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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
曾经被多铎、多尔衮兄弟攻占的德王府,虽然经过兵火之后变得残破不堪,但是,规模却是仍旧还在。
守汉奉了崇祯的旨意到山东剿贼之后,便将这座残破的王府命人草草收拾了一番,堂而皇之的开始了利用王府开设自己的剿贼大总统行辕的日子。
反正不管本伯如何为朝廷做事,怎么忠心报国,那些眼睛上夹着显微镜的清流们,御史们,还有各处书院之中的读书人,都会根据大明的法条、祖制寻出无数条李守汉的不是来。
往日里半城春色一城湖的济南,一队一队的明军正在沿着大清河往山东各地开去。
作为南粤军在山东的最高级别将领,第二镇统制陈天华担任了剿贼大总统行辕的营务处总办之职,负责督导山东各路明军、乡团来进行剿匪、平贼。还要和远道赶来参见宁远伯李守汉的刘良佐、刘泽清等山东军马头目打交道,每日里忙得不亦说乎。
这些大大小小的军头们忙不迭的赶到济南来,除了按照上官之礼参见李守汉之外,更多的则是毫不遮掩的开口向李守汉和陈天华等人索要军饷、军粮、刀枪器械、盔甲帐篷药物,甚至连锅碗瓢盆都是在他们开出的清单之内。
在他们看来,似乎李守汉的箱子里藏着沈万三的聚宝盆、铁拐李的葫芦,机器猫的小口袋,只要想要什么。开口就是了。
“刘良佐要一万件铠甲,五千柄长刀,六千杆长枪,二千杆火铳,十五万发子药,五十门大佛郎机,一千桶火药?刘泽清居然还要每月不少于五万银元的军饷和犒赏?”
李守汉高踞在银安殿临时改造成的大堂之上,手中哗啦哗啦摇动着几份禀帖,那些是来自两位刘总兵的公文,方才守汉朗读出的数字。便是从这上面而来。
对于这些内地军头们的狮子大开口。想把南粤军当成乡下羊牯来宰。陈天华和廖冬至等人倒是不说什么,碍于南粤军的军纪,他们只是脸上露出了一阵阵不屑的笑容,倒是京营的两个副将。却是不管不顾的跳脚大骂起来。
从京师到天津。从天津出海到登莱。又从登莱一路到济南,他们早已被南粤军收拾的服服帖帖。一路的军威和各种物资供给,让他们对南粤军服气又羡慕。对于守汉和南粤军的军令也是顺从了许多。不过,在南粤军、在守汉面前收起的那份傲气,跋扈,不一定在别人面前也收敛了。
相反,对于山东本地驻军,他们的傲气则是足尺加三。本来嘛!咱们是京营将士,又是在宁远伯麾下听命,这份双重的荣耀,哪个比得了?
所以,当耳中听到刘良佐、刘泽清的狮子大开口之后,不由得两位副将大人跳脚的大骂起来。
“什么狗屁玩意!寸功未立,便胆敢在伯爷面前索要军器赏赐?伯爷是仁厚长者,咱们眼里可是不揉沙子!”
“就是!好大的狗胆!居然向伯爷勒索赏赐,伯爷脾气好,老子的脾气可没有那么好!”
三千营和神机营的兵马这一路上也着实没有闲着,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被宁远伯几乎扒了一层皮。
三千营在登莱登陆之后便和第二镇的骑兵一道训练,学习南粤军骑兵的如墙而进,这倒是让三千营的军官和士兵们得其所哉,大家一起往前冲,互相助威壮胆。
但是神机营就是叫苦不迭了。
甫一登陆,便被召集起来,同廖冬至的第三旅进行混合编组训练。那些个子不高,甚至看上去有些矮小黑瘦的甲长们,手中拎着鞭子,几乎是手把手的将整个南粤军的火器作战流程教了神机营一遍。之后便是实际操作。
训练嘛!倒也简单的很,神机营的兵和三千营的兵联合训练。
三千营的骑兵如墙而进,那边神机营的火铳兵们列成数列举起不曾装填弹丸的火铳瞄准射击。但是,如果骑兵不曾冲进三十步以内便开火的,甲长们手中生牛皮加铜丝的鞭子便会很好的同这些士兵的身体进行一番触及灵魂的接触。
但是,人是苦虫,不打不行。当这些平日里鼻孔朝天的京营子弟,被根本不讲什么门第关系的南粤军甲长们一顿劈头盖脸的皮鞭抽打之后,也知道照着军令行事便有好处,不按照军令行事,或是不能照着长官的命令做出来动作,等待他们的将是皮鞭、军棍,饿饭等等小科目。
从登州府、威海卫等处一路开进到济南府,往日里吊儿郎当浮华之气严重的京营兵马,竟然也褪去了不少浮华气质,取代的是成为百战精锐的苗头。
看着自己的部队一天天的变样,两个和成国公、襄城伯各自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副将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有一支强兵精锐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意味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靠着宁远伯的兵马立功、养兵都不成问题,能不能建功立业,就要看他们自己的了。可是如今,这二刘居然大言不惭的跳出来要枪要粮要钱,要将本来属于自己的补给和立功机会夺去,这还了得?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抢了别人升官发财的机会,这个仇,基本上和刨祖坟差不多了吧?
