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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过暮鼓,落日黄昏,含光大街前天迎接來了吐蕃使节团,如今盛大的仪式场景却消逝不再,不过街上倒是残留下不少庆典炮仗,礼花彩纸的痕迹。
含光街一带酒肆的黎酒很不错,这条街靠近皇宫正门而且它临近接待外国宾客的鸿胪寺,所以外国人消费的商品也特别多,例如用黑色夜光杯盛着的葡萄酒,听说前天西域商驼队运來了一批吐谷浑最为醇厚香甜的葡萄酒,郭暖作为一个酒虫闻风而來,在处理公务之余他便一人來到了含光街的淳风大酒楼消遣。
按照郭暖自己的计划,阿福被他招进了军器监衙署代替了王炎那个常喝酒误事的表侄子,作为曾在京兆府担任过主簿的阿福來说,负责军器监的书记员审核军器监材料损耗账目工作那是小意思。
经过这一星期多不分昼夜的审核,阿福一头扎进了军器监账房里变为工作狂,三十年内所有军器监的账目细则都被他阅览核审一通,坐在库房泛黄的故纸小山堆里熬得阿福眼睛通红,他愣是在短短十天内把账目过目了一通,郭暖看的那是感叹不已。
本來他打算让阿福在一个月内赶工完成任务,沒想到超额缩时完工了,这小子沒白疼啊,替主子干活这么拼命。
那日在军器监监事长官的签押办公房内,疲惫不堪的阿福眼神布满血丝,但神情却无比兴奋,他趁着室内左右闲杂人等屏退之际,他把一本新账目统计递到了郭暖的条案上。
话说阿福在审计账目方面是极有天赋的,他敏锐的直觉和缜密的理财思维在一本本弄虚作假的账目面前就好比拥有一双火眼金睛,这些虚虚假假偷梁换柱的作假账目数据无处遁形,阿福最擅长的无疑是在错误的数目中理清最接近实际的数额找出亏空。
当时粗略翻阅这本阿福审核的报告审核账目,郭暖在震惊之余随即心中有数,躺在扶手太师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错,阿福,辛苦你了,这几天放你假,”
郭暖原來保守估计贪腐的数据原來与王炎那帮人实际数额相差了那么远,这无疑让他极为震惊。
亏空一事儿牵扯到了十几个部门,做假账在军器监里算是公开的秘密,账目的运作涉及到拨款的户部,配置武器装备的兵部,还有一部分工部与军器监合作的工事,再有是决策的中书省,几乎各大重要机构都有交往。
郭暖从一串串蹊跷的钱额数目发现眉目,各个衙署來往中消耗的亏空中一系列错综复杂恍如蜘蛛网密集遍布,这是一张令人吃惊的贪腐网络。
郭暖在酒肆雅间一人独酌,他喝得有些心不在焉,此刻不由喃喃自语。
“,,要是把王炎拉下马,这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他背后多少牵涉其中的大佬要卷进來搅这趟混水,奶奶的,说不定个个眼红目赤的像獠牙恶鬼要生吞活剥了哥,估计最大的后台元载也要发飙了,”
郭暖摸了摸怀着的那本账目,无疑它是一个可以瞬间引爆京城政坛的大炸弹,要么是揭发的一派势力彻底击败腐败一派,要么是清廉派与腐败派彻底反目打起了你死我活的全面对抗战,最终势力薄弱的一派反遭重创消亡以政坛一线。
郭暖前两天又杀鸡儆猴寻找了借口撤掉了王炎党派的几名衙内官吏,他从国子监招來了几名新人顶替岗位。
郭暖是故意鸡蛋里挑骨头的,他按照渎职罪把那几位官吏撤掉的,渎职罪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掌权的郭暖那一刻不由感受到了上位者行使权力的快意。
在军器监大院当众下令武差将那几位渎职官吏各打四十杖,实行四等豉刑后卷铺盖回家,无疑这对于剩下的王炎那批旧吏來说极具有威慑力。
不过好似郭暖动不动就寻借口与王炎他们过不去的行为,这让他们工作稍微去掉了惰性,半个月來他们确实是干得兢兢业业,在郭暖雷达般眼睛在军器监上上下下时刻扫描之际,他们也根本沒机会偷懒或是做假账揩油水,个个主动忙活得像是打了鸡血不敢停歇。
吐蕃使者到來,郭暖参与马球的训练量也徒然增加,看來代宗对于与吐蕃打马球交流赛很是重视,不过太子与均王两人在马球队里却合作得有些气氛压抑,两兄弟表面上客气礼仪除了一般的寒暄之外,倒是沒有什么共同的语言交流,夹杂在这两个皇子的随扈们日子倒是不好过话,比如郭暖感受到了两兄弟之间浓重的火药味。
不过郭暖他是腹背受敌,自己坚定得站在太子李适那一派,免不了也不受均王的待见,当然打马球感受到背后总有一双热辣辣的怨恨眼神折腾得郭暖不自在,不用猜,他也知道便是元方这臭小子散发的怨念。
最近心情沉重,郭暖喝酒有些不尽心,一般在这家酒楼一人要喝掉琼浆玉液般昂贵无比的陈年一坛,此刻他只是独酌了一小瓶。
话说这淳风酒家的掌柜与郭暖还是很有渊源的,这酒家是汾阳王府的产业,细究起來郭暖作为郭家的嫡系子孙也算是酒店的东家后台了。
老掌柜年过七旬,年轻时在汾阳王府内当差管事过,如今在外替郭家承办打理旗下的一部分产业,其中也就包含这家淳风酒楼。
这天老掌柜看到自家少爷一人独酌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少爷,瞧您一人喝闷酒,也不上菜,空腹喝烈酒容易伤身呐,”老掌柜挪步走到郭暖那雅间桌旁好言提醒道。
“哦,若不是康老伯提醒,我倒是沒在意这事儿,”郭暖刚要端起一杯瓷杯白酒一饮而尽,恰好老掌柜上前说道。
“呵呵,最近老喝高度数的酒也沒意思,本想消遣解闷,但越喝脑子里越混沌,嘴里淡出鸟了,不喝酒又沒什么乐子,对了,康伯,酒楼里有什么喝了不上头的新品种好酒么,”
“不上头的酒,”
康伯沉思了一下,他随即呵呵一笑拍了一下脑门道;“对了,老夫有个在吐蕃做生意的朋友回长安捎來了一坛吐蕃酒,”
“叫什么來着,”康伯细想了一阵接着道:“对,青稞酒,西部那边特有粮食酿造的酒,老夫尝了一杯,味道确实不错,酸中带甜,饮后一点也不会上头,朋友说这是藏传圣地金塔脚下泉水酿制的上好青稞酒,还具有醒酒的功效呢,”
“快,快让我尝尝,”郭暖一时好奇,话说前世时他也沒尝过青稞酒,如今由此机会岂能放过。
“好嘞,少爷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