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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过后,从南到北的冬小麦已经开始泛黄,那些侥幸在天灾**当中能够苟延残喘的地方,也开始琢磨着抓紧时间开镰割麦,好让自己能够在这乱世当中继续挣扎下去。 `
辽东也是如此。
山海关、宁远一带的军屯,还有那些曾经“丁逃地荒”的田地,如今也是麦浪滚滚。当日松山大战时,李华梅为了激励士气,令隆盛行在宁远、塔山一带大量销售的铁制农具、一种步犁,此时挥出了他们的性能。
在那些军户和招募流民的耕种之下,多少年不曾有过的情景出现在了吴三桂等人的面前:连绵数十里的麦田,高粱,绿油油的波浪在辽西走廊上起伏翻滚。
只要能够支撑到麦子下来之前辽贼们不来,麦收之后咱们便是谁都不怕了!这是辽东各镇将士的一致看法。吴三桂已经向辽东各镇将领传下话来,收获的麦子咱们的舅舅有话,一石麦子可以换一石五斗的稻米,高粱则是一石高粱换四斗米。这样的交易,谁不愿意做?(事实上是一石麦子换两石稻米,一石高粱换五斗米。李华宇也是秉承了李守汉的旨意,大量收购麦子、高粱,为的便是北上时行军作战方便些。至于说差额是怎么回事,相信大家绝对不会认为吴三桂是从中渔利的。)
山海关的总镇府内,在吴三桂的签押房之中,他的几个师爷、幕僚也是一脸喜色的向他禀告各处农田作物的情形,只要不下大雨不刮大风,今年的麦子势必丰收。
有土斯有财,有财就有饷,有饷就有兵,有兵就有土。这是这些人包括吴三桂在内统一的认识。有地盘,有粮食,就有兵马,手里有了一支能打的队伍,就会有更大的地盘。更多的兵马。
几句互相吹捧的话说话,幕僚们各自散去办理自己的公事,只有一名陈姓师爷留了下来。
“大帅,北面有人捎了信来。”
“哦?又有人写信来。这回是谁?”
“是学生的同族,曾经和大帅共事过,眼下已经降清的陈邦选。”
从松山、塔山战后,一直到多尔衮主持辽贼朝政这段时间,不管是黄太吉主持政务还是多尔衮这个摄政王说了算。对于吴三桂的策反工作始终不曾停歇。
眼下他借助南粤军的兵马钱粮实力,强行将辽东各镇各营收编改造,并且在各地辽民当中招募新军,按照从吴标那里偷来的招数进行训练,辽东镇近十万兵马,已经隐隐然有了当年李成梁时代强军气象。
于是乎,辽贼们动各色人等对吴三桂展开工作,亲情打动,高官厚禄,威胁利诱。`无所不及。这里咱们应该说句公道话,尽管吴三桂此人在史书上的名声不好,先是投降了清军,为其前驱,剿杀李自成,追杀永历皇帝等人,而后又起兵反清,被清廷编纂的史书抹得比非洲人还黑,在某包衣笔下更是古往今来第一大汉奸,但是。他既没有为清军屠城,又没有给清军送去大炮、工匠,比起还珠格格她爹和某包衣的祖宗们来,他同清廷的关系有点控股股东和小股东之间的合作味道。但是没办法。谁让你打败了呢,打败了你就得留下一个为后世所不齿的反复无常形象来。
但在这时,在亲友、部属、同僚大都投降了辽贼,而且都是高官任做骏马任骑的情况下,在山海关外明朝据点尽失,只剩宁远孤城。处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在关内李自成、张献忠都已经据地开府建国立号进逼京畿,往日里的仇敌即将成为一代新主的情况下,吴三桂竟能坚守危城,不投降清军,亦是难能可贵的,也是这个被基本否定的历史人物身上可以肯定的地方之一。
“陈邦选他说了些什么?”
“有书信在此。另外,信使还带了二百匹战马、五百张貂皮、狐皮,二百斤山参,一百颗东珠的礼物来,就在宁远等候爵帅的示下。”
能够将战马送来给吴三桂这个敌军将领,足见多尔衮对策反、争取吴三桂这个辽东大帅的重视程度了!
“。。。。何不随机应变,保全富贵身家自古良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弃暗投明,逃满身之罪案;通权达变,免瓜葛之嫌疑。况我皇上仁圣天纵,有功者受大封于永远,抗守者必罚处不姑容。总爷少年悬印,聪明自然群,宜勿持两可,拜下风,则功赏出众,而宁城生灵顶恩于世世矣。岂有松、锦、杏、塔四城不存,而宁远尚得乐太平、仍图长久者!”
