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柒。贰心(1 / 1)

帝玺凤印 姽婳莲翩 1629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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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城君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到府上,荆越君与坤城夫人正在花厅里等他。江陵君、清河君与阳平君被迫旁听了商墨凌与坤城君的整场对话,各自揣摩了商墨凌虚虚实实的话以及若有似无地弦外之音,各有想法,心怀鬼胎地互相道了别。

早有仆役得了吩咐,坤城君一回来便请去花厅,坤城夫人殷切地迎了上去,亲自为坤城君解开斗篷系带:“君侯回来了。”

坤城君神色阴冷地瞟了坤城夫人一眼,动了动嘴皮子叱道:“滚出去。”

坤城夫人气焰全消,丝毫不敢顶嘴,唯唯诺诺地应了退出门外,荆越君冷眼旁观,心知想必面圣结果很不好,便开口问道:“陛下怎么说?”

坤城君道:“叫老兄见笑了,贱内一天到晚没什么本事,只会给人拖后腿。”

虽然含有怒气,却没有真正大祸临门的感觉,荆越君略略放了心,与他客气道:“夫人也是爱女心切。”

坤城君道:“老兄惦念宫里的事情,我也不怕告诉你,事情败露了。”

荆越君大吃一惊:“国公爷不是在开玩笑吧?”

坤城君瞟了他一眼,镇定地坐下来为自己斟茶:“这都到了什么时候,我哪还有心情开玩笑——不错,贱内毒害良妃一事,被皇后查出来了,至于是不是与先帝所中之毒一样,还待清查。”

荆越君心惊胆战地看了屋外一眼,压低了声音:“那……陛下的意思是……”

坤城君嘿嘿笑道:“明日我也效仿一回浙王殿下,做一回那大义灭亲的贤人。”

荆越君看他反应,不像是手足无措一筹莫展,不由着急,追问道:“国公爷若有什么后招,还请及早告诉在下一句,免得在下提心吊胆,坏了国公爷的大事。”

坤城君放下茶盏,斜眼看他,言语表情得意且笃定:“君侯忘了,浙太后可是我们家的姑奶奶,浙王正妃也是出身凤氏的尊贵嫡女,浙王自己战功赫赫,这大殷的半壁江山,可都是浙王殿下打下来的。”

荆越君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便大吃一惊,抖着嗓音道:“国……国公爷……你这可是……可是……”

“不是,”坤城君沉下脸来看他,目光沉而狠戾:“先帝当年可是留了遗诏,命浙王殿下即位的,若非那商墨凌与凤姽纾弑君篡位,何至大权旁落?你与我不过是为天下请命,以正王族血统罢了。”

荆越君连连摆手,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国公,这可是谋逆的大罪。”

坤城君猛地站起身,向他处走了两步,咄咄逼人道:“荆越君想想宫里的平妃娘娘,娘娘为他诞育长子,功不可没,即便是不封后,也要钦封贵妃乃至皇贵妃,才不辱功劳,可娘娘如今只是一届三品妃,还被一个外姓软禁在宫中,荆越君,那可是你的嫡亲女儿。”

然而荆越君却依然道:“不不不,国公,你带我好生思量……好生思量……”

坤城君哼笑一声,反身坐回到先前的椅子上,道:“浙王妃的手书已经送来了,荆越君想要做这个开国功臣,可要赶早。”

荆越君一怔,不可置信道:“浙王妃的手书?浙王……浙王已经答应了?”

坤城君嘲讽道:“怎么,你不相信?”

荆越君犹豫了一阵,吞吞吐吐道:“尝闻浙王与陛下手足关系甚笃,竟从不知浙王竟然……”

坤城君微微一笑:“你久居荆越,自然不知长安城里的变故,先前浙王曾被迫手刃他的侧妃,这件事,你可知道?”

荆越君勉强稳住情绪,点了点头:“有所耳闻。”

坤城君轻哼道:“那可是浙王殿下的宠妾,礼烈侯杨慎的胞妹,凤姽纾为了嫁祸先皇后,竟然硬生生逼迫她承认曾受先皇后之命阴谋构陷商墨凌那逆贼,使得浙王为自保,不得不亲自将侧妃扭送刑部。荆越君扪心自问,这样的手足之情,要之何用?”

荆越君慢慢呼出口气,又问:“看国公如今形容,恐怕谋划此事,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富贵险中求这句话,不知道荆越君听过没有。”坤城君得意道:“我将荆越君看做自家人,也不怕与你兜这个底,早在浙太后被那妖妃凤姽纾逐出皇宫之日,我便已经暗中与浙王有书信往来了。”

荆越君道:“在下斗胆,求那些书信一观。”

坤城君横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不成?”

