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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
一个甲喇章京急匆匆的冲进了多尔衮的帅帐之中。{[}
“宁远!宁远方向有大队明军骑兵!”
“松山的模范旅也有动作!”
南北两个方向的明军精锐都行动起来了。
“慌什么!”
多尔衮尚且不曾表态,一旁的扬武大将军多铎早已挥起马鞭朝着那甲喇章京迎头打去,对于这种遇到些风吹草动便惊慌失措的奴才,不打怎么可以?
“宁远那群家伙也来凑热闹,捡便宜?”
多尔衮冷哼了一声,对于此时驻守宁远的吴三桂军,虽然知道他在辽东军之中算得上佼佼者,出类拔萃的人物,也曾经与他所部正白旗交过手。但是,从内心深处,多尔衮对于宁远军的重视程度,远远低于此时正在与他们相向而行的松山模范旅所部。
“来了多少人马?”
沿着从宁远往锦州方向的官道上,一队明军正在急速前进。大约三千人的队伍,,一色的马队骑兵,内中几乎都是身着黑色甲胄,典型的吴三桂家丁精骑装扮。
在这股骑兵后面,沿着大道行来的队伍形成了一道人头组成的浪潮,远远望去似乎无边无涯,一个又一个整齐方阵看不到尽头,旌旗猎猎,火红的大明日月旗翻滚。
触目间,一个个方阵中,尽是密集的帽儿盔,密密的鲜红的长身罩甲,典型的明军步兵打扮。
步兵方阵远没有骑兵行动起来那般气势和威风。但是,声势却是更为浩大!几乎每一个方阵之后,都尾随着大量的车辆。双**车上满是堆积的高高的各色物品,用苫布盖着,粗大的麻绳拴煞的紧紧的。
更有不少民夫和那些身上只有一件棉甲,头上戴着折上巾的宁远军中辅兵们一道奋力推动着明军之中各色战车和十几门六磅炮、数十门大佛郎机在崎岖不平的官道上咬牙前行。
一杆高有丈二的大纛旗下,吴三桂全副盔甲冠带,勒马站立在路旁的小土包上,很是满意的观看着军兵们的前进速度。
从早上出发,便听得塔山方向隐约有炮声传来。这位郡主娘娘虽然脾气大了些。不过确实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夺下了虹螺山、打鱼山之后,更是马不停蹄的发起了对塔山的攻击。
如此,驻守在塔山等处的奴酋多尔衮,势必要将主要精力用于防御南粤军来自打鱼山方向的攻击。对于陆地上的明军行动便是坚守不出。
这一佯动。便达到了目的。
从宁远出发。经过塔山,与自松山南下的模范旅军马会合,一道将这批过冬物资运到锦州城下。从小凌河方向突破济尔哈朗的方向与舅父的军队完成交接。如此一来,锦州这个冬天便告无忧。
“只可惜天气太冷,大凌河封冻,否则,郡主的水师便可逆流而上将补给运到锦州城下!”
先求稳当,再求变化。这是当日众人议定的作战原则。首先一点力求锦州不失,之后再逐步打通与广宁洪督师的联系。
“我们耗得起,建奴未必耗得起!”
李华梅在众将面前意气风发的为众人分析敌我态势。
只要这些棉衣、燃料等物资进了锦州,舅舅便可以守住一冬天。这便给大家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为他解围。
一面脑子里有些得意的畅想,眼睛里却鹰隼一般锐利的打量着附近的情形。骑兵的行军动作、纪律,步兵的前进速度,远处山坡附近那些建奴游骑哨探的动作,以及自己家丁上前驱逐的矫健身姿,不时有家丁高举着一颗颗金钱鼠尾发辫人头高呼酣畅的奔驰而过。这些景象都在他的视野当中。
“大帅。前锋哨骑传来消息,他们已经看到了松山的弟兄们的旗号了!应该也是哨骑!”
一名吴氏家族的家将有些兴奋的向吴三桂禀告前方的最新进展。与驻守松山的模范旅会师,这一下宁远军最危险的时刻便已经过去。数万人合兵在一处,便是两白旗一起从工事之中杀出来,他们也不会害怕!
“告诉弟兄们,加快速度!一定要在建奴大队人马出动之前与吴旅长所部会合!”
“派人马上去将这里的情形飞报南粤军华梅郡主处,请她继续督师猛攻,切勿令建奴有余力分兵!”
几名家丁呼啸着策马在队伍当中往来传达他的军令,顿时,大队步兵加快了脚步,喧嚣声、吆喝声,车辆碾过地面发出的辘辘声交织在一处。
锦州周七里五百余步,又有护城河,城墙高近十米。南面城墙外,还有一小段城墙,在城的四面,还建二层重楼式城楼,同时锦州东面,西面,北面,皆设有关厢小城。
在锦州城的西南角,有广济寺与千年辽塔,此塔高达十三层,又座落山丘之上,可谓锦州的中心制高点。站在塔上,四周动静一览无余。历年的战事中,城内守将,都居塔上,以此为指挥调度。
此时古塔的塔顶一层。正站着一群顶盔披甲的大明将官,为首一个年过六旬的大将。正是大明太子少傅,左总督,锦州总兵祖大寿,关宁军将的核心人物。
“大哥,松山的人马往南下去了!”
