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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3年,巴黎。()
一年前那场血腥的军事政变,似乎并没有对这座美丽而浪漫的城市产生丝毫的影响,也许是革命世纪的人民早已习惯了这种“城头变幻大王旗”的生活,巴黎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和繁荣。
哥特式建筑在巴黎的完美体现,毫无疑问便是巴黎圣母院,细长的廊柱恢宏凝重,拱门镂刻着优美的花饰,华窗装潢精致,彩色绚丽的玻璃总是散发着如同天国般璀璨的光辉,整座教堂金碧辉煌却没有俗世的奢华感,留下静谧肃穆的庄严,令人心生敬仰。
此时已是深秋,教堂华丽的彩色玻璃窗外正下着暴雨,间歇着闪电,肃杀的阴云笼罩在巴黎圣母院的尖塔钟楼上,让黑夜显得更加凄厉和疯狂。
“咣当!”教堂的大门被粗暴地踢开,正在忏悔室内俯首念诵《圣经》的中年神甫,愕然地抬起头。透过网状的门洞,在雷鸣闪电的背景下,映入神甫眼帘的,是一个高大男子的身影。
“有人在吗?主教,助祭,唱诗班……”一只沾着青苔和泥泞的皮靴,踩在了一尘不染的红地毯上,溅起了无数泥点。“无论是谁,求求你,请帮帮我救救她!”
这个时候,神甫才看见这个高大男子的怀里,抱着一位被厚厚的帆布包裹着的少女。少女已然昏迷,精致的俏脸和玉颈上泛着病态的潮红,就像是得了重感冒一般。
虽然疑惑不速之客的身份,但是出于一个教士的仁慈,中年神甫还是从告解室里走了出来。
“不要慌,我的孩子。请把病人放到……”刚走出门的神甫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个男子将祭台上珍贵的器具如垃圾般扫到地上,而将少女放在了上面。
戒之在怒,黑烟罚之。默念着经文的神甫,强压下斥责的冲动和愤懑的情绪,走到了祭台的边上,看着男子将缠绕着的帆布打开,露出少女玲珑的身躯。
好高的体温,恐怕是……只是抚摸了一下少女的额头,神甫就得到了一个不好的答案,打开少女的眼睑,看到了充满血丝的眼睛,然后又观察了她那略微发黄的舌苔。
“这位小姐的体温很高,在路上又染了风寒,这个病情……我恐怕只能说无能为力,我建议马上转移到玛德莱娜教堂,那里有专业的……”直起身来,神甫吁出一口浊气,抬头看向身边一直没有出声打扰的高大男子,突然他温和的声音戛然而止。
并不是因为男子冰冷而没有焦距的瞳孔,也不是因为他那灰败而略带狰狞的脸庞,而是男子脖颈下的胸前无意间露出的玫瑰花纹身……刚进教会的新人可能会不知道,但作为曾在梵蒂冈服侍过教皇,翻阅过无数隐秘卷宗的中年神甫,他明白地知道这个符号的涵义——那个千年以来就妄图颠覆教会的异教组织。
神甫突然明白了这位不速之客为什么来圣母院而不是医疗条件更好的玛德莱娜教堂或者三圣教堂,因为那里同样有着大量教会骑士和代行者,一旦男子的身份暴露,那就会陷入重重的包围;而巴黎圣母院……因为二十年前维克多·雨果那本引起强烈社会反响的小说,所以很多不能见光的卷宗和事物不得不转移,随之转移的,还有原本驻守于此的教会武装,特别是晚上,留在此地的只有自己——而且还是一位文职人员。()
“求求你……救救她……”没有注意到神甫的异样,也没有理会神甫之前的言语,男子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湿透的健壮身躯颤抖着,仿佛是崩溃前的先兆。
“魔术暴走……都怪我……要不是我……”
那不正常的姿态,竟然产生了一种绝望的威压,神甫被吓住了,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然后咬咬牙:“我试试吧……这位病人需要放血。”
取出在圣水中消毒的三棱针,神甫对准少女手臂上的放血处,迅速地刺入退出,然后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从手边的医用箱内取出一条水蛭,放在那已经渗出血滴的伤口上。
饥饿的水蛭闻到了鲜血的气息,身体前段开始摇动起来,头部强有力的小吸盘紧贴着少女嫩滑的肌肤,其中的上百颗尖利的牙齿牢牢地固定住伤口,一面美美地吸食着血液,一面释放出可以防止血液凝固,扩张血管的抗凝血素。
充满着热毒的黑血从少女的体内不断流失。很快,水蛭吸饱了血,慵懒地掉在了地上,神甫马上续上第二只,然后从地上捡起第一只水蛭,正想把其中的鲜血挤出循环使用,结果他惊讶地发现,生命力顽强到甚至隔离空气还能存活三天的水蛭,竟然被血液中蕴涵的热毒活活“烧”死了。
