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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过后,肖子鑫和史副厅长他们公安厅的人马从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先后到达了滨江市!
史副厅长他们先到的,正在现场听取汇报,不一会儿,肖子鑫也到了……
而此时此刻,滨江市公安局下面的有关人马,正在全力以赴追问——审讯那个首先成为重大犯罪嫌疑人的赵小鬼儿,当然了,几乎所有人都希望在他身上打开突破口,找到一些可供分析研究的蛛丝马迹!呵呵,这就难免要给平时吊不打鼻梁子的老赵带有前所未有的大麻烦了!
省公安厅全力以赴,滨江市公安局当然更是如此!
然而春天的事,更让赵小鬼儿想不通的事情还在后面。
据南关分局重案中队长老夏后来跟肖子鑫等领导汇报时说,那天吃饭的时候,接到了大队领导的电话,让他吃完饭先放下赵小鬼儿如何盗窃机动车的问题,详细讯问赵小鬼儿散发“举报信”诽谤局领导的动机和目的。
领导交待的很明白,查清幕后指使人是谁!
大队长老纪说其实罗局长生气的真正原因,他在酒桌上才整明白,罗局长临上省学习之前说赵小鬼儿偷车事小,败坏他们父子的名誉事大。
这个小子坏得很,省**会议期间他受人指使到处散发举报信,诽谤罗局长本人还不够,还诽谤他弟弟阎守东和父亲罗守道——市委书记。
他们一家跟这个赵小鬼儿根本不认识,也没有任何恩怨,无论从公从私,这个人没有任何理由诽谤阎家,背后肯定有人指使。领导让他饭后集中力量问清这事,这话,咋听之下的确比偷盗一台车更让老夏和刑警们吃惊和生气。
平时,分管刑侦的副局长罗本强和分局分管治安的罗本娟大姐对大家不错,何况罗守道还是市委书记。造他们的谣,诽他们的谤,是让刑警们感情上难以接受的。
以往,纪大队指派几个有经验的人轮番在审讯室里和犯罪嫌疑人呆上12或24小时,一般来说案子也就拿下了。可惜,从理论和经验上来说是这样,不过对赵小鬼儿的讯问却断然没有这样顺利。
赵小鬼儿的个性决定了这注定是个难啃的案子,从刑警们吃饱喝好回来再讯问他开始,平时愿意拔个犟眼子的老赵干脆就不说话了,态度变得生硬恶劣起来。
有人给他打开铐在暖气管子上的手,他看着勒肉里去了的扣子印儿,摆出了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刑警们一看就来了气。
一般来说,犯了事不要紧,如果敢做敢当,说心里话,他们也佩服,没见过人赃俱获还如此嘴硬的家伙,事实确凿,他竟仍然连刑警大队也敢骗;更让他们生气的是,这个人还到处散发恶意诽谤罗局长和他父亲罗守道的举报信,小子也太他马狂啦!
根据中队长老夏在酒桌上的布置,他们知道罗局长很生气,问题很严重,眼下的任务已不是继续讯问车的事,而是要千方百计弄清赵小鬼儿背后的主谋是什么人,受谁指使。
借着酒劲,一个年轻刑警进屋顺手啪啪就给了他两嘴巴,因为有规定,形势就没有进一步恶化。
一是他们谁也不想犯错误,二在讯问中要解决的实际问题既不仅仅是打掉对手的威风,也不是揭穿他的谎言,而是要他的真实口供,也就是说要他交待散发举报信前后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出于何种目的,时间、地点,受什么人指使,都有什么人能够证明等等。
只有实现了这个目标,确认或排除,才算取得了讯问的胜利。若确认接着深挖,若排除就放人。打掉威风、揭穿谎言等等都是为了获取赵小鬼儿的真实口供而存在的前提条件和方法步骤,而不是最终目的。
没想到赵小鬼儿因为自己没吃饭,手腕还差点被他们扣断了而愤愤不平,死不开口。
他们给他带回了盒饭,他愣是不吃。
这一新的矛盾点令刑警们始料未及,也是赵小鬼儿此前所没敢想的。可事情一步步逼到这儿了,赵小鬼儿也就索性豁出去,任打任骂由你们。
明明是以“偷车”抓的自己,喝了一顿大酒,回来又问起了“举报信”的事,这些人到底为啥事抓我呀!他想,你们狠,有能耐就把我弄死,弄死我也不认!他又想,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也总有我说理的地方。
赵小鬼儿为这一愚蠢的想法付出了更加沉重的代价。
按照《人民警察法》规定,讯问不可以打人,更不能搞刑讯逼供。但如果讯问是以被讯问人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开始的,那刑警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讯问一开始就进入了僵局。见惯了恶性大案要案的刑警们没想到一桩盗窃案和诽谤案竟会碰上这种死不认帐的人,而且从那时开始就预示着在此后讯问赵小鬼儿过程的每个阶段都可能出现僵局,后来的情况果然如此。
