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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上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又换上一副苦楚的面容,一手托着自己的肚子,低声道:“已八个月了。”
白苍登时瞪圆了眼睛。
“都这么大日子了!现在可是高危期,指不定胎儿什么时候就会出来!你可得当心些,快给我看看。”说着便让那女子将手腕伸出来,当众给她把起脉来。
那仅存的围观之众见到此等情形,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这女子是找白府的二姑娘看诊来了。
谁都知道,白府的三夫人和二姑娘有着一身好医术,且经常去同济堂义诊,这般想着,自己先前倒是想岔了。
那女子愣愣地任由白苍捉住她的手腕儿,这一动作持续了近盏茶的功夫,时间越久,白苍眉头皱地越紧,那女子也跟着,竟生出些紧张。
这人的反应,完全和早先主子说的不一样啊!
她若是将这差事办砸了可如何是好?
可主子也没让她做其他的事,就是将自己如何与佟二公子勾`搭上的诉说一通啊!
直到最后一个围观的人散去,白府门前重新恢复一片清净,白苍将手撤回,见小厮已备好马车,朝守在一旁的两个粗实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两粗实婆子会意,靠近那大肚子的女人,在她反应过来,一人捉住她两只手,一人堵住她的嘴,两人拥着她,而白苍则走在前见,脚步匆忙且焦急地道,“既然生了病,怎么现在才来,现今情况如此危急,若是伤到肚中胎儿可如何是好?”
一边神色焦急说道,一边领着两个婆子将那女子塞进一辆马车。
“这病我治不了,送去韩氏医馆让外公他老人家瞧瞧。”白苍大声对小厮道,又对他使了个眼色。
小厮颔首,表示知晓。
车轮子轱辘直转,白苍一路目送马车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返身回府,并叮嘱门房,定要看好门,若有事情,立刻来报。
不管那女子所说是真是假,剩下的事情都该由佟璋自己去解决。
白府对面不远处一座民宅里,王崧懒洋洋地从屋檐跳下,脸上带着一抹兴味的笑,真没想到,这对双生个,各个都很有意思。
只可惜,不是他的终究不是他的。
他朝一旁的暗卫挥了挥手,暗卫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马车行驶到一段偏僻的道路时,车轮子忽然踩到一个石头打了个滑,小厮连忙拉住缰绳,以防马车倾倒,却不知从何处跑出三五个黑衣人,一个手刀将他劈晕在地,掀开车帘子,将那两个粗实婆子也一并打晕,带着那大肚子的女人扬长而去。
白苍陪着白浅薇等来的便是这个结果。
待佟璋随后赶来,自然吃了个闭门羹。
既然正门进不了,佟璋只有翻墙了。
然而,西厢房的屋子从里面插上了,窗户也上好了锁,佟璋挫败地在外面立了半晌,一横心,爬上屋顶,身子趴在屋顶,一片一片地掀瓦片。
白浅薇初时听到屋顶的动静,还有些莫名,及至发现他的企图,立时怒了!
她猛地掀开被子,爬下炕,赤着脚跑出去,哗啦一声猛力打开门,对着屋顶一声低吼,“你想将这房子拆了不成?”
佟璋见人出来,喜出望外,那还顾及掀瓦片,忙不迭从屋顶爬下。
双手急切用力握住白浅薇白嫩的两手,“我去年年前便将院子里的丫头尽数遣了个干净,这一年多来更是从未近过女色,那女子肚中孩子绝无可能是我的!”
白浅薇任他拉着,披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似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薇儿,你要信我。”佟璋坦然地迎接着她的对视。
二人在清冷的月光下静静对立着。
不知过了多久,白浅薇忽然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低声道:“我该信你的。”她该信他的吧?她们之间的身份相差千里,她性格不好,脾气暴躁,易冲动,除了跟着外公学了一身半桶水医术,会点儿拳脚功夫,此外一无所长。
若非真心,他又能图她什么呢?