“在下自然相信国公,”荆越君语速缓慢,极力掩盖着心中的惊惶:“只是国公邀我坐着等大事,自然要拿出些强有力的证据来,否则……”

荆越君喘了口气,继续道:“否则在下如何能死心塌地呢?”

坤城君知道他在害怕些什么,也不扭捏,当下便将他带去书房,掀动一个机关,从暗匣中取出几页书信。

信上文字风流婉转,明显出自女性手笔。

“浙王身份敏感,不便出面,这些书信都是浙王妃代为回复的。”

荆越君翻了几页,怀疑道:“既然是浙王有意,何必将王妃推出来,而不亲自与您商谈?”

坤城君瞥了荆越君一眼,语气里含了几分不屑:“荆越君若知浙王殿下如今的处境,便不会再提出这样可笑的问题。”

梁王已死,浙王便成了对皇位威胁最大的封地藩王,而且又手握重兵,权倾东南,况且又与将门杨氏又姻亲。这种情况下,皇帝会对浙王心存怀疑,用心提防,简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坤城君看他神色松动,便有意趁热打铁:“荆越君可考虑好了?时不我待啊。”

荆越君又问:“金陵君呢?”

坤城君道:“他的女儿要做皇后了,金陵君岂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金陵君可是与我等一同面圣,要求陛下废去外姓正宫的,你难道忘记了吗?”

“我自然不敢忘,”荆越君定了定神,道:“请坤城君容我回府思量,明日天亮前,必给你答复。”

坤城君冷笑道:“我如何得知荆越君是回府好生思量了,还是将这消息拿去讨好商墨凌那逆贼了。”

“你!”荆越君怒目道:“浙太后是坤城凤氏的贵女,浙王妃是金陵凤氏的贵女,你们两家是既得利益者,自然无需多想,我岂能去国公相比,自然要好生思量!”

坤城君却道:“荆越君还以为自己跑得掉?你我结盟,可是整个长安都知道的事情,我若造反,你以为你能在他面前证明清白?”

荆越君怒目圆睁,叱道:“狼子野心!”

坤城君眼底冷了下来,道:“荆越君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荆越君又低头去看掌中的那些书信,一字字似要刻进眼睛里。书房内气氛压抑逼仄,即将到极点的时候,房外忽然有仆役叩门:“君侯,荆越君夫人有口信来传。”

坤城君打开门,将荆越君府上的小厮放了进来:“君侯,天色已晚,夫人担心您,请您速速归府。”

坤城君便玩笑道:“荆越君夫妇伉俪情深,真教人羡慕,贱内若有夫人一半贴心,也不枉我辛苦为她谋得的国公夫人之位,还有……”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这并不妨碍荆越君理解他的意思,眼下凤氏虽然还担着后族的名号,可显然因为皇帝的冷淡而逐渐变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他又已经做出了逼迫皇帝废后的时候,倘若皇帝或皇后记仇,平妃在后宫必然无安生之日。

倘若浙王顺利登基,虽然不能再将平妃纳为后妃,可至少可以向他请一道旨,封一个县主,也要比在后宫蹉跎岁月好过几重天。

荆越君叹了口气,对那小厮道:“回去告诉夫人,请她不必担心,待我与护国公谈完正事,即刻便回。”

坤城君知道他心底已经想通,满意地微笑起来:“怎好耽误荆越君与夫人夫妻团聚,此事明日再谈不急,荆越君请先回罢,待明日我私事毕,请来金陵君,我们再议不迟。”

他口中的“私事”,自然就是扭送自己的夫人投案的事情,坤城君没有在皇帝面前为自己的夫人求情,而是相当大方地替发妻和嫡女认下了所有的罪责,痛哭流涕地请求皇帝治罪——他惯爱这套虚伪的表演,偏偏每次都能如愿。

商墨凌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轻易地认下这些事,并大大方方地请求治罪,再拿这件事大做文章自然就不好下手,就算不看凤采女的面子,他毕竟还是良妃的父亲。

没有人能准确证明那玉像上的毒与致死先帝的毒一样,能判罪的便只有他送搀毒的观音玉像入宫的罪名,然而他又已经俯首,并将坤城夫人推出去认罪。商墨凌纵有通天计,也只能有心无力。

坤城夫人没想到她的丈夫居然会绝情致斯,竟然真的会放弃发妻与嫡女,被他扭送到刑部的时候,眼神怨毒得犹如厉鬼。

坤城君站在牢房外看着这个同床共枕几十载的发妻,倘若没有她的自以为是,恐怕自己还在殷切期盼良妃出人头地,然后动用自己的家族力量为她扫清后位上的障碍。

这本应是徐徐图之的事情,最后却将他逼上了谋反的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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