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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给爷请安,不知爷有何吩咐?”方子强自镇定地问道。
烛光下,莫熙宁神色平静看了他一眼,道:“磨墨。”
只是寻常一瞥,方子不知为何觉得双腿发软,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小的只是一个粗人,哪会做这种精细的活儿,没得糟蹋了爷的东西。”
莫熙宁拿了墨条,在砚台上不急不缓地打着圈儿,随意问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方子闻言不仅双腿发软,还脊背发寒。
强忍着心里那汩汩外冒的寒意和声音里止不住地颤抖,他笑容有些扭曲地道:“回爷的话,小的自八岁卖入府里,跟爷当小厮,已经八年了。”
八年还养不熟一个人,莫熙宁磨墨的动作一顿,示意方子,“你来。”
方子急忙摆手,“小的不会!”
“不会就学!”莫熙宁的声音里已失去了那股好耐心。
方子战战兢兢拿了墨条,在砚台上小心翼翼划着,就怕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
“端给我。”莫熙宁待他磨地差不多了,吩咐道。
方子立刻犯了难。
却不得不听从吩咐,双手捧起砚台,莫熙宁伸手接过,在方子松手时,手也跟着轻轻一抖。
“啪嗒!”砚台砸在桌上,墨汁四溅,污了莫熙宁一身。
方子立刻跪下,“咚咚咚”地磕着头,“求爷饶命!”
屋子里的动静显然惊动了屋外的人,书房外立即响起敲门声。
“无事。”莫熙宁对门外道,随即转向方子,“说出收买你的人,我可饶你不死。”
“小的对爷一直忠心耿耿,求爷明鉴!”方子上下牙齿哆哆嗦嗦地碰在一起,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知晓背叛我的下场。”莫熙宁掏出帕子,擦着溅到脸上的几滴墨汁。
莫熙宁对待下人还算宽厚,但若有人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则严惩不贷。
莫熙宁有的是方法让人生不如死,在白采死的时候,方子就见识过了。
他任命般地跪在那里,如断了脊椎的鱼,头都快垂到地上,声音里透着一股濒临死亡的绝望:“小的一时利欲熏心,求爷赐死。”
“你是宁死也不说出收买你之人?”
方子苦笑,他可是拿了一笔不小的钱,凭着那笔钱,弟弟能娶上媳妇儿,妹妹也能置办一些拿地出手的嫁妆,他原就是因为身子弱,累父母掏空了家底,又何苦再次连累家人遭罪。
“翠珠儿今年也十四了吧,在大奶奶屋子里做二等丫头太埋汰她了,你帮我想想,将她安置在何处比较妥当?”莫熙宁将脏污的帕子扔在桌子上,靠着椅背,往后一仰,分外悠闲地道。
方子两手死死扣着冰凉的地面,咬着牙道:“小奴不知。”
“你没被卖之前,家里有一兄一妹?”莫熙宁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方子腿脚哆嗦,瘫软在了地上。
“你信不信,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我的暗卫便能将他们带到你跟前?”
“小的说!小的说!求爷莫伤小的家人!”
“没想到竟是个顾家的。怎么,我拨给你的月银不够用?”
方子欲哭无泪,“都是小的错,不小心沾染上了赌瘾,欠了一屁股债。
“翠珠儿帮你还的债?”
方子点了点头。
一个小丫头哪来那么多钱!
“你被人算计了还不知,真是个蠢货!”莫熙宁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指头大小的黑乎乎药丸随意一抛,丢到方子怀里,“吃了。”
方子接下,咬咬牙,闭着眼睛,一仰脖子,将其吞下。
片刻后,方子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神色痛苦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来人。”莫熙宁对门外道。
一个暗卫走了进来。
“拖下去,卸去一手一足。”语毕,将摊开的宣纸随意卷起,交到暗卫手里,“明日一早禀告大奶奶,方子在伺候笔墨时,打翻砚台,弄脏了这幅画儿,我盛怒之下,连夜将其赶出府。”
暗卫小心将画收好。
低头不经意瞥了眼,没完全卷起的一角恰好露出画中女子的双眼,虽不能窥见全貌,一双便眼睛足以表达此女的风情,只可惜女子的右眼角被墨汁所染,看着便如眼角流下的一滴黑泪,怪渗人的。
“若大奶奶问起是何画儿,便将此交给她。”
暗卫领命,腋下夹着画儿,将蜷成一团,犹自挣扎的方子拖了下去。
第二日一大早,莫熙宁收拾妥当,去饮霜阁探望尚在熟睡中的杜葭。
女子陷在枕头里的睡颜,安静而恬然,莫熙宁静静看着,唇角一扯,那抹温柔的笑意,恰好被醒来的杜葭捕捉道。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她揉了揉眼,咕哝道。
“一早便要起身出发,过来瞧瞧你。”
杜葭立刻清醒过来,忙不迭从牀上爬起,莫熙宁却弯腰将她裹进薄被里,“我已收拾妥当,你继续睡。”
杜葭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记不起来,双眼透着些许迷茫,头点了点,竟真闭上了双眼。
莫熙宁哑然失笑,踏着湿薄的晨曦,出了府。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早膳后,暗卫将昨日的事禀给杜葭。
杜葭果然问弄脏的是何东西。
暗卫将画递了上去。
杜葭的贴身大丫头绿意上前接过,缓缓展开在杜葭面前。
画中的女子明眸皓齿,巧笑嫣然,莫熙宁笔力老道,将一颦一笑都描摹地极为逼真,可惜……
杜葭瞧着被墨汁染脏的几处,出了会儿神,最终叹了口气,命绿意将画收起来。
“去听雨楼。”白苍昨日磕破了额头,作为正妻,她要履行责任去瞧瞧。
小厮抬来软轿,到听雨楼不过盏茶的功夫。
白苍显然有些意外,同时亦有些不动声色的紧张。
“给奶奶请安。”
杜葭在她起身之前,制止住了她。
“昨日我来时,你醒着我便没问,因想听听你亲自说,额头是如何磕到这么大块的?若有丫头欺负你老实的,甭管她是何身份,我定为你做主。”
杜葭的神色分外严肃,导致白苍有些弄不明白她的用意,更分不清此人是友是敌。
她坐在牀上,背后靠着两个枕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昨日没瞧见路,左脚踩到了右脚,就摔倒了。”
“你身边跟着服侍的丫头呢?一个个都是死的么!”连骂人的话都和莫熙宁如出一辙。
柳梢急忙上前一步,“回奶奶的话,是奴婢反应慢才导致姨娘摔倒,请奶奶责罚。”
“白姨娘是怀着身子的人,你当万分小心才是,怎会犯此等差错?可见是服侍的不尽心。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我又如何放心将白姨娘交给你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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