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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智面前的正是耶律德光的爱女,大辽公主耶律明凰。清风缓缓将她的秀发舞于风中,四周的秀丽景致在她的倩影下也仿佛黯然失色,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注视着智,在她的微笑着,有着一抹令人浑忘俗尘的绝美。
智下意识的一低头,避开了这少女的注视,施礼道:“公主,您怎会来此,您的身边怎么没有随从?”
“这里是皇宫后院,又有你们护龙七王在,我何必再带随从。”耶律明凰柔柔一笑,“为什么?你们七兄弟里,年长于我的大哥,二哥,三哥见了我都是亲切的叫我一声明凰,比我年幼的五弟,六弟,七弟也全是亲热的叫我姐,为什么?只有你,永远都是那么拘谨,难道在你心里,我们不是亲如手足的兄妹?”
智依然彬彬有礼,“不知公主找臣有什么事?”却没有回答耶律明凰的询问,心里微觉诧异,护龙七王其他几兄弟与耶律明凰都是情同手足,只有自己一直刻意的与她较为生疏,所以耶律明凰每次见到他也都带着一点冷淡,可是不知怎的,今日的耶律明凰在他面前似乎有着一种与往日所不同的亲和。
“你啊,还是这么深沉,永远不愿让人知道你的心思,除了父皇和自己的兄弟,对其余的任何人都始终隔着一层,让人难以接近。”耶律明凰轻轻摇头。
“若公主没有别的吩咐,请恕臣失陪,皇上散朝后还要在伴天居里见我。”智的语气仍是一成不变的恭敬而又淡漠。
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耶律明凰点了点头。智躬身一礼,转身而去,刚迈出几步,忽听到耶律明凰在他身后道:“智,昨日清晨,你在草原上射下那只鹰的事,父皇已告诉了我。”
见智的背影忽然有些呆滞的一停,耶律明凰又低声道:“父皇说了,今生今世,他再也不会弯弓射鹰。”
智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却不知,此时此刻,在他心里划过的,是那一声凄厉的鹰唳,还是那已被青青碧草掩埋的一缕超然。
小道上,一前一后,两道身影,都是悄然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道前的那道身影才静静走远。
“谢谢。”耶律明凰低柔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小道上久久萦绕。
“四哥怎么才来?”智刚一迈入伴天居内,就迎面撞上了背着个硕大包裹的猛,“你这是要去哪?哥哥们呢?”着猛急匆匆的冒失样,智忍不住问道。
“去小妹!大哥他们几个都先去了,我想起要给小妹送点好东西才又转回来的!为了给阿古只触霉头,我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去过小妹了!”猛嬉皮笑脸的答道。
“你还真是本性难改,每次去小妹那儿都象是逃难一样大包小包的往外背!”说到小妹,智脸上也泛起一阵温情。
这个小妹并不是他们七人的亲妹妹,但他们心里一直将她视同手足,在十八年前,他们七人流落上京城郊还未被耶律德光收养时,七个孩子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最年长的忠当时也才只有八岁,最小的猛还是个裹在襁褓中尚未断奶的婴儿,七个孤儿每天都过得苦不堪言,白天由忠和错出去找些吃食,晚上则挤在郊外一间破烂不堪的小屋内相拥取暖,在这段凄凉的日子里,七个孩子一天比一天憔悴虚弱。直到有一日遇见了一位路过小屋的萧姓老猎户,他到七个孩子的窘困遭遇后心生怜悯,便把七个孩子接回了自己家中,但这老猎户自己家中也是颇为清苦,老伴早亡,儿子一年前生病而死,儿媳在生下一个女儿后撒手西去,只留下老猎户与尚在襁褓中的孙女相依为命,为了照料这忽然多出来的七张嘴,老猎户每天都要早出晚归的辛勤捕猎才能勉强养活这七个孤儿。
