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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对话,自是给屋里的杜念芹听清楚了,杜念芹此人,是个连稍微的得罪人的恶言都说不出来的人,所以,听到了萧问筠的声音,忙从屋子里迎了出来,微微笑道:“萧妹妹,瞧你,都说了咱们俩姐妹改日再述了,你偏要来,过了病气儿给你可是我的罪过了。”
杜念芹一边说着,一边咳了几声。
如果在前世,她架了个台阶,萧问筠怎么也会顺着台阶下了,不会撕破了脸皮找不自在,在前世,她是个多么替人着想的人啊,她心底暗叹。
所以,她慢吞吞地望了望屋内,笑嘻嘻地道:“杜姐姐怕过了病气儿给我,就不怕过了病气儿给吉妹妹了?看来是吉妹妹的名儿起得好,到了哪里都吉祥如意的,能给杜姐姐带来些新气象,所以杜姐姐连病发了,都不避忌?”
杜念芹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苍白,勉强笑道:“萧妹妹说笑了。”
遇上这么个煮不乱的铜豆子,杜念芹倒真不知该怎么往下接话了,想一想她也没做什么大事,不过和庶妹打了一架而已,成就了一番泼妇之名,连带自己也成了泼妇的手帕之交而已,她在心底暗叹,自己一向谨慎,选择朋友也是再三思量的,怎么能防到面前这人一夜之间就转变了呢?
她和萧问筠的关系可是贵女之内人尽皆知的,现在怎么撇清也太晚了,反而会落人话柄,说她不顾情意,一想及此,杜念芹便心底也有了几分堵气,心底把萧问筠怪了又怪,侧过身子,伸手把萧问筠往房门边让:“宛妹妹早来了,那时我还好好儿的,哪想听她说了前几日萧妹妹的英姿,便忍不住替妹妹有几分忧心,便又病发了。”
萧问筠看清她责怪的脸色,心想这才是她心底真实的想法……她所忧的,不过是自己连累了她罢了。
娘亲和皇后娘娘闺阁之中是手帕之交,连带自己和她关系也亲近,如今自己做出这等事来,哪会不让人连带着将她也垢病的?
于是,萧问筠脸上有了歉然之色:“杜姐姐,是妹妹糊涂了,一时气愤,才做出如此事来,妹妹以后不会的了。”
杜念芹松了一口气,心想她如果真的醒悟了,以后循规蹈矩的,凭她父亲的声望,贵门之中迟早会渐渐淡忘前几日发生的一切,说不定她又会翻身了,倒不能彻底地得罪了她,替自己立一个敌人,姑姑不是常说,万事以和为贵么?况且姑姑现在病重,正是需要助力的时侯……
杜念芹一翻思量,心底已有了计较,忙笑道:“萧妹妹前几日怕是吃多了炸肉丸,才会那么上火的吧,今日带些菊花茶回去,以后每日都喝上一壶,就不会那么大火气了。“
萧问筠眨了眨眼,把眼睛里逼出些泪意来:“还是杜姐姐最大方了,无论妹妹犯什么错,姐姐都会原谅妹妹的。”
两人亲亲热热地携手进门。
刚走进门,吉馨竺就从内室迎了上来,脸上全是笑意:“今儿可赶巧,都赶在一处了,我才来,不多一会儿,萧妹妹也来了。”
萧问筠自是闭口不提在自己和杜念芹交好的日子,吉馨竺可是从不上杜念芹的门的……只略有些风吹草动,她们之间的情意就变了质了。
如在前世,萧问筠必会心痛心伤,给吉馨竺一个淡淡的冷脸,连带着对杜念芹也不待见了,此时,她心底却不留半点儿阴影,反而上前挽住了吉馨竺的手,亲热地道:“这下可好了,吉妹妹也和我们在了一处,以后的日子更好打发了。”
吉馨竺心道她怎么来了,自己好不容易说和了杜念芹以后离她远些,免得有损闺名,自己也能见缝插针地和杜念芹扯上了关系,可不能前功尽弃,于是笑问:“杜姐姐病了这么些日子,萧姐姐可有好长时日没见着杜姐姐了,萧姐姐前几日又被人伤心了一场,恐是有许多话要说,正好,我今日带了些玲珑茶来,咱们一边喝一边聊。”
萧问筠知道吉馨竺是在提醒杜念芹,自己前几日闹出的那一场,于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吉馨竺:“我还以为吉妹妹要留我们俩单独说说话呢,想不到吉妹妹倒是毫不避嫌。”
杜念芹为人虽一本正经,但到底是个一点就透的人,听了萧问筠的话,察觉到了吉馨竺话里话外的挑拨,静静地望了吉馨竺一眼:“还不把你的玲珑五花茶拿了出来,莫非这茶也象妹妹一样玲珑可爱,要寻找适当的时机才肯拿出来么?”
吉馨竺脸上维持着微笑,嘴却有些发苦,如果是往日,她自是拔脚就走了,可今日她可是受命而来,又岂肯那么容易离开?