居高临下,又有望远镜的帮助,祖大寿的弟弟祖大弼,兴奋的脸色通红。原本和钢针一样的胡须也是一翘一翘的。
城墙上,还有三处关城上,那些裹着折上巾,穿着短身罩甲的锦州守军,也无不是欢声雷动,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兵器大声喝彩叫好。
这段时间,对于锦州守军来说。可谓是人生之中最为丰富多彩的一番际遇了。先是从被鞑子重兵包围之中,朝廷大军杀到,迫使建奴撤走围城兵马,锦州之围解了。可是谁又能够想得到,不过解围之后十几天,便是又一个噩耗传来,连解围的兵马都被建奴包围在了广宁城。
锦州再一次被济尔哈朗引军马包围。
不过,众人还没有来得及面对重兵围城而产生惶恐之际,便又有新的好消息传来,朝廷的第二波援军到了!
而且为了一战而平定辽东。朝廷这次发了狠心。命宁远伯引所部军马北上援辽。这一来,顿时让锦州城中军民士气大振!
不为别的,锦州当日解围之时,大家可都是看得很清楚。作为解围主力。来援大军主心骨的模范旅。风头一时无两。可是,祖家的将领们私下里听了解这支部队底细的吴三桂介绍之后,不由得咂舌不已!原来如此强悍的一支队伍。居然也只是宁远伯麾下的杂牌队伍,被皇上和朝臣太监们用高官、厚禄(这个有点委屈了,崇祯给的军饷也未必比主角多!)从宁远伯手中挖墙脚。
反水的队伍都这般强劲,那么嫡系精锐来了,该是何等样式?!
“大哥!这次又该咱们立功的时候了!”祖大弼咧着大嘴笑得十分开心。不管是谁解了锦州之围,祖家兵马死守锦州的功劳是笃定的。他们只要在城墙里安安稳稳的待着,便有一份功劳和赏赐落到手上。上一次洪督师解围的朝廷赏赐还没有花完,这一次解围的犒赏又一次到了眼前。
“不要得意的太早了!”祖大寿呵斥了弟弟一句。
祖大寿的声音低沉浑厚,坚定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味道。
这是多年站在权力颠峰所养成的习惯。毕竟在辽东这个地方,能抗衡质疑他的人太少了,便是蓟辽总督洪承畴,以往见到他时,也是客客气气。
“让底下的孩儿们把战车准备好,一旦长伯的人马冲到锦州城外,我们的兵马便立刻杀出去接应长伯,小凌河一线的鞑子长沟薄弱,正是最好的突破口!”
“放心,我这就去让孩儿们准备!”
“多备些土袋子,准备填平壕沟!”
锦州城南面离小凌河不远,不便扎营,不便列阵,所以在那个方向,只有一些游骑奔腾。不过越过小凌河,在南岸不远,也有一些营寨,但相对较少,之前是清军故意放开的口子,方便明军援兵前来的陷阱。
但是,同样的陷阱,对付绵羊可以,对付老虎豹子就未必可行了。
“二哥!我们派些人马冲出去,将吴三桂这支运输补给的车队冲散,就算不能全歼了他的军队,抢一些物资回来,也是给奴才们打气的好事情!”
远远的站在山丘上,望着被吴三桂的大队骑兵和步兵、战车护卫的十分周全的无数车辆,从那沉重的辘轳声和隐约可以听到的赶车人摇动鞭子,催动牛马赶路的声音,还有接地连天的牛马嘶吼声,都让多铎轻而易举的判定,这支队伍,有油水!
“传令下去!南粤军攻势正急,两白旗所部若有一人一马胆敢擅自离开阵地者,立斩!该员所属两级上官,降级!褫夺家产!官员所部兵马交由友邻部队官长统辖!有丢失阵地者,亦属同罪!”
多尔衮冷森森的声音让人们跃跃欲试的热情顿时被一桶冷水浇灭。
对于二哥的这个命令,多铎虽然心中腹诽不已,但是却是十分严格的吩咐给手下的将领们务必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
回到了塔山堡内,原属于守备的府邸之中,多尔衮命人生起了炭火,让几个原本塔山堡内俘虏蒙古妇女伺候着脱下甲胄,献上奶茶。
兄弟俩个对坐喝了两口热气腾腾的奶茶,补充了些热量之后,多尔衮十分舒服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多铎,你是不是觉得二哥有些胆怯了?”
多铎也不说话,只管大口的喝着奶茶。
“围困锦州,是他济尔哈朗的差使。我两白旗担负的使命是在塔山一线阻敌增援。如今我军面对着南粤军数万精锐以数百门火炮掩护下,悍不畏死额连续冲锋。自顾尚且不暇,又有何力去阻击吴三桂、吴标两部精锐的联合行动?若是因此而导致塔山失手,三股明军合流,这份责任,谁来负担?”
