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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苍心神一震,面上再难保持平静,在不甚明亮的马车里,原就白皙的面容变得惨白一片。
“长姐,你怎么了?”白浅薇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道。
白苍摇了摇头,“方才在外面吹了风,头有些痛。”
莫不是感染了风寒?她前些时候可是才感染过一次风寒,昏睡了两天一夜才醒。
白浅薇有些焦急地拉过白苍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凉的一片。
“怎么这么凉!”白浅薇忙拿了榻上的毯子给她裹着。
白苍将自己缩在宽大的毛毯里面,睫毛颤了颤低声道:“我先眯一会儿,待到府里了,妹妹再唤醒我。”
白浅薇点了点头,皱眉给她把脉,发现脉象急促,强劲有力,不似染病,倒有些像怒急攻心?
仔细想了想,姊妹二人回到马车后,白苍只问了她两个问题,一个与平江县主有关,因她才来同济堂找过茬,另一个却是有关虎头寨的。
莫不是姐姐要见的人与虎头寨有牵连?
那可是个土匪窝,若这人是虎头寨里的土匪该如何是好?
白浅薇有心要多问几句,但白苍已然阖上双眼,只好按捺住心思,待回府后,再寻机会好生问上她一番。
白苍心里自是一阵翻江倒海。
在原主的记忆里也有陶玉钦这个人,听说是本朝难得一见的惊才绝艳之人,因而在他拔得殿试头筹之后,立刻被杜尚书招揽到麾下,为他和嫡女定下亲事。
只可惜好景不长,半年之后,就爆出了科场舞弊案,杜尚书作为礼部尚书,原就难辞其咎,自要忙着撇清关系,立即解除了杜葭与陶玉钦的婚约,且未曾替陶玉钦辩白半句。
但在这期间,保不准陶玉钦和杜葭已相互见过面,并彼此情根深种。
再则,若陶玉钦若真是出自虎头寨,以他的才能,绝不只是寨中普通的土匪,这样一来,他远赴千里,赶往上京城考取功名的目的便有待探讨。
白苍其实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完全相信了大姐儿的话,并按照她的说辞,进行推辞,得出的结论让人惊心!
不对!
白苍忽然想到,上辈子莫熙宁是一心一意爱着杜葭的,却惨遭她背叛,被她利用至死。
而这辈子,她认识的莫熙宁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她不知道他究竟对杜葭是何种感情,单单杜葭难产血崩而死这件事,白苍早前便认定,与莫熙宁脱不了干系。
一切都太过巧合,就连她受孕的时间和杜葭都相差无几,而她在前一天生下孩子,杜葭后一天就发动了,白苍不信这一切都是天意,便只能认定是人为了。
真正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的黑手分明是莫熙宁!
杜葭命运的改变,也是由莫熙宁一手造成的。
得到这一认知的白苍并没有从心底感到好受些,而是感觉自己正陷入一个不断下沉的漩涡,越是陷地深,挖掘出的真相越让人心惊。
这一辈子的莫熙宁究竟有过什么样的遭遇,竟让他与上辈子判若两人?
他明明最是毒辣无情,却塑造了一副深情专一的好丈夫形象。
他做的这一切,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白苍静默地坐在那里,厚实而又暖和的毛毯遮掩住了她小巧的下巴和鼻子,紧闭的双眼之下,两排眼睫仿若蝶翼,轻轻地颤了颤,眼上的两弯细眉也跟着蹙地更紧。
白浅薇本在暗地里打量着她,瞧见她的反应,心里的担忧愈发地深了。
“姐姐,要下车了。”马车行了约莫半个多时辰,白浅薇轻轻地拍了拍白苍的肩。
白苍睁开眼,眼眶微微红着,略带迷惘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姐妹二人沉默地爬下马车,直到回到蔷薇馆,见到迫不及待奔过来迎接她们的白晗,白苍才展颜对他柔柔一笑。
这一晚,白苍失眠了。
或者说,她和衣靠在床头,希冀能够等来莫熙宁的声息。
然而大半个晚上过去,白晗在梦中的呓语渐渐低了下去,紧闭的窗户也未发出一丝声响。
她有些恼怒地捏着被角躺下,莫熙宁早先就说过,有事会来寻她,却从未说过,她若寻他有事,又该如何联系他。
其实若真的见到了他,白苍也无力改变什么,顶多提醒一下陶玉钦的身份,以及虎头寨可能会采取的打算,让他莫要一时大意,将两个孩子的命给搭了进去。
她可以不顾莫熙宁的死活,但现在两个孩子都还在莫府里。
作为曾经的白姨娘,她已经死了,即便不死,也身份卑微。
作为失散多年重回白府的白大姑娘,想要正当地要回那两个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自她风寒好后,云英给她梳的便是未出阁女子的发髻,想必韩氏心里的打算,是想让她再嫁的。
她假装不知,也是在以这种方式表示,她默许了韩氏的安排。
若她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带着两个孩子独过,但她不是。
若能想个法子,将两个孩子抢过来就好了。
白苍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皮疲累地阖在一起,却了无睡意。
第二日,她起地便有些晚,且面色疲累,眼底的两块青影遮也遮不住。
“姐姐可是哪里不适?”白晗已用了早膳,去往学堂,白浅薇瞧着她有些担忧地问道。
她昨晚原是想要趁机问问白苍的,但怜惜她坐了一天的马车身子乏地厉害,便没问出口。
白苍摇了摇头,“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睡得不太好。”说着,让云英在眼底多扑了一层粉。
匆匆梳洗好,姊妹二人联袂前往静安堂,自是有些晚。
白浅茵因为文姨娘被送往家庙的事,消沉了好些天,今日见到白苍姐妹,心里的恨意蹭蹭地往上冒,连带着整个面容都变得微微有些扭曲。
因着她年纪小,又是在场为数不多的庶出姑娘,白老太太也偏疼她几分,除了将年纪最小的六娘抱在怀里,也让她走上前爬到软榻上,挨着老太太坐着。
白浅茵一眼就瞧见白苍起色不佳,待她和白浅薇一一向众人见过礼后,白浅茵一脸关切地爬下榻,走到白苍面前,“大姐姐看起来脸色极差,是不是夜间着了风寒,不曾睡好?”
