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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儿已经苏醒,换过衣裤,她蜷缩在陈煦怀里发抖的样子像一只受伤的雏鸟。
“曦儿乖,有爹爹在,谁也不能伤害于你。”
陈煦右掌按着曦儿背心,赛华佗一脸担忧的看着他道,“陈小子,你受了内伤最好不要妄动真气,还是让我来吧。”
陈煦没有说话,赛华佗却已替下陈煦右掌。赛华佗功力远比陈煦浑厚,对人体经脉的了解更能落陈煦好几百条街,不片刻光景,曦儿额头就见了汗。
曦儿出过汗后不再发抖,陈煦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的目光依次掠过一脸关切的斗儿、表情浑浑噩噩的盈盈以及全神戒备的齐安、高义二人,最终集中到方洪三人身上。
陈煦分别分法海、方洪交过手,两人都是难缠的角色,尤其后者,简直深不可测;至于邋里邋遢的散真人,只看他身上挂着四个壮汉举重若轻的样子就知道不是易于之辈。
陈煦表情凝重,悬空寺三大护法最可怕的还不是个人的武功,他们在庙堂与江湖的威望才是最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其中尤以方洪为最。
陈煦曾领兵部尚书以御强敌,在不加赋、不横征暴敛的前提下保住了大燕的半壁见山,士林学者也好、朝廷命官也罢,他们这些“吃皇粮”的人的饭碗也是他间接保下来的。陈煦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以己度人,他觉得这些人应该感谢他,事实却大相径庭。
陈煦与方洪冲突,他们这些人都站在方大圣的立场替大圣人叫屈。
“竖子无礼!”
“大圣人德高望重,若非手下留情,你早已命丧黄泉。”
“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
陈煦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却不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悬空寺,在大燕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舆论的力量,三大护法几乎将他逼入人人喊打的田地。何况还有个慧心师太。如果不能改变现状,他只需表现出拿悬空寺开刀的意图,就会被这股可怕的力量碾到粉身碎骨。
计将安出?
陈煦沉吟的时间里又有贵客到了。
来客长相奇特,简直不像人,不但四肢比一般人长,就连脑袋都不是圆的。
“秃孛罗?”
陈煦不自主的眯缝起眼睛,赛华佗脸色亦有几分凝重,这家伙怎么也来凑热闹?
秃孛罗现身大燕并不奇怪,京城保卫战一役,也先本部人马十去其半。损失不可谓不惨重。瓦剌大汗脱脱不欢早就不甘心当也先的傀儡,也先势力大损,脱脱不欢当然不会错失良机,瓦剌大汗与太师淮王的斗争就此拉开了帷幕。
论实力,也先依旧占据上风,处于劣势的脱脱不欢率先向大燕派出使臣,希望大燕能施以援手。也先虽强,也是强弩之末,跟脱脱不欢比起来充其量是两个侏儒比身高。他略胜一公分而已。脱脱不欢跟大燕求和,也先跟着就坐不住了。
也先的使臣后脚就到了大燕的京城,他请求与大燕恢复贡市,并许诺绝不以次充好。两国从此就是友好邦交。土木堡之变,也先屠戮大燕数十万将士,对手尸骨未寒之际,他竟然提出了两国友好邦交的论调。虽然有点没脸没皮,但这就是政治。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大燕从上到下当然没人会忘记土木堡之变的伤痛。京城保卫战虽然取胜却也是惨胜,想要一鼓作气的消灭瓦剌也是力有未逮。
灭不了瓦剌又怕人家相王联手,大燕也只有坐山观虎斗,脱脱不欢失利,大燕提供一定的军事援助;也先落了下风,同样给予一定的帮助……
大燕边关的安宁就靠这微妙的平衡维系着。
秃孛罗属与保汗派,他以及他门下弟子代表脱脱不欢出使大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套用现代一句话,他身上有大燕的护照、签证。秃孛罗若在大燕境内遭遇不测,这是逼反脱脱不欢的节奏,一旦脱脱不欢与也先握手言和,届时恐怕又要生灵涂炭,试问谁敢担起这天大的干系?
秃孛罗左右各有一人,左边的家伙是个肌肉男,赫然是当年偷袭过杨云睿的脱光,陈煦当时还取笑过这名字下流呢;至于右边的家伙,陈煦更不陌生,正是被他用流星锤阉割掉的脱脱不花,几年不见,这家伙的气质越发阴柔了。
这其实不难理解,太监不都这样嘛。
秃孛罗与不老神仙寒暄,两人虽然没有什么交情,来者是客何况这般敏感的家伙?脱脱不花的双眼自进门的刹那就在人群中逡巡,与陈煦目光交接的那一刹那,他脸上浮现出夹杂着喜悦与残忍的笑意。
司马迁同志说过:没有什么比遭受宫刑更严重,受过宫刑而获得余生的人社会地位是没法比类的。脱脱不花基本认同这个观点,对陈煦的仇恨就是他活着的勇气,陈煦遭逢大难,脱脱不花拍手庆贺的时候也担心他不明不白的死掉。
陈煦要死也得死在自己手中,脱脱不花不止一次告诉自己。
脱脱不花代表兄长出使大燕,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试图在人群中寻找陈煦的身影,这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
天可怜见,他还活着呢。
“陈大人别来无恙?”
脱脱不花径直走到陈煦跟前,若没有眼中残忍的笑意,旁人一准认为这是故友重逢。
“不敢当!”
陈煦不动神色的应道。
“陈大人过谦了,大人厚赐,本王没齿难忘。”
脱脱不花看着近在咫尺的陈煦,双目紧盯陈煦,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陈煦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这被人惦记的感觉。大燕与瓦剌言和,陈煦已有耳闻,他在考虑让脱脱不花人间蒸发的可行性。
“厚赐?陈某记性不好,还望王子殿下提点一二。”
“哼!”脱脱不花脸色难看,他重重的哼了一声。
脱脱不花不想自曝家丑,陈煦却想替他宣扬一二。
“王子殿下玉树临风,陈某忽然想到一个很适合你的典故。”
秃孛罗与不老神仙寒暄已毕,陈煦与脱脱不花渐渐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话说从前有一个太监。”
陈煦说完缄口不言,在场所有人包括脱脱不花在内,他们都有些莫名其妙。
“下面呢?”
人群中不知是谁问了一句,陈煦笑道,“下边没有了。”
陈煦骂人向来含蓄,被骂的人一般在第二天才知道哭,顾夫子对此感触颇深。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反映过来,场面几度失控,陈煦甚至听离他不远的孟丽娘彪呼呼的问父亲下边什么没有了……
脱脱不花脸色骤然变得铁青,一刹那杀机大盛。
“你敢杀我?”陈煦跨前半步,他盯着脱脱不花大声说道,“我问你敢吗?”
陈煦突然发难,众人始料未及,脱脱不花却忽然冷静下来,他很认真的思考片刻,“本王的确不敢,不过陈大人可要小心身边的人,这世道坏人太多了。”
“你这是自寻死路!”
“杀了本王,陈大人恐怕很难跟你们皇帝陛下交代吧?”脱脱不花忽然点了点自己额头,“本王忘记陈大人现在是待罪之身,恐怕还见不到你们的皇帝……”
陈煦忽然大笑起来,“杀你还用向谁交代?今天若让你活着离开,我把名字倒过来念。”
“本王拭目以待……”
“败军之将,也敢在此大言不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脱脱不花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一个清朗的男音,却是辅国公冯澈与护国公杨云睿并肩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