刑警们或和风细雨,或声色俱厉,或嘻笑怒骂,或暴跳如雷,有时候参加讯问的几个年轻刑警点着赵小鬼儿的脑门子让他回答提问,可他翻着白眼就是一个字儿没有。
逼急了也就是拉长声调的八个字儿“我没偷车,也没诽谤”。
这一态度更加激怒了刑警们。
在这种情况下打破僵局本身就意味着讯问的推进。其实死猪何止不怕开水烫,具体到赵小鬼儿头上,就是千刀万剐他也是不怕的。
如果是国民党审问地下党,他肯定是个好样的,可惜那个年代过去几十年了,现在他是作为犯罪嫌疑人在接受***的讯问。
遇到这样咬牙的犯罪嫌疑人,一心想打开突破口的讯问人感到十分头疼,但他们还是心里有底,能稳住神儿,沉住气儿,决定慢慢对付赵小鬼儿。
经验告诉他们,赵小鬼儿摆出这么一副架势本身就说明他身上有事、心里有鬼,这无非是他在极度心虚情况下的一种对抗手段。
这时刑警大队内部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其实,讯问条件无非就是人、证据、时间三个主要方面。长期以来,刑警们对进入讯问的条件一直重视不足,许多时候都是在没有直接证据或直接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进行讯问的,这也是造成讯问不能顺利进行的原因之一。
近几年,滨江刑事犯罪不仅在发案数量上连年猛增,持续创造历史最高水平,而且犯罪的种类、特点、形式、手段、性质和影响也非历史上任何时期所能相比。
因此,碰上赵小鬼儿这种死打烂缠的可恨角色,虽说案子不大,可涉及到局长也就成了大事,如果不是此前有人因讯问打伤人而被起诉,丢了工作进了班房,刑警们不会有现在的克制和耐心,说不定赵小鬼儿早吃热乎的了。
但这回没人敢。
不过,仍有人主张吓唬他一下,来点硬的,也有人主张等纪大队回来请示了再说。
坐在主审位置上的重案中队长老夏,一看交代政策不行,按分工唱“红脸”的刑警启发了一下,也不行;又开导了一下,还是不行。
该使的文招差不多都使出来了,交换一下眼色,没辙了,唱“黑脸”的自然火往上窜,只好准备请示一下,借助国粹神威让赵小鬼儿开口了。
老夏出去掏手机给纪大队打电话,请求变一下方式,要求动手修理修理赵小鬼儿,否则他不老实。
不知老纪在唐朝那边喝得高兴,还是身边有人不便表态,说了声“你看着办”就关了机。夏中队听电话那边没给个准话儿,也不敢贸然动手,回去接着讯问。
面对脸上明显露出不满一言不发的赵小鬼儿,心里挺窝火。过去常有这样的情况,审讯一些没多少文化的犯罪嫌疑人时,事明明是他干的,可你磨破了嘴破子他愣是不交待,逼得没办法,你一打,全说了,甚至八辈子前犯的罪都交待得一清二楚,比竹筒倒豆子还快。
但打得有个前题,一要领导点头,出事有人替你扛着;二得八九不离十,认定人家真有事才行,否则人家一告,炒豆大家吃,炸锅一人赔的事就只有自己去受了。
其实,采用“红黑脸”这种恩威分工、角色配合的讯问方式,对付一般农民或初犯兴许管用,但碰上赵小鬼儿这种平时脾气暴躁、上来劲儿九头老牛也拉不回的角色就不灵了。
这种劝与骂、硬与软两种截然不同的强烈反差不但没有让赵小鬼儿对唱“红脸”的一方“感恩载德”,从而缴械投降,对唱“黑脸”一方更是如此,更别谈突破他的心理防线的目标了。
讯问不同于其他事情,讯问必须取得成果,没有结果就不能结束讯问。讯问也不能任凭被讯问人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这一点无论是老夏等人的实际工作经验,还是罗本强讯问前定下的“必须对讯问加以控制,必须对赵小鬼儿的思维、心理、精神状态进行干预”的调子,都要求他们这样做。
总之,讯问人不可以没有作为。但事实上赵小鬼儿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被抓来的原因,而由不满变成了对抗。
面对刀枪不入的赵小鬼儿,坐在他对面的夏中队可不希望看到他这幅满不在乎的熊样子,他们是讯问人,坐在对面地当中那把破椅子上的是被讯问人。
在长时间没有取得任何进展的情况下,老夏再次跑出去打电话,纪大队听过汇报十分恼火,这时候他可能已经带着满身酒气离开了大酒店,也可能正握着经理的手寒喧告别。
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让局长生气的赵小鬼儿,不最后拿下他的口供,他感到脸上无光,他同意加大讯问力度。老夏回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充当起了真正的“黑脸”。
按照常规,被讯问人在讯问人长时间的逼视下,大多心慌意乱,脊梁骨也塌了三分,平时称王称霸或装傻充愣的嘴脸也吓得无影无踪。
赵小鬼儿不同,他仗着自己根本没犯罪,甚至懒得看他们眼中射出的正义与威严之光,这令自认代表正义和法律的夏中队怒从心起。
“赵吉林!”