陈邦选的书信也不过是些让吴三桂听得耳朵里都起了膙子的陈词滥调,也不光是他这么说,从祖大寿、洪承畴等人,或是位高权重对吴三桂有提拔重用之恩,或是为他的长辈亲眷,又有陈邦选这些当年旧部同僚的袍泽之义,不断的对吴三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试图动摇、软化他的意志,甚至在适当的时候令他率领辽东军这个近十万兵马的庞大集团归顺清军。他旧日同僚姜新也写信历数“大军已丧矣,松锦已失矣,文官洪军门归顺矣,武官祖镇台等投降矣。宁前数城皆笼中鸟、釜底鱼,不过迟延旦夕耳”,为他剖陈利害,历数归顺之人。
陈师爷念完了陈邦选的书信,请示吴三桂:“爵帅,此事该如何处理?”
稍加沉吟,吴三桂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人家既然送来了厚礼,咱们不能不讲道理。传令给宁远,礼物收下。你替我在山海关的几家铺子里采办些铜锅、铜碗,玻璃酒具,绸缎布匹花粉胭脂等物,令来人带回。”
礼尚往来,投桃报李。而且回赠的都算不得是军用品,便是朝中那些乌鸦们知道了,也是说不出什么来。`
陈师爷点点头,却又举起手中的信笺,“爵帅,这书信该如何处理?”
“老规矩,抄件备份存底,原件入档。”
陈师爷也是吴三桂的心腹。为他掌握机密往来文档。知晓他的习惯处置方式。他那里已经存了洪承畴、吴三桂、孔有德、尚可喜等多人的书信。
“你替我写封信,给本伯的舅父大人,告诉他,最多旬月之后。辽东便有十万麦子运到登莱,请他准备接收。另外,把这些书信的抄件附录在书信后面,给他一起送过去。”
此举便是一举多得之意。既表示了忠心,又凸显了自己的重要性。陈师爷也是颇为了解此中诀窍之人。当下便点头会意。
吴三桂这道文书被快船送到登州,又经过了李华宇的一道手专递到广州时,已经耽搁了一个月的功夫。粤东大地上到了早稻已经成熟的季节。
一望无边的田野里飘出一阵阵芳香,颗粒饱满的稻穗压得稻秆直不起腰来,好象在感谢大地的养育之恩。顽皮的孩童在自家田地里奔来跑去,不时的被从泥水当中惊起的鱼儿溅得一头一脸的泥水,惹来大人的阵阵叱骂。
同样的景象也在广西、福建、偏沅、赣南、赣北等处不同程度的上演着,战争和灾荒距离人们稍微远了一些,人们开始渐渐的喘息过来,为心目当中的太平盛世而祈求、努力。
但是这些为了自己理想而手脚不停忙碌的人们不知道。就在他们为早稻即将收割而欢喜之际,一场风潮在广州城中正在酝酿成形。
“大顺倡义提营总将军为奉命征讨事:自古帝王兴废,民兆于心。嗟尔明朝,大数已终。严刑重敛,民不堪命。诞我圣主,体仁好生。义旗一举,海宇归心。渡河南而削平豫楚,入关西而席卷三秦。安官抚民,设将防边,大业已定。止有晋燕。久困汤火,不忍坐视,故特遣本总,当于秋高马肥之际。自长安领大兵五十万,分路渡河进兵为前锋。我主亲提兵百万于后,所过秋毫无犯。我为先牌喻文武官等,审时度势,献城纳印,早图爵禄。如执迷相拒。许尔绅民缚献,不惟倍赏,且保各处生灵。如官民共抗,兵至城破,玉石不分,悔之何及!”
吴三桂的这道表功文书同这篇李自成以刘宗敏的名义布的准备秋后渡河东征的檄文比较起来,那就分量太轻了。
这道檄文和张献忠在成都称帝的消息几乎是前后脚到了广州城,两块千斤大石头丢了进来,顿时在城中官员当中激起滔天巨浪。
张献忠在成都称帝,国号“大西”,也许是为了恶搞,也许是为了恶心北边的邻居李自成,年号干脆就是“大顺”,以成都为西京,蜀王府为西王府,同样的设置左右丞相、六部尚书等文武官员。以汪兆龄为东阁大学士,左丞相,裁断政事,严锡命为右丞相。胡默为吏部尚书,王国麟为户部尚书,吴继善(江鼎镇)为礼部尚书,龚完敬为兵部尚书,李时英为刑部尚书,王应龙为工部尚书。京畿道御史为齐之奂。颁行《通天历》,并开科取士,选拔三十人为进士,任为郡县各官;设钱局铸“大顺通宝”行用,同时对西南各族百姓“蠲免边境三年租赋”;其钱局所铸造的大顺通宝,做工精巧,被许多人当作装饰品。;邀请传教士利类思、安文思为“天学国师”编纂了新的历书《通天历》。
改兵制设五军都督府,,中军王尚礼,前军王定国,后军冯双礼,左军马元利,右军张化龙。水军**成军,以王复臣、王自羽为水军左、右都督。在成都进行军事管制,以王尚礼为提督御营,窦名旺为提督皇城都指挥,分兵一百二十营,各营设总兵为统率。有“虎威、豹韬、龙韬、鹰扬为宿卫”,设都督领之。城外设大营十,小营十二,中置老营,名为御营,献忠居之。又命张可望为平东将军,监十九营;张定国为安西将军,监十六营;张文秀为抚南将军,监十五营;张能奇为定北将军,监二十营。这便是所谓的四将军,他们所统领的部队乃是大西军主力。四将军并五军都督四面出击,逐渐占据了四川省全境。为了维持地方治安,大西政权还在各州县组织了地方武装,称为“里兵”。
