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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隔几天,宫里的旨意再度传了出来。说是体恤百姓们做生意不易,以后宫里不在市面上采购蜡烛了。
萧彬松了一口气,来向温幼仪回话。
“给三位大管家每人在城外买了一套小院……”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温幼仪,三位大管家他不仅给买了小院,还从女闾中买了三名伎子送了过去。
温幼仪微微颌首,“这些钱,都在柜面上支取吧。以后逢年过节的,以你的名义给三位大管家送些年礼。”
萧氏还是地位太低了!温幼仪轻轻叹息。而且萧氏无人在朝堂上做官,发不出声音。
萧纥和萧宜修都无心与此,父子俩都是敦厚的老实人,兴趣只在读书和游山玩水上面。幸好萧宜修娶的妻子谢婉能干,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怪不得萧氏在慢慢败落,自两汉以后就不再有能臣能将出世。
别的家族都将目光放到朝堂上,萧氏却依旧清高,只知谈玄论道。
可她只是外孙女,又能说些什么呢?
到了最炎热的七月,浩昌和浩歌拉着妹妹若眉跑到姑母这里避暑。令温幼仪意外的则是,他们领来了任伯维和沈约。
沈约今年十岁,比温幼仪大了一岁半。来时,坐着浩昌和浩歌的马车,看着兄弟俩人一路上骑着汗血宝马,很是羡慕。
任伯维也长了一岁,今年十三岁,已经开始第一次变声。因怕人笑话他的声音像公鸭般难听,他时常沉默不语。
萧菁芬很高兴!娘家侄子和侄女都跑到她这里,证明喜欢她这个做姑姑。
她吩咐了陈妪等人备了最上等的菜肴。要好好接待。
“姑母,自从你们住到城外开始,家里的饭菜都吃着没以前的味儿了。”萧浩昌放下手里的竹箸,满足地叹了口气。
温幼仪薄露笑意,当然没以前的味了,以前是她从空间里现摘出来然后送到灶房里的。可是现在却是早上摘,晚上才能送到城里。
等送到城里。早已过了饭食。只能等到明天再吃。这青菜的味道虽是比外面的好吃,却不能和当天的相比。
“家里的青菜都是你妹妹和弟弟打理的,这里面自然有他们的一番心意在内。你吃着外面买的和自己妹妹种的自然不一样。”萧菁芬爱惜地看了一眼温幼仪和丑儿,笑盈盈道。
来到田庄第二天,温幼仪就派人在前院开了几畦菜地,她似模似样地指挥着四个老农种菜。说也奇怪。经她手种出来的菜,就是比外面那些农夫种得要好。
原本萧菁芬不舍得女儿受这个苦。可是见温幼仪热火朝天的干劲十足,还把丑儿也拉了过去以他的名义另开了几畦,便只得作罢。
“妹妹和丑儿会种菜?”浩歌瞪大了眼睛,不舍地将竹箸放下。萧氏一向有食无语。寝无言的说法。只要一说话,必须放下竹箸,口里不能含饭菜。
种地可不是什么低贱的活计!两汉起一向将农夫看得极重。尤其是三国时的刘皇叔自诩老农,在前院曾开僻菜地。自得其乐。魏晋以来更是有许多文人雅士明明家财万贯,却愿意住在茅屋,穿着麻衫,挥舞着锄头,远远望去如同农夫般。
一听到温幼仪和丑儿能种地,萧浩歌立刻羡慕了起来。
丑儿立刻站了起来,献宝似的伸出双手,半是埋怨半是炫耀,“天天种地,手都晒黑了。”
只见丑儿白白嫩嫩藕节似的胳膊下,两双原本白嫩的小手微微有些发黑,众人不由心疼起他来。
才两岁孩子能懂得什么?怎么就忍心让他下地了?
萧浩昌看了看姑母,觉得有些过份了。
温幼仪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别听他胡说,他那是和人玩鞠蹴柜晒的了。天天嚷着要种地的是他,可是到了地头却嫌太晒不肯下地的也是他,最后叫人抱了鞠蹴柜到地头,和书白朱儿玩耍,每每满头大汗的回来,必告诉娘亲说是下地累的了。”温幼仪说着瞥了丑儿一眼。
满花厅的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得丑儿脸上红扑扑的,一头钻到萧菁芬怀里。
温幼仪望着丑儿柔柔地笑,青丝束为两结向上分开,扎成两髻,碎发轻盈地散在耳际。
韶颜稚齿,却神情渊静。
任伯维双眸微睐,轻轻垂首。
沈约却是笑着望向温幼仪,眸中全是欣赏。他的娘亲谢氏和谢婉是同族姊妹,谢婉是他的从母。
他和温幼仪也算得上是表亲。
进完了膳食,萧浩昌和任伯维说起了学馆里的功课。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先生前几日着重讲了这句话,倒是不知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劝我们进仕吗?”萧浩昌端起了翠绿欲滴的啜香茶,浅浅呷了一口,微微皱了下眉。
这种茶,和市面上流行的茶道完全不一样。现在的茶首重于味感,喜欢往茶汤里放胡椒和芥末等物。茶汤里既有茶的香气,也有各种调料混合在一起的苦味。
小表妹喜欢的这种啜香茶,却只有清香。
他不禁想起温幼仪说过的话,温幼仪说道:“茶可食用、解百毒、常品易健康、长寿。乃天地之精华,乃人生之根本。喝入口中生津止渴、提神醒脑,吞入腹中清涤肠胃。何必要加那些佐料去掩盖茶的本来香味?”
