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审问(四)(1 / 1)

夺玺 梦夫人 1804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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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菁芬却很淡定,跪坐在几案前,细细地品着香茗。

原来这样吃茶也别有一番风味!女儿的手,果真巧。一想到平时乖巧温存的女儿此时生死不知的躺在榻上,纵是阿成的惨叫声再刺耳,萧菁芬也觉得不能解恨。

甚至还觉得太轻了,应该剥皮抽骨方能消心头之恨。

仅仅只是盏茶工夫,陈妪便从柴房里走了出来。

“这个贱婢,什么都不肯说……”陈妪铁青着脸,怒骂出声。

温长蘅听着陈妪的骂声心口处似有一股无名的火气,咽也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只觉得心烦意乱。

正来回踱步时,却看到柴房院子闪进四个人。原来是夏氏身边的花娘领着三个健壮的婆子走了过来,冲着温长蘅福了一福。

“娘亲怎么这个时辰派你来了?”温长蘅冷着脸询问花娘。女儿已经昏迷一天一夜,早上时夏氏派人来问问,然后就没了音讯。今天他本来就因为阿成那句话而对夏氏心生不满,这会都亥时中(晚22点)了才派人过来,而且安怀堂已经关上了闾门,花娘是怎么敲开的?温长蘅不由犯了嘀咕。

又见到花娘对待萧菁芬不冷不热,不见多少恭敬,心头突地一震。

不由闪过阿成那句老主母不喜小郎的话……

娘亲真不喜欢阿芬和她的孩子吗?

花娘一脸的笑意,不紧不慢地道:“本来早就该来了,只是下午的时候老奴没在庄园里,去外面办了点事,刚刚走到半里坡,就被家丁给寻回来了。这不刚刚回来,就立刻过来过来。”说到这里花娘又看了一眼跪坐在几案后的萧菁芬,脸色一正,“老主母说了,像是朱媪妪和阿成那等背主的家奴,就该用家法好好的惩治才行。老主母知道大娘子怀着孕,大郎的性子又过于软和了,想必是审问不出什么。不如就将人送沐恩堂去,由老主母好好的审审,看看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胆,竟然胆敢害起主家来了……”

温长蘅听完这些话后,出了一身的冷汗,转头看向了萧菁芬。

萧菁芬淡淡地笑着,似乎没看到花娘脸上的表情,也好像没看到等着她拿主意的温长蘅。

只是呷着香茗,一口一口,似乎这是天下最美的美味。

柴房里被绳子捆着的阿成乍听到‘半里坡’三个字,脸色陡然变得灰败,眼中流露出惊惶的神色,心跳得像是要裂成两半儿。

她的一双孩子就在半里坡,被她娘家亲戚收养着。花娘能提到这个名字,足见孩子已经到手了。

挨打她不怕,受刑也不怕。可她一想到孩子们只怕就活不过明日,心中绷得紧紧的一根弦就突然松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可是孩子有什么罪?为什么要跟着她去受?

她不能再熬下去了,只怕今日她不死,明日死的就是孩子。

想到这里,阿成定了定神,脑子里快速的思忖着对策。昨天温幼仪晕倒,今天下午她被抓起来,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快到叫人来不及反应。想必是夏氏一得到消息,就立刻派花娘去寻她的孩子。

她只有死,才能保住一双孩子--

阿成长叹了一声,轻轻阖上双目。

柴房外。

花娘对萧菁芬的冷淡浑然不觉,只是和温长蘅说话,“老主母就是知道大郎心太软了,所以特意派奴来替大郎问话。有些奴婢,自仗着主家的宠爱,就干出些无法无天的事情……”说到这里,花娘若有若无的往陈妪那里看了一眼,然后接着道,“可是也不想想,奴婢就是奴婢,几时也爬不到主子的头子上。对于这样的奴婢,主母的意思是一律严惩。若是不想说话,那就狠狠地打,直到她想说为止。问一次不想说,就敲掉一颗牙齿,若是问两次就敲两次。等到牙齿都敲完了,就把手指头一根根割下来,不信她不说……再不肯说,就把舌头绞了!”

花娘说得轻松,温长蘅却听得头上冷汗直流,他虽做了县令,可平时审案时也只是拍拍惊堂木恐吓一下,再不招就用夹棍夹一下人犯。而且钱塘民风淳扑,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一桩案子发生。以至于他做了小半月县令,只审了几个偷鸡偷狗的小贼。

哪里见到过这样阴毒的招数?

