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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氏也在一旁守了两个多时辰,先下去歇着吧。”皇后眼角的余光瞥见佟贵妃眼底隐藏的担忧,面带疲色说道。
永安王妃比之永宁郡王妃,不论心机城府还是眼力劲儿都要强些,见状微微扯了扯永宁郡王妃的袖子,二人一起站起身,神色恭敬道:“宫里事物繁忙,娘娘和贵妃娘娘在平江这孩子身边守了这许久,是这孩子莫大的荣幸,臣妇与弟妹心里更是过意不去。娘娘和贵妃娘娘也定极乏了,便去吃些茶果点心吧,此处有臣妇与弟妹便可。”
皇后神色关切地看着睡在床上的朱瑾萱道:“这孩子本宫自幼便喜欢,便是当亲女儿疼都不够的。”随即又带着些许自嘲地道:“如此就劳烦两位弟妹了,本宫这身子骨啊,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娘娘瞧着气色甚好,定能长命百岁的!”永安王妃和永宁郡王妃立刻诚惶诚恐地道。
“好啦好啦,本宫就是感叹一句罢了。”皇后面上带着笑,“瞧把你们给吓的。”
永安王妃和永宁郡王妃面上也挤出些许笑,“臣妇可都盼着娘娘身体康健,福寿延绵呢。”
皇后笑了笑,带着佟贵妃走了出去,回头吩咐宫女将今日御膳房特地做的糕点端两盘送到偏殿。
“以陛下对永宁郡王的重视,知晓平江在宫里发生了这等事,还不知会怎么处置你那个弟弟,你还是快些去乾清宫看看吧。”无了外人在侧,皇后的面色变得有些冷淡。
若是不了解她的人,定以为她这是对佟贵妃不喜呢。
然而佟贵妃心里清楚,她自入得这宫里来,做得最正确的一个选择,就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了皇后这边,任这深宫莺歌燕语,环肥燕瘦,她却一路坐到贵妃这个位置,且有十二皇子傍身。
这一切莫不是皇后的恩赐。
即便如此,听得皇后这话,佟贵妃心里仍猛地一紧。
脑海里蓦地闪过佟璋浑身是血、大声惨叫的模样。
然而此刻,她不该也绝不能表现地过于慌乱,皇后虽从未当着她的面说半句,但佟贵妃心里清楚,她对这个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弟弟,太过宠溺了。
佟贵妃面上的神色甚是平和,眸光诚恳地看着皇后道:“他素来性子跳脱,品性顽劣。臣妾倒盼望着经圣上这顿训,好叫他吃吃苦头,知道敬畏,再不像从前那般行事了。”
皇后点点头,叫来贴身的女官,询问早前发生的事。
“禀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奴婢已问过平江县住身边两个贴身婢女以及宫里当值的太监。平江县主在出坤宁宫往永和宫的路上,偶遇佟二公子,二人不知因何事争执了起来。恰好七皇子和杜七郎经过,便上前劝告。平江县主忽然便说出不嫁佟二公子,佟二公子亦让平江县主另谋良婿。后来平江县主拉住了杜七郎的胳膊,佟二公子气急败坏先行离去,平江县主哭着往坤宁宫跑,走到半路,又忽然折返,因脚下踏空,滚下台阶。”
因涉及此事的几人都非富即贵,那女官也不敢将话说的太直白。但饶是如此,佟贵妃还是微微变了脸色。
皇后听后,只淡淡说了句:“这孩子被宠地太过,希望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不再这般了。”
却未明确点明,究竟说得是佟璋还是朱瑾萱。
皇后见佟贵妃颇有些神色恍惚,又觉得她为着这个弟弟也算是殚尽竭虑,不必为十二皇子操的心少,冷淡的面色不由变得柔和了些,“你也累了,下去歇着罢。”
佟贵妃朝皇后恭顺地福了福身,道:“臣妾告退。”便带着贴身宫女退了出去。
她步履如常,姿态端庄,藏在袖中的右手,五根修长的葱白玉指却用力攒在一起。
定远侯府是有着深厚历史底蕴的世家望族,先辈更替今上的祖上打下江山的功臣!
即便她那个弟弟生性散漫,行事不拘小节,上头还有个兄长,没能继承爵位,却也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便能折辱的!
他是她佟莞儿唯一的一母同胞弟,亦是十二皇子嫡亲的舅舅!
杜七郎又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仗着有个做尚书的爹,和做皇子的姐夫罢了!
朱瑾萱这个被圣上特地赐下封号的县主便可以扯着这个人,任意将佟璋的尊严踩在地上,狠狠践踏吗?
她朱瑾萱究竟有没有将她这个佟贵妃放在眼里?将定远侯府放在眼里?将十二皇子放在眼里?