老夏猛地把手砸在桌子上,暴喝一声,气势万钧。
“马了个逼!”
“你还能不能说?”
赵小鬼儿着实吓了一大跳。
讯问好似一场肉搏,警方掌握的有利条件可以成为讯问人的武器,但是如果轻易地亮出底牌而又不能致敌于死地,那就等于放弃了武器。
问题是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除了副局长罗本强和他妹妹罗本娟,其他人对案情根本就不了解,“偷车案”如此,“举报信”也如此,只知道是在小区找到了失窃的那辆凌志轿车,参加讯问只是例行公事。
他们没有获得任何证据,也许有证据在领导手里他们不知道,反正到目前为止只有车证而没有其他直接物证。调查结果也没有发现明显疑点。
现在转换到诽谤领导上来,更是没有抓头儿,但老夏几乎跟纪大队一样想法和心事,领导交办的案子不会错,尤其是诽谤的事,似乎非要治赵小鬼儿个罪不可,反反复复讯问他都对公安局领导和市委书记干了些什么,企图从中寻找出破绽。
这也是讯问的一种策略——有时候,同样的话问得次数多了,被讯问人根本没干过的事也会漏洞百出,浑身冒汗,到最后连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都可能对不上茬口,无法自圆其说了。
言多必失嘛!
这时候,平时赵小鬼儿练就的拔犟眼子脾气用上了,发挥了其独特的功效,嘴硬得很,他反反复复说自己没干什么,车他根本没偷,举报是正当权益,走的也是正当渠道。
在这一点上,老赵还是显得智力不足,他的话,至少证实了一些事情是存在的,他只是不承认“诽谤”而已。
“那你就说说怎么个正当法儿?”
赵小鬼儿知道说他们也不信,就是不说。
老夏为了镇住他,想在一筹莫展中打开一条通道,于是使出他一贯的杀手锏,在猛地断喝一声之后,拍起了胸脯。
他指着墙上的锦旗说:“你装死狗是不是?你抬头看看,你看见上面那些锦旗了吗?看到锦旗上我的名字了吗?告诉你,那都是我审的案子!你听说过‘黑社会老大’马军他们的案子么,听说过江北连环杀人案刘铁力这个人么,他们我都给制服了,你算什么?如果像你想的,撒几个谎就能混过去,一个屁也不放就能憋过去,公安局不早黄了?!”
赵小鬼儿还是不吭声。
老夏就走过去,冷不丁猛地揪起他的头发……
那天晚上,赵小鬼儿吃了不少苦头。
一时间,几乎所有参与审讯的人都投入了他们的情感。他们大多出身工农家庭,虽说平时偶尔也显得有些吊儿啷当,甚至面对社会不公也满腹牢骚或义愤填膺,对领导用人不当心生不满,但心底里爱憎分明的警察职责不会变。
后来的实际效果表明,赵小鬼儿在被夏中队揪起头发之后至少又挨了十五六棍,棍棍凶狠,下下要命,即使不被打死,这一顿拳脚也必挨无疑了。
审讯已经变得极其严厉。
一时间,一向以“硬汉”闻名花头镇的赵小鬼儿,如惊弓之鸟,顿时面如土色,哀嚎不止,蹲下身子从裤裆里往外掏屎,连声说:“我交待,我交待!”
赵小鬼儿为他的顽强抵抗付出了惨重代价。
尽管他曾经有过数次被警方讯问的经验和相当顽固的个性,但南关分局可不惯他,包括刑警大队正审他的夏中队长等人。
在历次的刑侦工作中,他们认为自己代表着法律的威严,代表着法律惩罚和社会矫治的力量,代表着正义对邪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