹了口气,饮了一口闷酒。
几位剑士都是钱塘本地的人士,相互间也都认识,见到江进如此,不免也跟着叹息一声。谁不知道江进是孝子,因为他娘亲重病在床,他愿意自卖自身。这次温家一说招募剑士,几位得了信儿的剑士便齐齐想到了他,特意去他家里请的人。
苍松替江进碗里又斟满了酒,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啥也别说了,这次咱们兄弟几人得的钱都凑在一起,就不信治不好老安人的病。”
听到苍松这样说,江进霍然起身,团团揖了一礼。
“我要说的话全在这碗酒里,以后兄弟们有个什么事情,水里来火里去,我姓江的若是皱一下眉头,那就不是娘老子生的。”江进说着将手里的酒一口饮尽。
几位剑士不免又劝了他一番,酒过三巡之后,众人才把眼睛都落在田丰身上。
田丰轻拈髭须,笑容可掬,“你们呀,且俯耳听我说来……”
听到他这样说,几人放下手中的酒碗,向前微倾了身子,只听得田丰轻声道:“你们可知这温家前一段出了大事?温家的三郎前一段以低价将萧氏的嫁妆桑林转卖给了吴县林家,你们可知?”
几人互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你们想呀,这萧氏是何等人家,岂能容忍姑子的嫁妆被婆家贱卖?萧氏说不得就要和温家闹腾起来!依我之见,这萧温两家的婚约怕是要做罢了。”
“你说甚?萧氏要和离?”几人不由抬高了声音。
田丰猛地伸出手嘘了一下,又转头看了看正和丑儿坐在一处盯着阿黑在天上飞的温幼仪,见到她没有往这里转头,这才松了口气。
“是我猜的,不是说萧氏一定会这样做。你们想想,自古以来这嫁妆都是跟着姑子走的。婆家哪里有权处置媳妇的嫁妆?温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怪不得萧氏心狠手毒了……”说到这里,田丰停顿了一下,“而且我还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几天前,温家三郎派出去送钱的牛车被人给劫了!”
“这事我倒也是听说了几句,只是别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是哪一路的好汉过来劫的胡,咱们钱塘本地的几位好汉都站出来声称与此事无关呢。”苍松紧跟着说道。
“要我说,这钱八成就是温家三郎自己劫的!”田丰双手交叉,用力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他劫自己的钱,为什么?”几人同声问道。
“你们还不知道?温家三郎嗜赌如命,无赌不成宴。这赌倒不是甚坏事,兄弟们哪个不玩几把?只是为了一个赌字,却做出这样的事情,真叫人齿寒。这温家三郎上月和人赌钱,听说输了近百万钱……”田丰不屑地嗤笑,顿了顿后又接着道,“温家上哪里有这许多钱来还债?可不就得把主意打到大嫂萧氏身上了?要不然,他为什么趁着萧氏去吴县参加公主府宴会时偷卖?不就是想着等萧氏发现后已成定局,只能无可奈何吗?”
“然后,他依约送还赌债,可是路上却被人劫了,你们说说,这哪里来得这么巧的事情?怎么刚出了温家庄园连一日都没过,就被劫了?难道那劫匪们早就知道有钱要路过,坐等送上门吗?”
“着哇!而且我听说那几名庄丁根本没受伤,只是被人用药给迷晕完事。就是有一个受伤的,那也是爬起来时自己摔着了腿,要说这不是监守内盗,我还真不相信……”庞北楼说到这句,拍着苇席哈哈大笑。
亭子那里嘻嘻哈哈说得热闹无比,湖边的众婢女们也是玩得兴高采烈。颠钱的、猜有没有的、还有捧着书本看书的……
朱儿和书白此时俨然丑儿的专职婢女,寸步不离丑儿的身边。
温幼仪坐在一颗大树下乘凉,看着朱儿和书白在玩蹴鞠柜逗着丑儿玩。可是目光却有点奇怪,带着点笑容,又带着一点揶揄。
慢慢转过头,看着桑妪道:“媪,我坐得乏了,想四处走走,媪陪我一起吧!”
桑妪心知肚明,便笑着点了点头,牵着温幼仪的往回廊上走去。见到她们起身,闻八便远远地缀着。
温幼仪双手扶着栏杆,望着回廊下,五月末的烈日洒落在湖面上,蒸腾起一层一层的湿气来。远远望去只见未名湖上湖色溟濛,波光粼粼,鹤汀凫渚,鸟嬉人笑。再远处的对岸杨柳葱笼,柳叶青青,纤纤如美人。
温幼仪慢慢抬起头来,双目直视桑妪,“媪,儿准备好了,媪一会就按计而行吧。”
桑妪不由一怔,摇了摇头,面带怜惜之色,“哪里舍得让小女郎受苦?不如就让老奴替着受了吧!”
说着话,自袖子里掏出一个帕子,里面包着一个素色锦囊。
“媪对这杨絮又不过敏,纵是用了也无用。还是用到儿的身上吧!否则的话,咱们的安排岂不是白使了?”温幼仪笑着就向桑妪手中的锦囊抓去,桑妪侧了侧身子,到底还是将锦囊送到了温幼仪手中。
眼看着温幼仪将锦囊塞进了袖子里,桑妪又呆了一阵,还是没有忍住。
“女郎,老奴怎舍得让你受这样的罪?这起癣可不是好受的,要痒上几天几夜。女郎身娇肉贵,还是让老奴用了吧!”
“没事,不过是痒几天罢了。”温幼仪抬起圆润的小下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沐恩堂方向,“那里三番两次的出手,若是咱们不反击的话,只怕还会无休无止的重复暗害的事情。媪说,你愿意儿和丑儿每日如此活着吗?”
桑妪听到这里,深深垂下了头,低头之际,一滴泪水缓缓自脸颊上掉落。
温幼仪慢慢转过身子,举步向前走去。木制的回廓在湖上弯弯曲曲一直通向湖心小岛,穿着高齿木屐行走时,脚步落在回廓上,发出‘夺夺’的响声,如空谷幽兰,如清风拂过琴弦。
温幼仪裙袂飞扬,脚步越来越轻快,裙踞珊珊作响。
像是天上的仙子,一路翩跹着往湖心岛上奔去。
不知为什么,天上的阿黑猛然间觉得有一丝惶恐,它振翅长鸣,在逸翠园上空盘旋了几下,猛地往湖心岛上扎去。
温幼仪缓缓跌倒在湖心岛的地面上,手里的锦囊敞开着,一阵风吹过,扬起了片片杨花。
天上的阿黑更加焦急了,长鸣了一声就往温幼仪这里扑来。
桑妪张大嘴还来不及惊叫出声,却见到阿黑冲入了一片涟漪中,就此消失不见。
犹如被掐着脖子一般,所有的声音全部淹没在舌尖。
桑妪的喉间发出咯咯地声响,机械的转过头。却正好遇上同样目瞪口呆的闻八,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各自转开头去。
岸上正看着朱儿和书白蹴鞠的丑儿,没来由一阵心悸,张开嘴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水云精舍中,温长蘅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药汤递到了萧菁芬唇边,笑着劝她喝下去。
萧菁芬白着一张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手指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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