佟贵妃直接回了永和宫,并遣了个机灵的丫头去打听佟璋的消息。
事实上,圣上根本就没打算瞒着这件事。
不出两个时辰的功夫,佟璋于殿前失仪,被夺去职位,杖刑五十并被勒令于府中禁足一个月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的边边角角,甚至连未曾进宫的永安王和永宁郡王都知晓了。
定远侯世子亲自进宫将屁被打得遍体开花的佟璋领回了府。
佟贵妃愣是按捺着,待在永和宫里,未曾去瞧他一眼。
这天下午,听说朱瑾萱醒过来的消息,佟贵妃立刻去了坤宁宫偏殿,还未走进内室,就听见了朱瑾萱嚎啕的哭声。
既然还有力气哭地这般撕心裂肺,看来这伤也不怎么重嘛。
佟贵妃心里有些刻薄地想。
面上更是少了先前那股忐忑与不安,而是带着七分客气和三分疏离。
待尽到了相应的礼数,赐下一些东西后,佟贵妃便带着宫女往乾清宫而去。
这十几年的深宫生涯,她一直安守本分,不争不抢,唯一向今上强要过的,不过是弟弟的婚事,现在自己却要请求皇上收回圣令了。
想想还真有些唏嘘,果真凡事都不可强求呀!
皇帝见到她面上倒没什么怒色,只是气势有些威严地坐在宽大的案桌后面,神色一如既往地温和着地问她前来所谓何事。
那一刻,佟贵妃的心里是带着些许忐忑的。
然而既做下决定,便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皇帝盈盈一拜,声音温柔如水,语气亦如水般坚韧,“臣妾近日来,是想求皇上解除二弟与平江县主的婚约,佟璋行事无度,性子顽劣,没得耽搁了县主大好的姑娘,臣妾亦于心不忍。”
她话刚落,今上已生气地将右手侧的茶杯扔了出去。
如此便有了莫熙宁在乾清宫门外听见的那席话。
“这亲事即便是要解,也不该由定远侯府提出来,你让永宁郡王府的脸面往哪儿搁?平江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今上见佟贵妃不是为佟璋被罚一事而来,倒像是真的想通了,意欲解除婚约,便站起身,姿态威严地道。
佟贵妃心里却有了数,面上更是露出十足的欢喜,“臣妾谢主隆恩!”
佟贵妃得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离去,出来时见一人着玄色长袍,宛如冬日里一颗挺拔的苍松立在一侧,面上还愣了愣,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却觉那人面生地紧。
“臣见过贵妃娘娘。”
那人低着头,声音如这冬日的白雪,带着些许清冷。
佟贵妃微点头,带着大宫女径自离去。
莫熙宁方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缓缓步入内殿。
皇帝见他进来,从座上站起,声音平静却难掩激动地问道:“如何了?”
“禀皇上,已将逃犯追回,押入刑部大牢。劫狱的人身份与臣先前猜测不谋而合,乃是虎头寨土匪,臣等在追捕逃犯的过程中已剿杀三百余众,另有一百多接应的,正在逐一清理当中。”
“哼!他们不乖乖躲在千足山,竟敢将手伸向京城!爱卿今日立下大功,务必将此等匪类尽数剿灭,一个不留!”
莫熙宁抱拳道,“臣定不辱使命!”
语毕,有些踌躇道,“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上面上一愣,定定地瞅了莫熙宁一会儿,方道:“熙宁,朕一直视你为心腹,将最重要的暗军交到你手上,在朕面前,你不该如此犹疑。”
莫熙宁面含羞愧道:“臣知错。”
随即一脸正色道,“回皇上,虎头寨地处圣朝与北狄交界处,因千足山山势延绵,杂树丛生,且有绝壁天堑,是以这些年圣朝与北狄未曾对其有所动作。然而陶玉钦化身普通读书人,赴京赶考且高中探花,可见此人确实才气过人,且长相不俗。再者虎头寨此次营救者五百余众,加之挖地道的人力物力,耗费达数十万两,不可不谓巨大。臣便有些怀疑,这虎头寨这些年虽说烧杀劫掠,亦难攒起如此大笔银两,只怕他们与北狄早有勾结。再者,他们几乎倾尽全寨之力,只为营救这么一个人,只怕这陶玉钦身份不一般。”
今上想起那条从刑部大牢挖到城郊的地道,若不是莫熙宁早已发觉,暗中摧毁了一截,将人阻在了上京城内,一旦他们出了城,追起来可就难了。
这么大的手笔,自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工的。
只怕虎头寨为营救陶玉钦耗费了数年的光阴,且以撒不完的白银为支撑。
这般看来,陶玉钦的身份果然不只是虎头寨四当家这般简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