吉馨竺叫随行的侍女拿出了那包装精致的茶叶,用小银勺子从茶叶罐里面夹了茶叶出来,又亲手拿了两个青瓷杯出来,笑着对萧问筠道:“萧家姐姐,这五花茶,最好衬了五陵镇出产的用玉陶土烧制成的青瓷杯来软茶的,这杯子千金难求,我们家也只有五只,原本今日来杜姐姐这里,是想借着杜家姐姐的学识渊博,让她给这花茶起个雅俗共赏的好名儿的,所以只带了两只杯子,就劳烦姐姐用其它的杯子饮了。”
萧问筠笑了笑:“其实如果吉妹妹把自己的杯子让给我,我也不会嫌弃的。”
吉馨竺一愕,心想这萧问筠什么时侯开始这么不懂得眼色了,只得吞吐着道:“我这杯子,是我往日里用惯了的。”
杜念芹此时道:“萧妹妹既喜欢这杯子,就用着吧,现在在杜府,别的没有,府里杯子还是不少的。”
萧问筠斜着眼望了吉馨竺一眼,忙向杜念芹道谢。
她那一眼是趁杜念芹不注意的时候斜了过去的,所以,旁的人没瞧见,吉馨竺可瞧得一清二楚,只见她眉毛飞扬,眼神挑衅之极,心中一股怒气就直往上冒,可还没等吉馨竺发做,萧问筠又是那平和端华的老实亲善模样了,让吉馨竺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吉馨竺想起檀郎那殷切的眼神,不由有些忐忐起来,他可是第一次对自己有所求,可别功败垂成的好。
有侍婢提来了烧开的滚水,吉馨竺亲手接了热水过来,冲入茶杯之内,瞬时之间,屋内便充满了馥郁的茶香,竟仿佛处身于花海之间,连薄纱的衫袖之上都染了香味,杜念芹和萧问筠同时赞了一声好,萧问筠拿起那薄透的青瓷茶杯,转了一转,再闻了闻香气:“这茶的确与众不同,竟是我以前从没有见过的极品,吉妹妹到底是富贵大家,竟能炒出如此好茶来。”
吉馨竺自得地道:“萧姐姐,你错了,这茶不是炒的,而是种出来的,你以为我这茶象平常的茶叶一样,用普通的叶子拿花香熏的么?那样制出的茶,香虽然香了,香气却是浮在表面,经水一冲,便渐渐消失了,就比如那人,如果没有象杜姐姐肚子里的学识浸淫,身份多么高,到底也会露出些原来的劣性,我这茶可不同,它这香气可是天生的,自生长初始,就用花根泡出来的水浇着,这才得了它天然的香气,怎么相同的?”
杜念芹温婉一笑,知道她在暗讽萧问筠那日的做为,却不附合,只拿了杯子饮茶,赞道:“确实不错。”
萧问筠把那茶杯里的茶一口饮下,示意侍婢再倒一杯,笑道:“那我可要饮真一些,难道今日茶杯与茶配合得如此相得益彰,过了今日,有了茶,却没有这玉陶土制成的茶杯,又或有了茶杯,却没有茶,那总有一大遗憾。”
她拿起那青瓷杯子,仔细欣赏了那瓷杯上的花纹,笑嘻嘻地问吉馨竺:“你这杯子当真这么精贵,才得了五只?”
吉馨竺自得神情更现:“那是自然,玉陶土原本出产就极少,现已绝地产地了,这杯子可有好些年历史了……”
萧问筠怔了怔,轻叹:“你们家好东西真多……”
话音未落,吉馨竺便眼睁睁地看着萧问筠手上那玲珑如薄玉一般的杯子从她手里滑落,直线地落在了大理石地面之上……品质再好的瓷杯子,也经不了这么一摔,更何况这瓷杯子正巧落在了长毛地毯的边缘裸着坚硬的大理石之处。
“哎呀,对不住了,吉妹妹,刚刚还在说这杯子如少了一只,就不成为一套了,那知我那么不小心,还是把它给摔了,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这可怎么办才好……”
吉馨竺看清萧问筠惶然作色的表情,直气得双眼直冒火,她急拉着杜念芹的手道:“杜姐姐,您瞧瞧,她这是故意的,刚刚还在说这杯子只有五只!”
杜念芹转眼朝萧问筠望了过去,萧问筠满脸都是惶然:“吉妹妹,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怎么会如此做,可世事往往是这样,越小心了反而越容易出错,你可得原谅我才是。”
杜念芹听了便息事宁人道:“吉妹妹,不过一个杯子而已,算了罢,要不我陪你一套金凤杯?”
吉馨竺心知杜念芹因自己一开始出主意让她谢客,使得她在心底怪上了自己,又对萧问筠有了歉疚之意,所以才处处偏帮着她,心想这萧问筠几日不见,仿佛厉害了许多,以前她可使不出这种手段来的!今日的目地可不是这杯子。
她闻言便强忍了怒火笑道:“杜姐姐说得是,一个杯子而已,可不能因此而伤了我和萧姐姐的感情。”
她含笑望向萧问筠,哪知萧问筠又给了她一个斜眼儿,向她挑了挑眉头,等杜念芹望过去的时候,她又是一幅老实良善的歉疚模样,把她的肚皮都快要气炸了。
她吸了口气忍了下来,转过头对杜念芹道:“杜姐姐,今日我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