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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衙门前一条街是黄金旺铺地带,衙署前面开满了旅店,酒家,茶馆,这些店铺都得依仗衙门而派生出来的产业,是供衙役们,以及乡里到城里上访递诉状的乡民消费的地方。除了这些吃喝的馆子,衙门附近府右路还开设有钱庄,当铺子,瓦舍,赌坊,青楼。这些大多是有官府合法颁发的营业执照,在衙署附近开设营生,多少会有些后台,店家们也算合符行业规矩办事。
当然,衙门设立了阴阳学,跟典科,前者掌印的是阴阳生,也就是神棍一类的,官方看风水的师傅,除了在衙门当值观测天象星辰,看气候年成,四季节令之类的,还有就是阴阳生到乡里村郭帮农家算命看相,选婚丧嫁娶日子,看看风水宝地,选墓穴坟地。不过也有些阴阳生会一些茅山老道的驱鬼招魂术,这些可以让阴阳生赚些外快。
至于京兆府里设立的典科,也即是医药科,科长类似于后世国营市级医院机构的院长,典科长的药铺子开在衙门对面口,京兆尹以及衙役们要是有个风寒感冒,头昏脑热的小病痛,可以公费到药铺看病。
最近郭暖除了肝火过旺,精神有些紧张兮兮的,脸色苍白得厉害,典科大夫殷勤地给郭暖诊病,不过忙活了一下午,也没有给郭暖瞧明白身体出了什么大毛病,除了开了几副方子,抓了半斤甘草,淮山,枸杞之类的寻常药物,郭暖吃了依然没什么好转,自己估计是最近办案子太过劳累所致。
只是当农历六号月牙悬照的那晚,也就是郭暖上任了五天后,郭暖在衙门后面独立大院起床出厢房拉夜尿,正走在廊下,透过廊亭栏杆距离一百来步子,睡眼惺忪的他忽然看到偏院花园里的古井旁有个黑影闪动飘忽,那个黑影好似感觉到了有人的注视,随即阴恻恻地别过脑袋,令人目瞪口呆的是,那古怪人形物体是一张红脸黑瞳!接着桀桀地怪笑了几声,在幽深僻静的院园里显得异常骇人,随即几息时间在原地凭空消失。
当时郭暖顿时便感到寒气从脚底涌上来,嘴巴张的大大的,瞳孔急剧收缩,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额头冷汗簌簌往下流淌,就连手中攥着的灯盏都掉在地上。
当时本想喊衙门别处院落当值的衙役,可喉咙里咕噜地愣是喊不出一句话,良久发觉自己的脚定在原处颤抖着走不动了。
这几天郭暖以为那夜是幻觉,估计是白天忙迷糊了。
“柳先生,你在衙门当差了几十年,你熟悉衙门的院落,你说这块地的风水好不好呢。”郭暖坐在衙门偏殿中庭,一脸病怏怏地对着一个古稀老道问道。
被郭暖称之为柳先生的老道是衙门阴阳师,干阴阳学有几十个年头了。唐朝的天人感应玄学,还有虚无神灵存在的观念在民间还是很流行的。郭暖本是二十一世纪接受过现代科学素质教育的人,不过自从穿越发生在郭暖身上时,一切科学知识都不能解释这个时空穿梭的现象后,郭暖唯物主义的价值观念被动摇了。
如今郭暖最近撞到一个颇为灵异的怪事儿,要说他平时做人也堂堂正正,心里没鬼,撞鬼后郭暖郁闷得想骂娘,不管真的有鬼没鬼,还是有不怀好意的人故意弄虚作假在深夜捣乱,郭暖他决心近期一定要查清衙门幽灵的事情。
“恩,老夫以为大人所顾忌的都是捕风捉影之事,玄冥鬼魂的怪异事情,实话说老道从业二十余年来,从未遇到过。吾观大人面相,乃是奇人,前世必是经历过一番红尘劫难,现世投胎,乃为渡劫而来,前途虽然多舛颠簸,但大人天庭饱满,面生福像,料想不是短命薄福之人。”
阴阳生长着白须,头戴一顶方巾冠帽,微微作揖徐徐道来,郭暖看他言语恳切,自己虽得不到答案,不再为难老道,只好挥挥手让他退却。
话说老道说的内容倒也没什么差错,郭暖确实因为出差时老婆背着自己找奸夫上床鬼混而气死来到大唐的,老道能掐会算,也说的很是精准,至于老道说自己是个福大命大的人,不像是短命之人,郭暖倒有些怀疑,要说自己的仇家鱼朝恩,鱼令徽这两个太监父子时刻想着要自己的命,就拿郭暖最近身体突然欠佳,又在夜里撞见不可解释的怪古灵异现象,郭暖怎么也不觉得自己是个福气绕身的人。
最近郭暖神经紧绷,好似得了神经衰弱症,一个人午后在衙门幽静的书斋里批阅公文,恍惚间几杆翠竹掩映的窗外一阵微风拂过,发出簌簌地树叶声,郭暖耳朵里也会听成一种人言低声窃窃细语的声响。
搞得郭暖无精打采的,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一紧张,他便会感到口渴的很,最近招来一个干杂活的老妈子,尤其是煮了一手好茶,煮茶妇人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也不爱与大伙接近。但是做事很规矩。
郭暖品尝妇人的茶后觉得这味道很是不错,短短两天就彷佛上瘾了,一天三顿饭后都要让煮茶老妇端上一盅茶汤定定紧张的神经,奇了,只要一喝,人便感到舒坦极了,有种飘飘欲仙的感受。
夜里拉尿很多,加上长做噩梦,每当一惊醒后摸着后背,全是冷汗渍。阿福看主子这般憔悴的样子,也是不忍心他老是折磨,不过看医师看不出毛病,吃药没什么效果,阿福唯一能做得便是夜里照顾郭暖,和他睡在一间厢房,夜里郭暖有什么病情事儿,也好及时照料一番。
最近郭暖正翻阅着京兆府库里的陈年卷宗,他详细批阅了自安史之乱爆发前一年到安禄山死后一年共九年的卷宗,尤其是安史之乱爆发第三年的,这是上两任京兆尹王宛的亲笔做得笔录卷子,不知为何,前几天郭暖还搁在案台上的,有半年的卷宗竟然莫名地不翼而飞了。
关于上两任京兆尹王宛的死,说起来,还跟郭暖的父亲郭子仪有关联。据说安史之乱爆发期间,安禄山叛军两度攻破了长安,而时任京兆尹的王宛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失踪了一个多月,当他再次回到长安时,安禄山叛军已经被郭子仪朔方军剿灭。随即王宛被郭暖老爹以勾结叛党罪,未经审判便被郭子仪杀了,杀头定罪的理由很奇怪,是王宛身为宫中禁军偏将,擅自越俎代庖自封自己为京兆尹,随即暗中勾结叛党。
“临行前,王宛为什么留下这些奇怪的卷宗,以及要偷偷封存在京兆府卷宗库房里最隐秘暗格里?而且他消失的一个多月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战后父亲要匆匆杀害他,连公审的机会都没有给王宛?”
郭暖站在书斋门外的台阶上怔怔地眺望着墙外远山喃喃自语,刚刚身体欠安的他,来到京兆府,心里又带着一连串的疑惑,隐隐间,郭暖感到恐惧涌上心头,自己直觉告知某种危险的气息,他不知不觉中碰触到了关于宫廷上层的禁忌隐秘,好似有种无形的网,包含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好奇会害死猫的。”正当郭暖在台阶上怔怔发愣时,背后一堵墙根处,阴恻恻传来一句微弱的低吟声。显得异常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