“罗祖明、谈奇瑞,你们二人可想立功?”
守汉发了一通脾气,将手中的公文放到一旁,和颜悦色的朝着眼前的三千营副将罗祖明,神机营副将谈奇瑞问话。
“末将等追随伯爷自京师至山东,无一日不打算追随伯爷之骥尾,为我大明朝廷剪除叛逆,扫净烟尘!”
到底是出自京师驻军,表态的口号被罗、谈二人喊得整齐划一。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们在下面排练了多少遍呢!
“好!既然你二人急于为大明建功,本伯便给你们这个机会!”
随着守汉一个眼神,在场的营务处参谋们立刻抬过来一个巨大的木架,架子上高悬着山东各处州府的地形图。上面用不同的颜色小旗做着标示。
众人凑过去仔细观看。地图上,除了用白色三角旗帜代表着流窜入山东的阿巴泰所部之外,更有以八卦为标记的十数面小旗罗列在运河沿岸的各处州府。
自从阿巴泰窜入关内,李自成开始在河南大肆攻城破寨以来,原本已经沉寂的山东大地又变得烽烟处处。其中有些资格老的家伙,更是在天启年间便和徐鸿儒一起造了一次反。前番守汉领南粤军入卫之时,这群家伙还好死不死的去打劫南粤军的粮食辎重。
在各地的教匪头目当中。又以沈智﹑夏仲进﹑张柬白﹑侯五﹑周念庵﹑孟先汉等人最为凶悍。眼下已经也分别攻占滕县﹑邹县﹑峄县等县城及漕运要道夏镇﹐并进攻兖州﹑曲阜﹑郯城等地﹐很快控制了山东境内运河两岸的广大地区﹐阻截漕运﹐多次重创官军。
这些家伙如此顺利。一来是故地重游,上述地区在徐鸿儒造反时便被这群教匪洗劫过一次,算得上是熟门熟路。二来从孔有德吴桥兵变之后,山东的军力大不如前。前年又被多尔衮劫掠了一番。可谓是元气大伤。
邹、滕二县北邻济宁。南接徐州。是运河漕运的重要地段,更是为大明朝的经济命脉上的要害。
历史上的运河漕运对于定都于北京的明清两个王朝来说,无疑就是一条大动脉和高压动力电源线。没有这个。任凭你是什么圣明天子一代雄主贤君,都玩不转。这就是为什么守汉几次进京时,面对着有可能与大明中枢大员们撕破脸时,都要安排截断运河漕运的后手原因。
“此地一坏,国家进退之路已穷!”
如果不是守汉利用海路运输,不停的将大批的粮米布匹油盐银元运到天津,转运进京,只怕随着上述地区的丢失,京城的粮价已经是一日数变了。
“前番徐鸿儒作乱之时,邹县丢失,亚圣府被难。亚圣的六十六代孙孟承光先生及其长子孟宏略不幸罹难。如今教匪又有窥探曲阜之势,你们立刻引军马前往,会同第三旅的廖旅长一同剿灭该处贼匪!”
以三千营、神机营的精锐,又有廖冬至的第三旅在后面做靠山,如此的泰山压顶之势去对付区区的一群教匪,这样的仗无疑就是伯爷送一场大功劳给咱们兄弟二人!这如何不赶快欢天喜地的接下来?