白浅薇略微有些诧异地瞧着她。
几天不见,五妹竟转性了?
她可不信,因而眼里便多了些提防。
“姐姐昨日坐马车吹了风,是以有些头疼,未曾睡好,多谢五妹挂念了。”白浅薇抢在白苍前面,不冷不热地说道。
白老太太见五丫头一改往日的习性,主动关切长姐,心里还生出一丝欣慰,觉得她长大了懂事了,再看白浅薇的反应,不由暗自皱眉。
看来二丫头和五丫头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就能化解的。
作为老人家,她自是希望能够看到兄友弟恭、姊妹和睦的场景。
白浅茵似乎并不在意白浅薇语气中的冷淡,而是继续以一副关切的口吻道:“大姐姐竟又感染了风寒么?上次可是在床上躺了十多天才好,可把祖母给担心坏了,怎么才过几日,又这样了?你可得顾惜自己的身子,六弟还在暖阁里歇着呢,若是将病气过给了六弟......”
最后一句,刻意压低了声音,留下一段余音,给人充分的想象余地。
在场的人听得这话,面上没表露什么,却有些习惯性地纷纷将目光往白苍瞥去。
姊妹二人并排站在一处,白浅薇个头竟还高些,再仔细一瞧,白苍今日面上的粉扑地有些厚,饶是如此,整个人看起来也不如白浅薇看着有活力。
这大姑娘,病地也太频繁了些,倒像是有什么不足之症。
各人在心里揣摩着。
老太太一听这话心里便有些着急,白府人丁本就不兴旺,白晗是韩三爷唯一的嫡子,她自是像眼珠子那般疼着。
白老太太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坐在一旁的韩氏已经开口道:“五丫头果真愈发地体贴人了,不怪老太太心疼你。”随即话锋一转道:“大丫头的身子状况我和二丫头都清楚地紧,回去歇一会儿便没事了,连药都不需喝。”
大夫都发话了,白浅茵再不好说什么。
乖乖地退到白老太太身边。
白老太太瞧见韩氏出口,知道她心疼白晗不比自己少半分,便没说什么。
几人说了会儿话,用过早膳后,大家拜别了白老太太各自回去忙活不提。
因蔷薇馆就挨着芝兰斋,是以白浅茵与白苍和白浅薇有很长的一段路是同行的。
待和两位堂妹告别后,白苍笑眯眯地对白浅茵道:“五妹妹还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每日早早去祖母膝下尽孝,逗祖母开心,辛苦五妹了。”
白浅茵一脸甜笑,“这是身为孙女的本分,小五不觉得辛苦。”
“不知五妹的针线练得如何了?娘亲每日事忙,分不出精力管教你们,我身为长姐,原就有教导弟妹的责任,不如从今天开始,你早膳后便拿了东西到蔷薇馆来做半个时辰绣活,再练半个时辰大字。”
白浅薇本能地白苍此举有其他的用意。
但一时又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诚如白苍所说,教导弟妹是其身为长姐的责任,她总不能干脆地说不。
她想了想,仰起头,咧嘴笑道:“如此妹妹便有劳长姐了!”
“你我姐妹,不用如此客气。”姊妹三人在蔷薇馆外暂时拜别,白浅茵带着丫头回去收拾东西。
白浅薇进了蔷薇馆后,立刻道:“长姐刚才为何要那样做?”她心里顶讨厌白浅茵,巴不得见不到她才好。
白苍挥退丫头,对白浅薇招了招手,待她凑近了,方眨着眼道:“妹妹功夫不错吧?”
白浅薇在自家长姐面前,可没想着要隐藏本性,一脸自豪道:“自是不错的!”
“那你可有没有将人揍一顿又不留下痕迹的法子?”
白浅薇不自然地咳了几声,摸了摸鼻子道:“有。”
佟璋那小子不就是这样被她给毒打了一顿么。
白苍脖子往前伸,将嘴贴着白浅薇的耳朵,对着她耳语了几句。
白浅薇听完,蓦然睁大了双眼,“长姐真的要这样做吗?”
白苍点了点头,“二妹也不希望日后总有个叽叽喳喳的声音揪着你我不放吧?”
白浅薇点了点头,心里对白苍认知又多了几分。
又不由感叹,她们不愧是亲姐妹,连性子都这么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