几个月后,七个孩子被皇上耶律德光所收养,耶律德光本想把这好心的老猎户一起带回宫中赡养,可老猎户却因为不愿离开葬着妻儿的故居而婉言谢绝。不过从那时起,对萧老猎户感激无比的少年们就常常离宫来望他,老人生性倔犟,不愿收取少年们赠予他的钱财,少年们便常给老人家里送些食物衣服。几年后,老人年迈逝世,留下了同样成为孤儿的年幼孙女,可这年方五岁的**竟也和爷爷一般不愿去宫中居住,哭着吵着要留在故居,少年们只得让义父在老人的故居上又造了一座庄园,让这**居住,耶律德光还从宫里派了几名宫女去与小女孩同住,以便照料这女孩。从那以后,少年们每隔几日就会去少女家中陪她玩耍,有他们几人照料,小女孩倒也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而在少年们心中也把这小女孩当成了亲妹妹一般疼爱呵护。
又过一年,当猛长到六岁,已经会满地乱跑的他成了这小妹家的府上常客,他也学着几位兄长的样子常给小妹家送上食物衣服,不过这生性顽皮,胆大包天,恃宠而骄的小子却是来势汹汹,每次去那小妹家时,不是缠着义父索金要银,就是索性找个大包袱来,把所有他能从宫里得见,拿得动的东西都给一路背出去,每次都仿佛是掳掠皇宫一般,耶律德光被这宝贝干儿子掏家底似的洗劫了几次后,却是丝毫不以为忤,反而龙颜大悦的夸赞猛年纪幼小就知恩图报。
这一来更让猛变本加厉,先缠着义父要学骑马,等学会骑马的时候干脆赶着辆马车,一路扬鞭,满载而去。
而猛无数遭的搜刮皇宫里最让人发指的一回就是;当有一天小妹随口说了句想中原江南的绸缎是什么样子,已经从皇宫里往外搬东西搬惯了的猛既不去上京城的绸缎庄,也不找总管呼延年讨要,当即就冲进了后宫,四处一转后直接跑进了公主闺房,耶律明凰正好去了父皇处,没有未卜先知的守在房中,结果她的闺房几乎被猛挖地三尺,所有着摸着象布料的东西都被他给抄走,当耶律明凰回房时吓得还以为宫中遭了贼,等知道罪魁祸首是谁时,她正想去找这无法无天的小七算帐,猛立刻使出了杀手锏,一路狂奔到义父身边,大呼手足正相残,义父快救命!把个耶律明凰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命宫女们送上一车子的绸缎,才总算从猛手里换回了自己房中的帘帐,刺绣。
从那以后,耶律明凰为了不让自己房中的东西再次不翼而飞,只得去拜访这位已久仰大名的小妹,交谈中才知道这位小妹其实一点儿都不贪心,纯是猛在胡作非为,几次往来,两位少女也成了闺中好友。
这十几年来,护龙七王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去小妹家中望她,这次因要平定阿古只的叛乱,使他们已有一个多月未去小妹家中,如今叛乱已平,兄弟几人自是急着要去望了。
着猛背上小山似的包袱,智倒也习以为常,“好,你们先去,等我见过义父之后,我也要去见见小妹。”随手从猛背上的包裹里抽出一只玉狮镇纸,智苦笑着说:“小七,你还真是见什么就拿什么!”
猛嘻嘻一笑,又一把抢过镇纸,一边叫着:“四哥你早点过来啊!”一边撒开脚丫就跑了。
没了猛的吵闹,这伴天居内瞬间宁静下来,智慢慢走进书房,仿佛有些寂寥的躺在了椅中,闭上双眼,凝心深思,虽然阿古只已死,可他心里仍有着许多事要潜心思虑,阿古只留下的那几万北营大军,让三哥去做的那件事,战王拓拔战的真心,每一件都要仔细琢磨,而方才明凰公主对他说的那番话,也让他心中泛起一阵涟漪,那只展翼高飞的鹰,仿佛是他心底的一掠倒影。
“智儿,有心事吗?义父有样好东西要送给你!”耶律德光一脸慈和的出现在书房外,面带微笑的着最让他倚重的义子,朝议一散,他便赶来了伴天居,手里还握着一副卷轴。
“义父。”智忙起身让座,耶律德光把卷轴递给了智,关切的问道:“智儿,你似乎有些心事,来,说给义父听听?”