神甫的心沉了下去,抬头看向第二只水蛭——果然,也是同样的结局。麻烦了……因为圣母院的冷清,来自教会的拨款和信徒的供奉随即减少,整个教堂只有三只用于放血的水蛭,现在已经死了两只了……而少女体内的毒血,却远远没有排清。
把心一横,神甫取出最后一只水蛭,附在了伤口上,然后用小眉刀划开了水蛭的身体,水蛭就前面吸血,血马上就又从刀口里流出来,成为了加速放血的管道。
“滴答——滴答——”黑色的血液,顺着“管道”,流到了垫底的帆布上,最后滴在了白色的石料地面上。
不知是过了多久,流出的液体由黑转紫,又由紫转红。神甫扔掉了那只早已半死不活的水蛭,用亚麻布止住了流血的伤口,做完这一切的神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向少女的脸庞。
病态的红潮已经从少女精致的俏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不正常的惨白。
失败了……
神甫的手足一片冰冷,肩头如被大山压住了一般沉重,他无法预料这位不速之客的神秘异教徒,会用什么样恐怖的手段来折磨自己。那压抑后被释放的怒火,足以使他去见天国的父。
“恩啊……”神甫身上的压力一松,眼前一晃,只看到男子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扑向了发出轻微呢喃的少女。
如沉睡了百年的公主一般,好看的睫毛颤动着,少女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迷茫地看向高大的男子。
“这是怎么……啊……”少女挣扎着直起身,想用手臂撑住身躯,然而因为失血而无力的手臂一滑,又仰面倒了下去,好在眼疾手快的男子一把搂住了她。
“太好了,爱斯梅拉达,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轻轻地将少女扶正,男子粗糙的手抚过那鹅蛋般娇嫩的脸颊,眼泪从他粗犷的脸部线条滑落,上面露出难看的笑容。“我差点以为……差点以为我就要失去你了。”
“傻瓜……只是普通的发烧而已,怎么会有事呢?”少女回应了他一个勉强的微笑,“带我回家好吗,这里……好冷……”一边说着,一边又打了一个寒颤。
“恩,回家,我们回家。”随手抹了一把眼泪,男子横抱起少女的娇躯,不理会一边呆立着的神甫,一步步地往门外走去。
少女依偎在男子宽大的胸膛上,眼睑无力地合上,嘴上还残留着放心的微笑,发出了几不可查的低吟:“好冷……阿尔,抱紧我。”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到家了……”说着,男子搂得更紧了,想用自己身体的热度去温暖少女越来越冷的身体。
厚实的帆布也无法传递最后一丝温暖,弥留的少女用尽全力,也只是微微抬起手,无力地按压着男子宽阔的胸膛,好像要说些什么。男子低下头,眯着眼,眼中闪烁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花,耳朵紧贴在少女的樱唇。
“阿尔,我……不怪你,和你在一起我很……我……”随着低声的呢喃,男子胸前的压力也越来越轻,“……爱……”
还没说完,少女就已经合上双眼,皓腕垂下,再无一丝生机。
“爱斯梅……爱斯梅拉达……”男子的双膝跪倒在地上,急促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却再也听不到女孩任何的回应,眼眶再也终于无法阻挡四溢的泪水。
中年神甫沉默地看着男子无声的啜泣,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勉强组织了一下安慰的话语,正想上前劝说,却发现男子猛地抬头,吓得后退了一步,然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控制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男子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做出一个掐脖的动作,而三米外的中年神甫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微胖的身体被拉到半空,眼睛上翻,痛苦地吐着舌头。
“啊……恶啊……”随着男子痛苦和绝望的咆哮,挣扎着的中年神甫,身体开始剧烈地膨胀起来,鼓成一个畸形的肉球,撑破了宽大的法衣,然后——
“轰……”穹顶彩绘玻璃窗上的天使无声地注视下,漫天的碎肉和血液,伴随着剧烈的爆炸,染红了白净的大理石地面。
