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熙宁番外(1 / 1)

侯门妇 寥若辰 1702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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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死前的独白(一)

嘉平元年的秋天,是我在这世间最后的一段时日。

我不用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地到,大姐儿在那个恶毒的女人手里,该经受怎样的恶刑,而后被慢慢折磨致死。

那女人恨我恨到了骨子里。

呵呵,最可笑的是,她是我这辈子,付出全部真心,一心一意捧在心尖上呵护宠爱着的女子。

回顾我这短暂的一声,原来早在五岁时,我便犯下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错误,不该在最落魄无依的时候遇见她,将她无意间的施舍当做一辈子的救赎。

那是我生命中最冷的一个冬天,天上下着鹅毛般的大雪。

父亲一个月前便去江南收账,那天早上,奶娘像往常一样,将我穿戴整齐,洗漱好后,牵着我的手,穿过角门,往府外走。

奶娘拉着我走到了热闹的集市上,给我买了热气腾腾的豆沙包,还有烙地金黄的烙饼,用个油纸包包着,放在我手上。

我踮起脚尖,想将吃了一半的豆沙包递到奶娘嘴里,她却笑着偏过头,拉着我的手一直走,一直走。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路上并没有多少人,奶娘拉着我走过一条长街,而后我们便坐上了一辆青顶马车。

“奶娘,我们这是要去何处?找爹爹吗?”

自爹爹走后,我便极为想念他,成日在奶娘跟前念叨着,就连见着八个月的弟弟也无多少兴致,想得多了,就天真的以为奶娘会带着我去找爹爹。

马车一路缓缓行驶,我满心雀跃地期待着见到爹爹后的模样,将怀里的烙饼也捂地紧了些,这样就不会凉,爹爹吃到香喷喷的烙饼,定会夸我乖巧孝顺的。

马车在一个举目望去皆是白雪的的地方停了下来。

奶娘抱着我下了马车,蹲下身子将我箍在怀里,摸着我的头道,“哥儿,日后的路就得靠你一个人走了,是死是活但看天意,你莫要怪奶娘,奶娘也是迫不得已的。”

“我不怪奶娘。”那时的我满脑子都是见到爹爹后的情形,奶娘要带我去见爹爹呢,我怎会怪她。

“石头生了重病,需要银钱买药,他那不争气的爹又是个好赌的,追债的人都闹到夫人跟前了,奶娘实在是没法子了啊!你要怪,就怪自己生错了人家,可一定不要怪奶娘!”奶娘说完,含泪看了我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奶娘,爹爹在何处?你不带我去找爹爹了么?”我慢慢跑近马车,然而那雪实在太深太滑了,一不小心便摔了一跤,马车在我面前,缓缓往前走去,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儿,终至消失不见。

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明白自己被抛弃了这个事实。

接下来就是毫无头绪地在雪地里走来走去,又冷又冻又饿,最后跌跌撞撞地寻到一个破庙,没成想那庙里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我无处可去,便蹲在那人身边,问他能不能送我回府。

那人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忽然拽住我的领子,一把扯下我脖子上的玉佩,而后用力将我推到一边。

那人明明病地快要死了,却两眼放光地看着从我脖子上扯下来的那块晶莹剔透,泛着莹莹绿光的玉佩,然后便用那种目光打量着我。

最后那人剥了我身上的斗篷,拿走我腰上挂着的荷包香囊,还抢走了我一直抱在怀里了的油纸包,咧嘴笑着,身子摇摇晃晃,像个疯子似的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我想去追,又有些害怕。

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跑越远。

那一夜,我躺在一堆破棉絮中,在一片漆黑的破庙里,听着呼啸的狂风,身子越来越冷,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我以为自己会死掉,却安然活到了第二日早上。

除了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举目四望不知身在何处外,我确实活得好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漫无目的地寻找食物以活下去。

现在想想,我竟没在那场大雪中被冻死,是不是应当感谢奶娘那日特地给我多穿了件袄子?还有那个乞丐,只是拿走了披在我身上那件加之不菲的狐皮斗篷,没连其他衣物一并脱了?