智望了眼手中的卷轴,低声道:“义父,我让三哥去做的那件事┉您会不会责怪我?”
耶律德光先是摇了摇头,又长叹一声:“义父知道,你这样做也是为了朕,你让老三去做的这件事,义父心里虽有些不悦,不过┉”他的眼神愈显慈和,“义父是绝对不会责怪你的,虽然义父打心底里不赞成这件事,可你既然要做,那义父就当从不知道这回事吧。”
智感激的望了眼义父,又说道:“还有那阿古只留下的七万北营大军,该要将他们如何收编重整之事,也要请义父先行定夺。”
耶律德光轻松的一笑:“这事无妨,你们的卫龙军虽是一支精锐,可人手太少,才两百一十七人,也该扩充一下,你们几兄弟去那北营挑挑,着顺眼的就由你们统领,剩下的或散或留,都由你们做主。你们七兄弟这一次可是大显神威啊,上京城内人人都对你们赞不绝口,特别是被错儿与将儿收服的那些赫连络与阿胡儿的手下亲军,听忠儿说这些人还直嚷着今后要跟随着错儿和将儿,做他俩的亲随,就连今早被招降的西郊密林里的那五千骑兵,听这些人说了你们的事后,也都想要做你们的部下,智儿,你们兄弟七个这次可真是给朕大长威风!”说到这儿,耶律德光的脸上神采飞扬,颇为得意。
智微笑不语,耶律德光又叮嘱他道:“智儿,这几日你们也都累了,该好生休养一段时候,多陪陪义父,痛痛快快的玩上十天半个月的,千万别太操劳,知道吗?对了,战王明日也要进宫,义父打算让你们几兄弟明日与他见上一面,算起辈分来,他是朕的结拜兄弟,也就是你们的叔父,该让你们见见。”
见智的脸上现出迟疑之色,耶律德光温言道:“智儿,你心里对战王的成见先搁一搁,明日好好陪朕与战王,一起共进午膳,怎样?”
智想了一想,顺从的一点头,耶律德光大为高兴,见智手中还拿着卷轴,忙道:“你怎么还拿着它,快打开,这可是义父亲自为你准备的一份礼物,你了一定喜欢,快打开!”在耶律德光的连声催促下,智一边将卷轴展开,一边微笑道:“义父,我们七人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您就别再这般费心的常送我们┉”
卷轴一展开,智的声音嘎然而止,双眼晶莹闪烁,紧紧的盯在卷轴上,只见展开的卷轴上写着耶律德光亲书的四个大字━━永不南下!
笔锋刚劲,一字千钧。
这四个大字一入眼帘,智立时只觉一阵热血沸腾,口舌轻颤,再也说不出话来。
“智儿,义父说过,这份礼物你一定会喜欢,你给了义父一个承诺,义父也给你一个承诺,在朕有生之年,永不南下,大辽铁骑,绝不入侵中原!”
“义父!”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忽然拜倒在地,深深一礼,“智儿┉今生今世,永不忘义父厚爱!”
“你的心事,义父一直都知道。”耶律德光轻拍着义子的肩头,“你是朕的爱子,也是一名汉人,所以你心里最担忧的就是有一日义父会挥军南下,饮马中原,这会让你陷入最痛苦的两难之境,也是你心底最深的一道心结,智儿,你视朕为父,朕也爱你如子,这四个字,就是一个父亲送给儿子的礼物!”耶律德光的笑容里有着慈父的疼爱,也有一位君王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