“啊……”男子野兽般地嚎哭着,右手伸向苍穹,仰望着冷漠俯视的诸神,一团不稳定的火焰从他的手上燃起,越来越大,仿佛要把整个圣母院夷为平地。
咔……就在那团不稳定的火焰即将爆炸的一瞬间,一记精准的手刀砍中了男子的脖子,随即又是一个水球,将火焰打散在空气中。心理和身体的负荷下,状若疯魔的男子终于昏迷着颓然倒地。
教堂的阴影中,走出了一名蓝发的中年人,走到躺在地上的男子边上,蹲下来看着他,悠悠地叹了口气:“真不愧是‘炎’之家族的血脉,和他爸一样的暴脾气。真要是毁了这个地方,啧啧……”
碎碎地说着,蓝发的中年人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英俊而成熟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意。
“梦醒了,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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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唔……!!”间桐雁夜从床上直起身来,用还能正常使用的右手堵住嘴巴,仿佛宿醉欲呕的酒鬼一般,将头伸向床边的痰桶。
“噶……咔……”暗红色的血伴随着胃液,倾洒在痰桶和周围的地板上,随之而出的,还有两条细长的蠕虫——刻印虫,因为失去了寄主正在桶里不停地跳动着。
“哈……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雁夜用剧烈的呼吸镇压残留的痛苦。当心肺的剧痛终于平静下来,雁夜小心地靠在床沿,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好像做了什么奇怪的梦,陌生但又清晰的梦,仿佛自己在窥视他人的记忆。
“berserker——”心念一动,雁夜低声地呼唤着自己的从者,一团黑影在他面前扭曲着腾起,现出一个身着素色西装,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雁夜看着出现在眼前的servant,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还记得刚刚完成召唤仪式的那个夜晚,遵循咒文而来的berserker,并没有马上和雁夜确认主从契约,竟然是径直走向房间的角落——
因为透支魔力而瘫坐在地上的雁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berserker走到年轻却干瘪的间桐脏砚身前,单膝跪下,然后说了一句让雁夜目瞪口呆的话。
“教父……”
雁夜的心沉了下去,本来他已经做好了一旦召唤出servant就和脏砚翻脸的准备,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虽然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但在随后的接触和交流中,雁夜逐渐理解了berserker,也许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经历——这名servant和自己一样,曾经也是魔术世家的后裔,甚至一样都试图摆脱家族的束缚。
“魔术家族血管中流的每一滴血,都充满了罪恶、淫秽和肮脏。他们是所有矛盾的集合:他们热情,他们冷酷;他们善于记忆,他们经常遗忘;他们忠于梦想,他们随时妥协;他们愿与贤者为伴,他们总和魔鬼合作;他们非常冷静,他们必然疯狂——他们是圣徒,他们也是恶棍。”
这句话是berserker所转述的,雁夜无比认同,只是他无法相信,这个一针见血的观点,竟然出自间桐脏砚之口。
随后的战斗中,berserker更是证明了自己的强大,直面远坂时臣的黄金从者——那个秒杀assassin的存在,也丝毫不露下风。
能赢……雁夜握了握自己还能活动的右手,又一次在心里默念着,只要……
“master……”一直默默站在身边的berserker,突然出声打断了雁夜的思绪,“教会那边有消息要传达。您要亲自去吗?”
“就我这身体……”指了指还在痰桶里做着最后挣扎的刻印虫,雁夜无奈地苦笑着,“让你的使魔去吧,顺便……试探一下。”
berserker点了点头,向着窗外挥了挥手。
一只落在树上的鸟腾空而起,在阳光的映衬下,泛着金属的质感——这是一只机械鸟,呼啸着往教会的方向而去,直至消失在蔚蓝而未知的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