“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子又曰: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先生说那句中患之也,未必就是劝我们从政,当是劝我们有自知之明。”任伯维辨道。
听到俩人为这一句患之而争论了起来,花厅里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他们身上。
俩人都是少年才俊,又都品貌非凡,侃侃而谈不露怯色。
萧菁芬的眸子亮晶晶地。可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浩昌是萧氏的嫡长子……任伯维是安定候的世子……
俩人,一个太高,一个太低!都不是良配。
任伯维的学问再好,可他有一个庶女续母,难道要让温幼仪对一个庶女持媳妇之礼吗?
萧菁芬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萧若眉端端正正地坐在温幼仪身侧,看着兄长的眼睛明明亮亮的。
院子里树荫参天,绿意砸地。几声夏蝉的鸣叫声突兀地响起。又蓦地停歇。
桑妪指挥着院子里的仆役拿着小网粘鸣蝉。
她转过头,看了看花厅里几个年轻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深深的笑意。
女郎大了。都有人思慕了。
温幼仪刚刚过完了八岁的生日,梳起了双丫髻。按照自古以来的传统,九岁的姑子就可以许人家了。过完十二岁,便可以行聘礼。若是爷娘面前得宠的。等到十五六岁再嫁,很少有十七八岁嫁人的。
花厅里。浩歌却嚷着要去后院的小溪里消暑。
“天气这么热,我们干坐在这里也无趣,不如大家去院后吃冰,一边吃冰一边游泳可好?”浩歌灿烂地笑。牙齿雪白,比院中的夏日还要耀眼。
花厅里的少年们连连颌首。
得了萧菁芬首肯,几人兴高采烈的去了后院。也拉走了跃跃欲试的丑儿,独留下萧若眉和温幼仪陪着温娴坐在厅中。
萧菁芬被谢婉遣来的老妪叫走。不知谈什么事情。
萧若眉很是端庄,跪坐在那里时如一株松柏般挺直。她和温幼仪都是元嘉十八年的生辰,只是,一个是秋天,一个冬天生的。
她自幼跟着谢婉,将谢婉通身的气派都学到了骨子里。说话一板一眼,绝不肯多说一句。虽然她和温幼仪是萧氏唯一的两个姑子,可是温幼仪和她就是亲近不起来。
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做当家主母的料!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温幼仪端起了白釉花口带托盏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过了一会,萧菁芬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瓠儿,你姊姊是第一次来庄子,你领着她四处转转,别枯坐在这里陪我们了。”
温幼仪刹那间明白过来,不由笑得欢畅,拉了萧若眉的手行了一礼。
眼见得女儿和侄女出了花厅,萧菁芬将目光转到了温娴身上,看得温娴摸不清头脑,茫然地问,“嫂子,怎么了?”萧菁芬虽是与温长蘅和离了,可是在温娴口中她的嫂子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萧菁芬。至于留在钱塘的那个林代儿,不过是用‘那个妇人’来做代称罢了。
“刚刚我嫂子的贴身老妪谢妪和我说了一件事,这件事,却是和你有关……”萧菁芬刻意停顿了半响,眼见得温娴的脸慢慢地变红,她才笑着往下说,“不知你知不知道雍州?”
“雍州?”温娴想了想,微微摇头。
“嫂子和你说的那个人,是新任雍州长史。今年实岁二十八,虚岁三十。前几年因祖父爷娘接连去世守孝,断断续续守了十一年,年前才算出了孝期。姓孟,乃亚圣旁支,郡望洛阳……名威,字修仁。”
萧菁芬介绍了一番孟威孟修仁的情况,“……若是有意,你可以回城见见他,他不日就要赶赴雍州上任了。”
一开始听着,温娴只是垂头不语,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这么快?”
萧菁芬轻声叹息,若是两下能相成,温娴就必须尽快与孟修仁成亲,这样夫妻二人可以一同往雍州上任。要不然的话,温娴就只能等到三年任期满后再成亲,只是到那时,温娴都二十二岁了。
“娴儿,一切以你心意为准,若是愿意我再和我娘家嫂子去谈,若是不愿意咱们就再寻另一家。”
“我……一切都凭嫂子作主……”温娴蓦地红了脸。
“到时你的嫁妆,嫂子再给你添一些,断不叫亚圣后人小瞧你。”萧菁芬轻轻拍了下温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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