张献忠严明军纪,不许“擅自招兵”,“擅受民词”,“擅取本土妇女为妻”。违者正法。张献忠封四个养子为王,张可望为平东王,张文秀为抚南王,张定国为安西王。张能奇为定北王。
张献忠还任命原雅州知州王国臣为茶马御史,与川西、云贵等处少数民族贸易,重视招抚少数民族。用内地所出之茶叶布匹盐巴等物交易金银马匹。俨然也是一片开国气象。
这些消息有的是被被分布在长江沿岸各处的南中商人向商情司禀告而来,有的干脆就是秦良玉命人冲出重庆沿江东下到安庆求援的书信当中所说。
眼下这位秦总兵秦侯爷,可是被张献忠的儿子们压在了石柱。虽然没有打什么大仗,但是看着外面的一个个据点和一条条通路被占据、封锁,这位老妇人也是未免有些忐忑不安。
眼下在整个四川境内,能够与大西军有一战之力的,也只有她的白杆兵了。余下的各处地方团练,官军残部,四将军和五都督不去打他们,他们就已经是神佛保佑祖宗显灵了。
但是,在广州城中的官员们看来,既然张献忠一个流贼头子。仅仅是占据了四川都能够沐猴而冠的开国建号登基为帝,同样是流寇头目的李自成,也不过是占据了河南、陕西、甘肃和湖广数府更是大言炎炎的而扬言要渡河东征,直取北京!那么,咱们主公仅仅在中原便坐拥两广、偏沅、福建、赣南、赣北、山东、登莱数省之地,如果算上南中、吕宋、台湾、十州、扶桑等地,治下何止万里,人民何止亿兆?
“主公不登基称帝,奈天下苍生何!”
终于有人喊出了萦绕在他们心中许久的一个念头。
这话有人喊了出来,立刻便在广州城内的大小衙门。茶楼酒肆当中得到了强烈共鸣。他们有一个很朴素的想法,什么阿猫阿狗的人都可以当皇帝,那么咱们主公论地盘有地盘,要钱粮又有钱粮。兵马更是海内精绝之兵,船坚炮利,所向披靡。为啥他老人家不能当皇帝?!
他老人家当了皇帝,咱们这些人自然便是开国元勋,从龙有功之人。
于是,各个衙门里的官员们开始组织串联。行动起来。广州府仗着自己的地利之便率先拔得头筹,城内各条街巷的地保令甲长保长们拿着户口簿子挨家挨户的去登记签名,同居民住户讲明白,要在万民折上签名劝进。会写字的签名,不会写字的就按上自己的斗箕指模。
城外的各处州县,更是快步赶上,知县令各处乡镇长官将散落在各处村庄之中的乡老耆岳们召集起来,组织他们乘车乘船往广州城中去,或是在城中大造声势,或是头顶香炉到越秀楼国公府前跪香。无论如何也要逼得梁国公他老人家勉为其难的答应出来当皇帝!
这其中,劝进和组织群众劝进,上蹿下跳闹腾得最欢实的,居然不是最早跟随李守汉的南中官员,不是南粤军将领军官,而是隐然奉两广总督姜一泓为领袖的明廷两广地方官员!
对此,早就是一个铁杆要拥戴李守汉做开国皇帝的反明分子李沛霆,颇为不解。这群家伙平日里都是满口的圣主贤明的词,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一个个的都跳了出来?
“这还不明白?你我兄弟和南中老人,在此辈眼中都是从龙旧人。不用说什么也是有多年跟随的情谊功劳在那里。这些人可在主公面前没有什么功劳,更没有什么情谊在。顶多就是上下级的僚属关系罢了。此时他们不跳出来好好的表现一番,一旦有了那一日,主公当真身登大宝了,此辈以何等功劳为进身之阶?”
李沛霖倒是颇为淡定的看着街头巷尾那些官员们和颜悦色的同进城来劝进的四乡百姓们口沫横扫的讲着国公爷为两广和天下各地百姓所立下的合伙之功。如此功劳,如此上应天命,下合人心之人,怎么能不挑起天下的这副重担?这番表演,在李沛霖看来,无疑是扭捏造作痕迹太重了。
与其如此大费周章的四处动员百姓进城来劝进,倒不如扑下身子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不过这么一来,他们也是体会到了南粤军这套行政体系的动员能力和威力了。日后势必会对这些乡镇长们另眼相看了。
“哥,那我们该如何?”李沛霆还是年轻了些,修炼的程度不够。
“怎么做?做好你分内的事情,然后等我的消息,随时准备跟我进府去见主公,商讨北上勤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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