正沉默间,柴房里突然传出了阿成断断续续的咒骂声。

“花娘……我就知道你见不得我好过……你在乡间别墅呆不下去了……就拿我顶上……小心我把你们干的那些腌臜事都说出来……要死大家一起死……”

花娘听了这话面色不改,捂着嘴咯咯地笑,“大郎你瞧瞧,这死不悔改的,居然还咒起老奴来了!老奴斗胆请大郎开了柴房的门,让老奴进去教训教训这等残害主家的奴婢。”

温长蘅踌躇了起来,左右拿不到主意。

阿成继续破口大骂,“花娘,你个老不死的……你不得好死!反正这温家我也呆够了,老的不知羞耻偷养汉子,就不怕被人施幽闭之刑吗?你想杀我就来呀!来呀……我阿姑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下来的,要杀就只管来杀吧。”

听到这话,温长蘅猛地抬起头来,掌心里一片汗湿,脸色苍白。

萧菁芬蓦地一下抬起头来,脸露疑惑之色。

“大郎你听听,这就开始编排起主家的不是来了……这样的人还留着做什么?还不早早的处置了?难道老主母的好名声就能容得了这样的污蔑?”花娘脸色一沉,厉声呵斥。

温长蘅知道这事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了,阿成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那确实是留她不得了。

正想点头答应之际,却见到一直默然不语的萧菁芬缓缓开了瓷音,“这样的人,确实是留不得了!媪,你去,叫人去堵了她的嘴,然后乱杖打死,明日早上扔到乱葬岗上去。”

陈妪答应了一声,便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再次进了柴房。

花娘上前一步就挡在了陈妪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怎敢劳姊姊的手,不如就让奴进去代劳,管保叫这小贱婢半句话也吐不出来。”

陈妪呵呵一笑,将她扯住自己袖子的手移到了一旁,慢条厮理道:“不过就是堵个嘴的工夫,哪里就用得着别人代劳了?花娘妹子既然是远路回来的,又千辛万苦地敲开了安怀堂的闾门,必是累得极了,些许小事就不劳你做了。我们安怀堂虽是晚辈,可到底还是有规矩,怎舍得让阿姑派来的人劳累呢?我们娘子又是一个敬老爱幼的,是断断不敢让花娘累着的。”

陈妪的声音清越,话里似有所指,听得花娘猛地一仰头,随即又缓缓地垂下,向后退了几步,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

“是奴僭越了。”

俩人在这里交锋了一个回合,最终陈妪胜出,领着人进了柴房。只听得柴房里阿成一阵咒骂,然后便是嘴被堵上的呜呜声,再听得几声竹板入肉的声音。

最终,安静了下来。

听到里面没有声音传来,不等萧菁芬发话,花娘便急勿勿地冲了进去。只见里面污血一片,阿成倒在一汪血泊里,像是只刚刚被宰杀的羔羊般软绵绵的伏在地上。

花娘顾不得满屋的血腥味,捏着鼻子上前,在阿成鼻间一探,见到没有了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出了柴房后,她又走到温长蘅面前。

“老主母还令奴做一件事情,要带着朱媪妪的舌头回去。老主母还说了,朱媪妪虽说是早年跟着她的奴婢,可是家法大于人情,若是奴婢们做了背主的事情,那是断断不能饶恕的。只是要她一根舌头,还是轻的了。”

温长蘅听出了几分蹊跷,疾言怒色:“这话何意?没了舌头还怎么招供?她屋里放着几件丑儿的衣裳……”说到这里,突然住嘴,脸露惊惶之色。

他刚刚对夏氏的怀疑只有三成,可是这会却变成了七成。

娘亲是真的不喜欢丑儿……

要不然,她为何不许朱媪妪说话?

可是为什么?不喜欢就不喜欢算了,为什么置丑儿于死地?

由此可见,那个布偶……那个布偶……温长蘅不敢再往下想了。

明明是五月天气,已到了盛夏时节,温长蘅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出冷汗,牙齿打架,全身哆嗦。

萧菁芬微皱秀眉,明眸轻睐,向着刚刚从柴房里出来的陈妪瞥了一眼。见到她轻轻点头。

脸上薄露笑意,“郎君,左右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难道还能大得过阿姑?阿姑既然想要朱媪妪的舌头,那便要了吧。”

见到萧菁芬许可,花娘先是怔了怔,随即又趁着温长蘅怔神的工夫,领着身后的婆子就进了另一间柴房。

不多会,便听到朱媪妪的叫骂声传来,骂声不堪入耳,可是很快的,便只剩下‘嗬嗬’的声响。

温长蘅立在院中,皎洁的月光直洒在他清新俊逸的面容上,映出一片惨白。垂在宽大袍袖里的手指微微颤抖,抖得好像暴风雨中一株快要折断的小树。

又好像在汪洋中失去了方向的小船,辨不清东南西北--

不知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怎么办?温长蘅一遍一遍问自己。

一方是生他养他的亲生娘亲,一方是自己的妻儿面临死亡的威胁,他到底该如何取舍?如何取舍?

古书上都在说,君要臣死想不得不死,父要子死子不敢不死。娘亲要丑儿的命,他是娘亲生的,生养之恩大于儿女之情--

他怎么办?

正想着间,却见到花娘从柴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往下滴血的剪子,另一只手里拎着块帕子。

帕子血淋淋的,还带着一股腥腥的味道。

温长蘅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嘴,仿佛那块帕子里放着的是他的舌头。

花娘面色如常地走到他的面前,冲他施了一礼,又向萧菁芬也行了礼,便领着人施施然地出了柴房院子,对于在另一间柴房里的马奶妪却是理都没有理会。

温长蘅面如土色,双脚像钉在地上一样动也不能动。

无人看到,倒在血泊里的阿成悄悄地动了一下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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