多铎人称荒唐王爷,打仗勇猛绝伦,但是绝对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一勇之夫,相反,荒唐行径,不过是他作为弱者时自保的一种政治智慧的体现。
听得二哥这般口述了一下战报。立刻便十分明白多尔衮的用意所在了。
“也对!我们这里面对南粤军的冲击。实在无力应对背后的明军两部兵马!”
让济尔哈朗那个老狗去面对吴标、吴三桂、祖大寿三股明军的疯狂冲击吧!兵法有云,穷寇莫追,归师莫遏。如今这三股明军为了冬天的补给,算得上穷寇了吧?
多铎心中有点幸灾乐祸。济尔哈朗。你个没骨头的老狗!黄太吉那厮与你有杀父杀兄大仇。你居然还能如此忠诚。当真是个好奴才啊!
也好!那就让你好好的尝尝吴标那厮的排枪猛轰,骑兵如墙而进的厉害!还有吴三桂的狼骑,本王就不相信。你镶蓝旗的兵马能够比两黄旗、正蓝旗和我两白旗的精锐厉害1
我就在这里看你如何在锦州城下伤兵损将,被打得元气大伤。让祖大寿那厮先行替本王将物资收好、保管妥当!
京城,朝阳门的码头上也随着夜幕降临,暂时的安静了下来。阵阵北风吹来,天气越发的冷了,要命的北风还夹杂着阵阵雪花和冰碴,吹在身上、脸上,立刻让人脸色泛青,嘴唇透紫。
那些码头上的苦力们躲在一个个小客栈里,大口的吃着用猪牛羊内脏烹煮而成的卤煮火烧,这些动物内脏,富含着脂肪和热量,正是这些下苦力谋生的人们所喜欢的。有些人更借着二两热酒来抵御寒气,祛除疲劳。
距离朝阳门码头不过里许的禄米仓胡同内,一栋不起眼的深宅大院前,停着数十部轿马车辆。
这宅院外表普通,内中别有洞天,几出几进,极其宽大的院落,房舍规制逾制不说,主要的房屋俱都是使用楠木、花梨等贵重木料作为梁柱檩柁使用。一道一道的火夹墙,使整座宅第温暖如春,堪比后世的空调,暖气,甚至更加环保。
此时正厅之上,正在举行宴会,密密的丫鬟婆子侍候,诸位客人坐的,也皆是黄花梨官帽椅,黄花梨八足圆凳,上面铺垫着毫州贻锦绸。
漳州的水仙、福建的柑橘,广东的荔枝,台湾的甘蔗,甚至更加昂贵的山竹、红毛丹等物,也是在众位客人面前堆砌杯盘。
这份豪奢气派,莫说是穷得滴答乱响的崇祯,便是京城之中的各位勋贵、六部官员、内阁的阁老见了,也要甘拜下风。
正中的一张硕大的圆桌上,八个老者团团而坐。
为首的一个老者,脸上皱纹堆垒,尽是风霜沧桑之意,颤巍巍的举止,满是老年斑的脸上,依昔可看出旧时棱角分明的正方脸,典型晋地相貌。
浑浊眼球中偶尔一现的精光,足以让人明了,此人老虽老矣,但是头脑却是越发的精明,手段更是老辣无比。
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晋商八大家的首脑,范永斗。
同他坐在一处共饮的,则是其余七家的家主。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等人。
这八家商人,算得上是明代使用开中法来保障九边军需的既得利益集团。不但供应九边驻军的粮草和一应必须之物,更是与蒙古部落往来通商。张家口的崛起,便是拜晋商与蒙古部落之间的往来贸易所赐。到了清末,张家口对内外蒙古和俄罗斯的进出口贸易,更是达到了一亿五千万两白银,占据了当时全国贸易的三分之一。(那些说詹天佑修京张铁路是为了老佛爷上坟祭祖方便的人,可以去面对墙角反思了。)辽东努尔哈赤起兵作乱之后,更是给了这些商人们一个绝好的机会。
由于和明王朝的敌对关系,他们所需要的军事、生活物质,只能通过张家口的贸易市场获得,也就是以张家口为基地运转过去,为了获得所需要的物资,便不惜血本的高价购买。反正都会在战场上夺回来的。所谓赔本买卖没人做,杀头买卖抢着做。面对着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范永斗和其他七家商人便开始做这方面的生意,“与辽左通货财,久著信义”。据道光年间的《万全县志》记载:“八家商人者皆山右人,明末时以贸易来张家口。曰: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发,自本朝龙兴辽左,遣人来口市易者,皆此八家主之。”
业务范围除了走私粮草铁器并代辽东反贼们销售辽东出产的皮、生金、人参鹿茸等物,更将辽东反贼们劫掠来的财物向内地销赃,使大明朝廷封锁政策失败,哦,算是洗钱吗?
这些作为,被近代一些史家称为“为明末晋商之奸雄,为满清周转所需军需粮饷,间接为清兵引关,实属当时汉民族之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