如此浑浑噩噩地熬了一天,肚子实在饿地受不了,我便顶着大雪出门,竟在不远处寻到了一个村子,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我忘了自己敲了几户人家,终于有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开了门,将我迎了进去。

她给我喝了温热的水,还有吃剩的窝窝头。

然而那个老妇人的儿媳妇是个刻薄的,嫌我浪费了她家的口粮,待我将窝窝头吃完,便要赶我出门。

那老妇人是个心善的,抢在儿媳妇前头将我送出去,还在我手里塞了两个窝窝头。

“老奶奶,您可以带我去寻爹爹吗?”我瓮声瓮气地问道,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因为那老奶奶瞧着比祖母还要老。

那老妇人叹了口气,“奶奶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却好心地拉着我动手,将送到一户人家面前。

“二娃子,你明日可是要上京卖野物?这孩子看着像是个走丢了,你看看能否将他送进城,或许他的家人正在四处寻他呢。”

那个被称作二娃子的人,是个满脸横肉看着颇为凶悍的壮汉,他上下打量了我两眼,没说话,却点了点头。

我该当庆幸,这世间总是有几个好人的。

第二日,我便随那二娃子进了京。

短短的几日,我却似瞬间长大了许多,也明白了些事情。

二娃子问我是哪个府上的,我却有些不敢说。

一直待我极好的奶娘为何会突然将我丢掉,还说一些我听不明白的话?

本能地,我有些怕回到锦衣侯府。

因为爹爹不在,自有了弟弟后,母亲看我的眼神总有些奇怪,有时更是像冰刀子一样冷。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二娃子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我,“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我拉着二娃子的衣摆,“你可以带我去找爹爹吗?”

“你爹在何处?”二娃子耐着性子问道。

“爹爹去江南收账了,说是年前才能回。”

二娃子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我,最后只闷声闷气道:“我卖完了野物,就该回了,没法儿陪你去江南。”

我一时踌躇当地,抬眼看着人来人往的集市,忽然想到一个极妙的主意。

“那谢谢你啦!”我向二娃子摆了摆手,不论如何,他能带我重回京城,我心底便极为感激他。

我四处走着,瞅准一条看最宽敞最整洁的马路跑了过去,紧紧站在一边等待着。

二娃子不知我要做什么,一边蹲在地上卖野物,一边瞧着我。

直到一个小厮赶着一辆马车走了过来。

这马车瞧着和锦衣侯府的一般大,上面吊着好看的坠子。

我嘴角带着笑,猛地冲到马路中间,在车夫的惊呼声中,跌倒在了地上。

那马发出一声不安的嘶叫,马蹄看看踩在了我的衣摆上。

我临闭上眼前,眼角的余光偷瞄到那车夫惨白的一张脸。

“夫人,有个小童!”那车夫将马车停稳后,忙从马蹄底下将我抱起来。

现在想想,那时的我,还真是无知而无惧,殊不知那马蹄若再往前半分,我一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马蹄之下了。

不过如今看来,我倒还不如那时死了好,多年之后,这条命还不是交代在了这马的主人手里?

我眼睛闭地紧紧的,听到一个温和的女声担忧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这孩子无事吧?怎么就没人看着?还是先抱进马车,寻个医馆瞧瞧。”

随即我被放进了马车里,一只温热的小手摸上了我的额头,娇嫩嫩的女声道,“娘,烧烧。”

接着我便如中了魔咒般,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我睡在温暖的锦被中间,睁开眼睛,就见到一个打扮精致,正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我的瓷娃娃。

年幼的杜葭,梳着两只弯弯的羊角辫,身披一件喜庆的红斗篷,额头中间点着一颗鲜红的朱砂,宛如观音娘娘座下的小童子,美地不像凡世所有。

我愣愣地看着她,她却忽然弯着眉毛,朝我露出一个鲜活的笑颜。

这一幕,我独自一人,在以后的岁月里,自心底回忆了好多年。

自长大后,再遇杜葭,我从未见她笑得这般畅快欢喜过。

“你醒啦?要喝苦苦的药咯!”她忽然对着我皱了皱鼻子,然后朝奶娘伸出手,让奶娘抱到怀里,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喝药。

那药极苦,我一向害怕生病,因为要喝药。

那一天却不知为何,愣是一口气将那苦涩难闻的药喝了下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杜葭疑惑地看着我,咬了咬唇,但还是从兜里掏出一粒梅子,递到了我面前。

我张嘴将那粒梅子含进嘴里,还不小心碰到了她白嫩的手指。

她的柔软的指尖带着梅子的特有香甜芬芳,我有些急不可耐地将梅子咽下,她又伸出手来,给了我另一颗。

口中那股涩味儿终于被梅子的酸甜所遮盖,我看着她,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你笑起来真好看。”她忽然歪着脑袋,仰头看着奶娘认真地问道,“奶娘,你说是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奶娘笑着道,“自是宝儿好看了,宝儿是这世间最乖巧最懂事的娃娃。”

杜葭得了夸,得意地瞧了我一眼,笑得十分开心。

但当她的母亲走进来时,她立刻敛了笑意,像只乖巧的小绵羊窝在奶娘怀里,奶声奶气地道,“娘,您忙完啦?我来给您捶捶背!”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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