罗祖明和谈奇瑞二人毕恭毕敬的陪着廖冬至一路出了济南沿着运河南下往邹县、滕县而来。
“廖老哥,伯爷为啥要如此兴师动众的对付区区的教匪?难道当真怕他们与流贼、建奴合伙不成?”
在扎下营寨之后,罗祖明命自己的随军厨子整治了一桌酒席,请廖冬至来饮酒,谈奇瑞作陪。
一路走下来,罗、谈二人已经充分施展出来了京营子弟将领的一大才能:交际。无数的马屁搞得廖冬至这个粤东农家子弟出身的汉子,虽然对眼前这二人仍旧有些瞧不起,但是却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你们却是不知道,目下在山东的教匪大头目,所谓的闻香教掌教王可,居然狗胆包天的,命人在主公书房门口留了一封书信挑衅。主公大为恼火,特意命你二人随我出战,务必要一举荡平这些叛逆!”
廖冬至放下手中的酒杯示意亲兵取过自己的护书,从内中取出一份抄件递给罗、谈二人。
这份抄件是将王可命人投递的书信复制后给各军将领传阅的。
“无生老母座下执掌东大乘教教门法王石佛王可书至南蛮龙虎将军宁远伯李戏下:
刻下亿兆神军齐集,本当扫平疆界,玉石俱焚,无论贤愚,付之一炬,奈何济南人烟稠密,百姓何辜,受此涂炭。故暂不以攻击也。”
“汝等南蛮犬羊之辈自恃兵强,实则不堪一试。如尔等不避畏刀剑。东有旷野,堪做战场,定准战期,与我神军决战,雌雄立决,何必缩头隐颈,为苟全之计乎?殊不知破巢之下,可无完卵,我亿兆神军到一处,尔等丑辈一概不留。”
这份挑衅味道极为浓烈。字里行间充斥着对南粤军的不屑的书信。便是罗祖明、谈奇瑞二人看了也是被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生烟。
“廖老哥,你说,这群教匪咱们该如何处置他们?”
“主公有命。咱们只管将邹县、滕县一带的教匪消灭。切勿使一人漏网。至于说济南城内潜藏的教匪暗桩眼线。此刻怕是也在劫难逃了。”
当晚,济南城中闭门大索。
光是打着什么大乘教、东大乘教、大乘弘通教、弘封教、大成教,善友会、弘阳教、无为教、清净门(俗名清茶门)、白阳教、白羊教、归一教、金幢教等旗号的各色教门的点传师。香主、坛主、活佛之类的额,就不知道抓了多少,有些虽然没有扯旗造反,但是与闻香教关系密切的其他教派比如什么圆顿教、大乘圆顿教、收元教也是被连根拔起。
城内登记户口,发放户籍帖子,登记门牌号码,编制保甲,实行十户联保制度。凡是有外地来人不到有司进行登记者,邻里如果互相隐瞒,一律十户同罪!举报者有重赏!除了官家给的赏赐之外,罪家的家产可以分给三成。
这样一来,济南城内的治安空前的好。
那些济南府和历城县的衙役们领着南粤军的将士在城中的大街小巷到处缉拿可以分子。
拿到了也不多问,只管让那嫌疑人说一句,“无生老母是个什么狗屁东西?王森王可父子欺世盗名骗取钱财。”如果很痛快的说了的,便另行处置,如果坚持不说的,立刻捆起来。大多这样的人,十之七八都是教徒。
“抓了这些人,还有那些同咱们打仗的教匪俘虏,该如何处置?总不能都杀了吧?”
“杀了?上天有好生之德!”
廖冬至狞笑着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他很是惬意的摸摸自己的短髭,“二位兄弟,想不想又立功,又发财?”
“想啊!”二人又是异口同声。
“一个壮年教匪俘虏,一个银元。一个女教匪,半个银元。三个幼童教匪一个银元。但是不能诬良为盗,必须得身体无伤无病才可以!”
“这,大人您的意思是?”
“主公在南中开荒垦田,修路架桥,哪里不都要人干活?这些教匪杀了着实可惜。不如让二位兄弟发个小财!”
罗祖明和谈奇瑞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渐渐浮现出来的越来越浓的笑意。
“早就知道跟着伯爷做事极爽快,不想伯爷如此的体恤部下!”