白浅薇任由佟璋将自己抱了个满怀,低声道:“我信你。”与其是在告诉他,不如说是坚定自己心中的信念。
四月芳菲将尽时,迎来了白苍的婚期。
初六一大早,白苍被丫头叫起,沐浴更衣梳妆挽发,被喜娘搀扶着送上花轿。
心里说不出是悲是喜,她端坐在花轿内,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忽生出一股恍如隔世之感。
一道帘子,将所有的热闹隔绝在了外面,四目望去,皆是红。
与前世耀眼的白色婚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现在脑海里甚至已经记不真切,那个自己曾经深深爱过的男人的模样。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而对于未来,她只希望能够与莫熙宁这个男人相敬如宾,搭伙过日子,仅此而已。
轿子沿着城墙兜兜转转一大圈,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莫府门前。
白苍由红绸牵引,跟着莫熙宁走入正堂,给锦衣候及莫太太行礼。
顶着红盖头磕完头,被牵入喜房。
这个时代的婚礼仪式反复而复杂,在盖头被挑起的那一瞬间,室内静默了一瞬,方响起众人的道贺声。
或许红色是一个温暖的色彩,消融了他身上的冰冷。今日的莫熙宁与所有的新郎官一样,脸上带着欢喜的笑,脉脉含情地盯着新娘子看。
二人喝完交杯酒,莫熙宁出去待客,屋子里便只剩下了白苍和两个陪嫁来的丫头。
“奴婢去给姑娘寻些吃的。”圆月跟着主子饿了一天,暗地里还能塞些点心垫肚,白苍就比较惨,袖子里就藏了两块小小的点心,都不够塞牙缝的。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敲门声,一个丫头的声音道:“禀大奶奶,奴婢柳梢,奉大爷之命,给您送吃的东西。”
“柳梢姐姐!”圆月听到声音,立刻将门打开。
笑容僵在了脸上,出手极快地攫住那人脖子,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冒充柳梢姐姐?”
那女子一副丫头打扮,手里提着食盒,虽脖子被卡主,呼吸有些混乱,面上依旧竭力维持一副冷静自若的神情。
她目光越过柳梢,看向白苍道:“你便是大姐儿和顺哥儿的生母?”
白苍眉头一皱,目中露出疑惑表情,脸上依旧保持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姑娘莫不是忘了吃药?否则为何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那女子因呼吸不畅,脸颊涨地通红。
“咳咳咳!咳咳咳!”细碎地咳嗽出声,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三个字,“静虚斋.....”
白苍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朝圆月使了个眼色,圆月会意,加大了手上的动作。
“你就...不想...知晓...为何...大...大哥...对...对杜葭恨之入骨么?”那女子看着白苍不甘心地用尽力气说出这句话。
“你是莫四姑娘?”白苍掩在宽大袍袖下的手蓦地收紧,面上一片平静,命圆月松了手。
“夫人?”圆月改口很快,迟疑着看着白苍道。
白苍抬眸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圆月将人松开,默默退到一边。
莫四姑娘用手抚着脖子咳了好一会儿,一双看着白苍的眼,露出一抹奇异的色彩。
“圆月先退下吧。”那女子的目光里,有些笃定的部分,让白苍不得不做出退让。
“夫人!”圆月声音陡然大了些,面上一片急色,显然不认同白苍这种做法。
“你若不放心,就搜她的身,瞧瞧有无利器。”
圆月领命,一手毫不留情将人制住,一手在她身上四处摸索,果然从隐藏极深的地方摸出一把匕首。
“堵了嘴,拖出去,交给你们爷处置!”白苍嘴角噙着一缕冷笑,漠然说道。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莫四姑娘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嗓子口,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这一夜,莫熙宁直到很晚才回房。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却让她守了大半个晚上的空房。
白苍看了眼桌上两支小儿手臂粗的龙凤烛,已燃烧过半,白苍爬进被窝里,倚着床背,终究没先行睡去,总得待人回来不是。
莫熙宁面容严峻地推门而入,站在床前,低头,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忽而道:“你便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白苍亦看着他,“你愿意说吗?”
径自脱去大红的洗袍,着一身中衣,侧对她坐着,静默了片刻,转头道:“我活了两辈子。”
白苍瞳孔猛然一缩,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却并没有太大的慌乱。
“你亦不是原本那个人吧?”仿佛恶作剧得逞般,看着她笑得十分通达畅快。
“有病!”白苍吐出两字,背对着人躺下。
“前世我被杜葭害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就连他唯一的慰藉——大姐儿,也未能幸免。
白苍听得脊背一僵。
看这女人如此反应,莫熙宁忽而勾唇一笑。
先前不过是怀疑,现在几乎能够确定了。
若真是前世那个丫头白苍,只怕早就吓得浑身哆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