大队人马过了肥城,斥候和边马们便感觉到气氛十分的诡异了。
大道两侧,树林中,丘陵后,不断的有诡异的身影闪动,窥视着眼前这支大军。
这些人便王可和几个香主、坛主所自封的元帅、丞相率领的闻香教教匪队伍。
其实早在南粤军与罗、谈二将率领的京营部队出了济南之时,身在东平一带的王可等人便己经接到了潜伏在济南城中的暗桩和开坛收徒的会众送来的消息。南粤军属于外来户,且内部管控极为严密,一时间无法伸进触手。但是济南等处,无论是官衙还是军营,或者仕绅大户的深宅大院,对于这群装神弄鬼的家伙来说,无异于是通衢大道,丝毫挡不住这些教匪神棍细作的刺探,更有些官员、绅士本身就是教匪信徒。
所以对于这支大军的行动,王可可谓是了如指掌。早已和手下几个大头目商议好了伏击的方案。战场便选择在东平县境内。待官军进入伏击圈后,圣教大军便自东向西猛烈冲击官军的行军队伍,将官军赶下东平湖。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王可也和部下们反复揣测,决定诱敌深入和猛烈攻击应该结合在一处使用。
教匪们分为几部,先以小股部队引诱官军深入,让官军获得小胜之后追击,沿途再抛撒金银财帛,若官兵中计后猛烈追击,或争抢金银大乱的话,他们埋伏在官道东部的数万教众便突然群起围攻。
“此计定然让号称从未有过败绩的南粤军官兵大败涂地。”
王可恨恨的望着远处苍黄的东平湖上芦苇丛。
原本是他很稳固的根据地的济宁、东营、聊城、夏津、武城、滨州、泰安、菏泽、平原、德州、青州地区,原本三分之二以上的土地是归德王等宗室所有的,那些王庄之中的佃户们每每都是他闻香教发展的潜在对象。
但是自从前年,这些土地变成了宁远伯和南粤军的产业之后,这群原本猥琐怯懦的泥腿子,竟然也开始直起了腰杆来!
田庄被退役的南粤军伤残官兵依照军制组织起来,农户们有了稳定充足的粮食油盐等生活保障,冬天有棉袄,伤病有医药,完成了生产任务有分红,丰收之时有奖励。农闲时青壮年们被组织起来进行军事训练,以确保自家的安全。这些都让生逢乱世的人们看得到摸得着的好处和希望。
人在充满希望和阳光的时候,只会相信现实,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所谓宗教、来世上。
这样一来,王可的市场便无形之中被压缩。
起事之后,各地都十分顺利,唯独上述地区,教匪们纷纷铩羽而归,被田庄里的壮丁队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的。
所以,他和他的圣教便只得绕开这片广袤富饶的地区。在一个狭小的区域内活动,粮草、兵员都十分困难。
今天,他要在东平湖边将宁远伯的军队打得大败,让那些泥腿子们看看,究竟是谁才是他们的真命天子!
正午时分,从东平湖上吹来的水汽被寒冷的北风强行以寒冷的暴力结合,产生了他们的结晶。夹杂着冰凌和雪花的小雨夹雪,不时的落下,滋润着干燥的大地。
随着闷雷似的马蹄声响起,远处官道的烟尘有若铺天盖地,伴随着腾起的烟尘,一大片黑压压的骑兵往大洋乡一带奔来。
这些骑兵行进队伍肃整森严,五骑一列,前后相距十步,左右间隔两步,队间相隔二十五步。马上的骑士,个个戴着八瓣帽儿铁尖盔,身披镶铁棉甲的军士背着鸟铳,身披铁甲的军士马鞍套内插着长枪。
随着寒风的鼓动,各人铁盔红缨,还有鲜红的披风大氅就随着马匹猎猎飞舞,加上各人盔甲涂上红漆,一片耀眼的火红颜色。
正是三千营与第三旅的骑兵队!
稍后,神机营与第三旅的大队人马更以山岳一样的气势缓缓跟进。
当廖冬至的大队人马越过了东平县的大洋乡,准备到东平县城驻扎歇息之时,数骑前方斥候哨骑飞马而来。
“大人!前方十里左右,有二千余教匪拦住了去路。看样子,是想打一仗!”
ps:不好意思,年底前事情多一些,来不及更新。我努力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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